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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你去你就去?小秋没问。
右烈倒好似知道他想什么:“老子确实想看看贺秋咋地厉害,原来就是你,哈哈——”
小秋将大军驻扎在固州,固州地处交通枢纽,有名的富庶地,白鹤军威震四方,加上雅枫坐镇,倒也让他放心。他自己带着一千离家精兵沿运河北上,到明家根基地申州参加废奴大会。
明昔和,明昔流,明家。小秋并不惧怕阴险小人,他心心挂念的是明玉。他如今活出生天,那遭遇与他一般惨的明玉,如今可还在世间?
到这时,原本暗地进行的废奴大会,已经完全明朗化。待小秋到了申州,流西、大顺的使者也都到了。明昔和早就准备了宅邸,就等着他入住。
废奴废奴,白鹤军打明了旗号是奴隶首领、奴隶兵,因此格外引人注目。刚到申州,各方人马就来拜访,小秋对流西的使者最是重视,流西是没有奴隶的,他想问问清楚没有奴隶的世界是何等模样。
不想流西使者竟是跟右烈一起到访,两人看上去交情匪浅,这更让小秋觉得右烈粗鲁外表下另有蹊跷。
流西使者唤作斯里经·木生,是位老者,身材魁伟,蓝眸金发,讲得一口流利的古斯官话。斯里经跟小秋讲了许多关于流西的话,却原来就是当初明昔流讲的那套:三权分立,人人平等,立宪,解放……种种名词,小秋听得懵懂,也有些失望。
这些在古斯能行得通么?
逃奴悲惨,从未受过教育,贵族们耽于玩乐享受,富商们忙着夺利争权,平民们逆来顺受。这样的国度,离流西太遥远了。
也容不得他多想,废奴大会就正式召开了。
大会地点就在明家。
明昔流的家跟明昔流一样,简朴得不似豪富人家倒也罢,寒碜得连一般平民都不如。小秋暗称虚伪,不想他身边一起来开会的右烈也在他耳边说:虚伪的龟卵子。
右烈又镶上了大金牙。
大会上,根本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明昔和就跟明昔流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只不过年纪轻轻却老态毕露,可能多年的家族内斗消耗了他过多精力。只见他正襟危坐,高谈阔论,大说起废奴后与流西媲美的古斯。
空话。废话。
蓦地,小秋思念起郎将,思念起一庭,思念跟他同生共死的红鹰兵。
当日在传玉的广云殿,众人在一起,如今,便只得他一人,身边讲话的除了老桓福,竟是昔时厌恶之极的南蛮右烈。
六年了,跟离家人朝夕相处,却一个亲近的朋友都没结下。
贺秋,已经将他的心锁住,只是他以为这是淡然,这是重生。
等明昔和讲完,大顺使者虚焰发言,废奴事没多说,言谈中就是要联合南方巨富将英亢扳倒,将黑旗军杀尽。
桓福偷偷告诉小秋:“嘿,这厮是当年英帅手下败将神刀霸虚坤的儿子,看他那狠劲,为父报仇来了。”
虚焰说完,几个巨富又纷纷发言,说着废奴后他们的工厂怎样分配工人,到后来又向明家讨要当年明昔流要来的那船被“解放”的奴隶。
轮到斯里经,老人摇头不语。
右烈便站起来:“老子不爽,老子要走了,你们这些龟孙子,就凭你们,英亢一个指头都把你们碾碎!”喊完,不管不顾地走了。
就只剩下小秋没说话。
明昔和温言:“贺将别管右烈那粗人,集合我南方诸豪,加上贺将的白鹤大军,又有大顺、流西襄助,何愁英亢不倒!”
是么?就凭你们,打倒那个人?
没多一会儿,众人都散尽了。明昔和挽留小秋做客,小秋答应下来。
明昔和将他引到密室,桓福和离家的三个好手在门外守候。
“据闻,贺将当年是英亢座下贺千吉?”明昔和眼神闪烁,显然这才是他关心的。
小秋点头。
“唉,其实坊间传言甚多,有人说,贺将当年与英亢颇有私交,此次举兵废奴亦是出于私愤……”他看看小秋,对方却不着颜色面无表情。“啊哈哈,当然,昔和是不信的。”
“哦,”小秋一笑,把话说白了,“我与英亢当年确有私情,不过我是奴隶他是主上,我既叛主,与他就是不共戴天。”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明昔和沉吟了会,续道,“贺将手下这多兵士,屯兵固州也颇是不易,不如学古人,不打仗时解甲归田,打仗时再集合,岂不两全其美?当然这是昔和一点愚见,说出来倒是见笑了。”
“这可是好意见,只是,我手下兵士多是逃奴,哪来田地耕种呢?”
