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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藤缘-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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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寒江上前帮忙,却也是杯水车薪,又挨了一阵,小汐双目翻白,气息渐弱,眼见一条小命就要交代了。 
谢清漩一咬牙,拋开了小汐,沿着藤萝摸到纪凌身旁。纪凌那身紫气比起先前又重了几分,整个人便似笼在团紫火里头,谢清漩靠得近了,火苗吐着舌头直舔过来,燎上皮肉,便是一阵焦臭。 
陆寒江看得眼也直了,谢清漩却似全无知觉,迎着紫火贴了过去,紧紧抱住纪凌,只听“劈劈啪啪”一阵爆响,烈焰飞腾、紫光盈天,那火苗兜头盖脚,把个谢清漩全包了进去。 
陆寒江不是没经过大阵仗的,这样的情形却也是生平未历,一时间呆在了原地,紫焰里的谢清漩倒是一脸平静,贴在纪凌耳旁低低地道:“放过小汐,是生是死,我陪你去。” 
陆寒江急得跌足大叫:“他早失了神志,你说这些有个屁用!还不空赔了性命?快出来!” 
谢清漩并不放手,由着紫焰灼烤,一叠声地呼唤纪凌,说来也奇,十数声叫过去,纪凌虽是未醒,小汐颈中的枯藤却一条条松脱了开去。陆寒江忙踢开藤萝,把那昏死的丫头拖了出来,刚安顿好小汐,却听身后“嗖嗖”急响。 
陆寒江回头一看,那些枯藤似灵蛇般飞窜到谢清漩身上,盘腰绕背,锁骨噬筋,生生把人往死里缠去,谢清漩脸都青了,却毫不挣扎,垂了眼睫,静静贴着纪凌。 
陆寒江暗叹一声:也罢,这世上就真有至死方休的冤家,谢清漩能给纪凌怕也就是条命,如此了结,倒也干净。 
正胡思乱想,嗟叹不已呢,却见漫天的紫焰一点点熄了,缠着谢清漩的枯藤也松脱了下来,一寸一寸转作嫩绿,弱芽细茎、娇花柔叶铺满了谢清漩的身子,恰似给他盖了层碧油油的锦毯。再看纪凌,脸色虽是苍白,却也有了些人色,陆寒江不由大喜,纪凌的魔性竟是退下去了。 

17 

陆寒江轻唤着二人,靠近了床边,纪凌依旧是人事不省,谢清漩倒应了一声,却碍着满身的柔蔓,不敢动弹,陆寒江晓得他是怕伤着纪凌,不觉叹息,蹲下身来,按住纪凌的额头:“他既是答应陪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放开他吧。” 

话音刚落,窗外卷进阵凉风,直把那藤蔓吹成了一片绵绵绿浪,陆寒江顿觉眼前一花,满目的藤叶化作一只只翠蝶翻飞而去,到得空中便没了影踪。 

再看谢清漩身上,哪里还有一缕藤萝,白生生的身子如珠如玉,晃人眼目。唬得陆寒江忙掉开了脸去,从地下抓起被褥,没头没脑地一递了事。谢清漩道了谢,接过被子给纪凌盖上,又摸索着穿好了衣服,这才轻咳了一下。 

陆寒江听动静,知道谢清漩收拾好了,他牵记着纪凌的安危,也顾不得尴尬了,回过头来,掀开被子就去检视纪凌的创口,纪凌心口的刀伤极深,血早凝住了,却不时迸出星紫色的花火来,陆寒江心里一沉,定睛细看,纪凌身上紫藤纹样果然又起了变化,那一朵朵藤花全张开了小嘴,花心里的毒牙比先前又长了几分,满目白紫交杂,说不出的诡异骇人,陆寒江不禁低呼:“天!他的戾气…” 

谢清漩点了点头,刚要接口,一旁的小汐“嘤咛”着醒转过来,陆寒江扶起了她,那丫头仰起脸,双手扒住床沿,对了她哥痛哭失声,倒似有千种的委屈一般。谢清漩攒紧了眉心,沉吟半晌,长叹一声:“纪凌心神已失,戾气弥散,雷焰派的人闻了味儿,怕是要上门抓他炼丹。等雷焰派的人到了,就靠你和陆寒江抵挡了。” 

小汐咬紧薄唇,满面忿忿:“我最恨这种人了,他就算喂狗也是活该!不要管他,我们走!” 