“这倒是难题……要不,昔和在海边的一些工场倒还能安置些人,或许能给贺将减轻负担。”
小秋暗地咬牙,这厮比之其兄更可恶百倍,竟是索要他的逃奴士兵当他厂坊里的工人。
他轻笑:“这事好商量。”看明昔和眼睛一亮,转而言它,“昔日,贺秋曾见过传玉的绝世艳奴明玉,可惜当时随昔流先生回到南方,只不知佳人如今身在何方?”
明昔流脸色一滞,流露哀婉:“可惜了这绝世佳人,唉,我兄神秘被刺,他也随之去了。”
心中一痛,小秋立起就走:“那明先生,贺秋先告辞了。”
“贺将留步!”明昔流忙挽留,“我明家美人众多,比这明玉艳丽的更不知凡几,只我立志废奴立誓不碰美色,家中侍寝都被遣走,贺将不妨待几日,昔和定给你找个绝世佳人!”
话说到这份上,小秋也不客气:“明先生,我也说实话,我只要明玉。其他事都好说。”
“可……”
“我知道明玉没死。”
明昔流不语,良久:“贺将,你既知明玉未死,必是知道我兄死因了?”
“明先生,若你兄长未死,你还能在这跟我说废奴大业么?”明昔流不死明家怎都轮不到明昔和做主。“这样说来,先生真还要谢谢英亢。”
“唉,”明昔和长叹一声,“原来竟是英亢,当日船上只剩明玉一人,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家族中不得不动用大刑,不过,贺将说得没错,他是没死。可,和死了也无甚区别。”
小秋大痛,当日英亢本要将他灭口,是他一力阻拦,只要活着就行。
当时为何不将他带回大都?
虽然当日形势逼人,留他一命已是破例,小秋还是愧悔。
他随明昔流出了明家,往城郊行去,是个农庄,奴隶在烈日鞭下劳作,这就是废奴的明家的农庄!
管事出来迎接主人,明昔流一阵耳语,管事显然惊愕。
小秋带着桓福和三个随从,跟着那个管事走了半天。农庄的阴暗一角,大概是农奴居处。进去,臭味难闻,管事掩鼻不愿深进。
小秋在这等地方呆了不知多少年,一声不吭就往里面走,连桓福和几个随从都没进去。
最里面的,不能称为房间,因为人都不能站直。
年轻农奴都出去劳作,剩下的是些妇人、小孩。见他进来,显得有些害怕。
他一直往里面走,长长的通铺尽头,三四个尚能称为人的东西扑在铺上做着什么。
小秋脑中一片空白。
他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曾有人对他这么做,很多年,很多次,他太熟悉。
可是对他做这些的是他的父亲,是贵族,是强盗,是敌人。
此刻在那里作恶的却是他要解救的奴隶。
也许是他的到来惊动了农奴,几个龌龊的老奴从铺上抬起头,再惊得爬下床。
有个人,也许是人,被他们压在下面,没有衣服,长发纠结,皮肤青白脏污。
他慢慢猫过去,老奴闪开,他扶起那个人,身下私|处已是个血洞,皮肤上竟有地方生了绿毛。不过活着,是个活的男人。
难道他是明玉?
他想拨开乱发,看一看,竟是没胆量。
手中的人咳了咳,乱发中露出一只眼睛,好久才看清是他,看了好久。
是他!小秋至死都记得船上看着他的那双没有任何惊骇的眼睛。
轻轻拨开头发,那人竟挣扎,可他有什么力道,头发被拨开了。
啊——
一道陈旧却曾经腐烂、丑陋之极的刀痕横贯曾令天地失色的绝世容颜。
左颊,鼻梁,右颊。额上一方奴印。
明玉,闭上了眼睛。
贺秋抱着他,痛哭。
救他是对的么?是对的么?
坚信活着就好,真的好么?
他愤恨地瞪视那几个老奴,赤裸着下身可怜的老奴,他们又知道什么?
抹去泪,脱下衣服,裹好明玉,可他只有一只手臂能用,做好这些已是困难,不能抱他出去。也不愿旁人碰,费了好多事,总算把明玉背上身。
那个管事还是掩着鼻子,好似他背了什么肮脏的物事。
桓福想接过来,小秋想他真是好人,不过还是拒绝了。他背着明玉一直走出去,看到明昔和,向他笑笑:“明玉还活着。”便头也不回走了,怕晚走一步,会忍不住杀人。
虽然只有一条胳膊,重练的武功低薄,可杀个明昔和易如反掌。
走。这时候不能杀他。
明昔和在后面说:“贺将,贺将,昔和也是没法,不毁容谁也下不了手用刑。贺将,昔和给你找比明玉艳丽百倍的美人……贺将!”
明玉,明玉,明玉,贺秋一定为你……
我贺秋又能为你做什么?报仇么?
能挽回什么?
明玉明玉,贺秋能为你做什么?
也许贺秋算是幸运的,这是什么世界,这是什么样的世界。'lisaping'
20
一大早,英帅府邸,英亢和秀正在书房密谈。
“英帅,今次南方太也过分,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公然召开劳什子的废奴鸟会。更可笑,你说千吉、唉,那贺秋想的什么,他那个白鹤军完全是乌合之众,虽说声震天下,不过空壳子一个,他脑壳坏了?竟要和咱们黑旗对着干?他自己就是出身黑旗,忘了以前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了?英帅,我们这次再不能姑息,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那狗娘养的明昔和让秀正一刀给劈了还差不多……”秀正气急败坏地说了半天,偏偏英亢在一旁茗茶看书,不动声色。
“英帅,你倒是说个话啊!”秀正皱眉。
“报——三千里加急!”
秀正忙把风尘仆仆的令官让进来。
“报——南方明氏向天下发声讨檄文:黑旗英亢背信弃义暗杀明主昔流,谋害帝君传玉,窃国夺权,人人得而诛之。南方八十三巨绅联合白鹤军屯兵十万于觞江南,硝烟在即。”
“他娘的!”秀正长刀出鞘,“是可忍孰不可忍?英帅!”
英亢仍是坐着,闭目不语。
一忽儿,得讯而来的黑旗将领、帝国贵族跪满了英府书房前窄窄的走廊。将领们纷纷请缨,贵族们更是自愿出钱出粮出人与南方反贼周旋到底。
可帝国英帅还是自顾自闭目养神,直到晌午时分,才大大伸了懒腰站起。
“郎将秀正听令。”
“是!”秀正闻声跪下。
“与南边那个联盟说,英亢不想打仗,十天后郎将秀正代英亢去跟他们议和。地方就放在觞江和运河交汇处,水上。”
“啊?”秀正呆了,可军令如山,英亢不是和他打商量,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令。
门外贵族老爷也摸不透英亢,不过这黑鹰神的手段他们都知道,嘀嘀咕咕一阵也只能散了。
×××××××××××
这边,小秋又在应付烦人的右烈。
“小贺啊,”这个自来熟,自说自话就喊起“小贺”,“你真拿你的奴隶大军跟黑旗军硬拼么?”
废奴联盟发的那个檄文小秋当然知道,不过觞江南的十万屯兵,白鹤军只占少数。明家,是比北方贵族更肮脏的氏族,雅枫也极不喜欢,因此大家商议,虚应其事、静观其变。
“右兄,我的人去得并不多,你是知道的,何故来试探我呢?”小秋冷冷反问。
右烈摸摸他的褐色卷发,整个人也就头发还能看看,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啊哈哈,给小贺看出来了。老右怕小贺吃那老明的亏么!”
好不容易将这瘟神请走,小秋带了人悄悄赶到申州郊外的一处隐秘处所。这是雅枫家臣的老宅,多年不用,颇为隐秘。打扫干净后,小秋将此处作为白鹤军在申州的秘密据点,城内明昔和送的宅子多少不够安全。
明玉被救后就直接送到此处安置,小秋亲点了离家十名高手贴身保护,又请了军中最好的大夫医病。虽然明玉毁容,可谨慎起见,他还是严令知此事者严守机密。
明昔和事后也曾遣来艳奴和医者,小秋将艳奴退回,将医者留下。大概觉得此事太不光彩,又牵涉明昔流死因,这虚伪恶贼竟还拜托小秋将明玉事保密。
明玉的身体已毁坏到一定程度,活着本就是奇迹。军中的大夫是离家的老巫医,医术高明,见了这一身伤势,也摇头长叹,作孽,作孽。
长久不见天日,又是强令与一众农奴性茭,事后不得妥善清理,私|处感染情况十分严重。进食不正常,内脏衰竭,四肢都被用过刑,从未痊愈,今后不良于行是肯定的了。面上那道疤痕,更曾被盐水浸渍,又未曾治疗,用最好的药也只能让疤痕变浅,想回复本来,绝无可能。
明玉被救回,从未说过话,只一个人窝在床榻一角,有人靠近即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