陆寒江听不过耳,指了她呵斥:“你知道什么?!” 

两人眼里都要爆出火来,真个是一触即发,谢清漩一扬手隔到他们中间,低声断喝:“大敌当前,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谢清漩说着宁神敛息,举了右手,掐算如飞,小汐跟随他多年,知道他在推演这屋中的气场,好借天时地利,临敌布阵,当下便噤了声,陆寒江虽不明就里,也猜出个大概,两个人四只眼跟定了谢清漩,房中霎时鸦雀无声。 

谢清漩将四下里都指点了一番,关门锁户,单留了南面一扇窄窗,让陆寒江把住了,又将小汐唤到身边,命她铺开笔墨,修下书信,向黎子春求援。小汐不甚情愿,谢清漩念一句,她怨一声,到了后来干脆扔了笔,哭了起来:“不是说见了你就一起走的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清漩哪里答得上来,拧着两道秀眉,忽地想到什么:“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子忌呢?” 

小汐捂着嘴抽噎了几声:“明明三天就能到,他偏说宗主交代了,要走六天,一路磨磨蹭蹭的,我不耐烦,趁他不备先溜过来了。” 

谢清漩面色一沉,五指一收,把张宣纸拧得稀烂,他平日里涵养功夫最是了得,那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鲜见喜怒,如此动容纵是小汐也没见过几回,直把个丫头吓得一抖,睁了双泪眼,怯生生望定了他:“哥,你怎么了?” 

谢清漩吁出口气,摇了摇头,抬起脸来,又换了派淡定的样貌:“小汐,雷焰派围攻在即,我们四个能撑多久,你也明白,不请师傅,无异坐以待毙。雷焰派的人可不是善男信女,就是拘到了纪凌,也不会放过你我,这信写与不写,你自己掂量吧。”说着两眼一阖,当真来了个不闻不问。 

小汐噘了会儿嘴,到底撑不下去,写就了书信,窄袖翻飞,变出羽白鸽,把信缚在鸽子腿上,拿到窗边去放了。 

眼见着鸽子化作个白点,汇入碧空,陆寒江叹了口气:“宗主再是本事,这一来一回,总要个三五日,也不知我们能挨多久?” 

小汐冷哼:“管他呢,五日也罢,三日也罢,打得过是生,打不过是死,不过是那么回事,早死早超生,早死早干净!” 

仿佛为了应她这句话,“咔吧”一声,凭空里炸出个火球,奔了这扇窗户,呼啸而下! 

陆寒江忙将小汐拽到身后,举掌格住火球,小汐趁此暇隙,甩动两袖,素手飞扬,一道道白符粉蝶般扑向窗外,依着五行八卦列出了阵势。空中流雷飞火,激荡飞腾,两下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将将战成个平手。 

陆寒江一面临敌,一面朝半空里张望,对面的雷焰子弟不过五人,可个个身手不俗、看衣裳的品色,在派中也是有些头脸的,陆寒江不觉叫苦。动心转念间,又有几个红衣人踏了火轮加入战团,眼前的烈焰增至一倍,硫烟硝雾,熏人眼目。 

小汐有些吃不住,身形一晃,那符阵顿时露出个缺口,便有雷焰弟子借机掷过个焦雷来,“劈啪”声里,木窗飞崩,气场溃散,把个小汐震昏于地下。 

眼见这屋子就要失守,陆寒江顾不得自身安危,挡到窗前,怒吼一声,直振出半天霜华,堪堪封住了气口。可他再是勇猛,到底人单势孤,漫天火星急落如雨,把层白霜燎得渐稀渐薄。 

又撑了半盏茶功夫,一个火球撕裂了霜网,奔着陆寒江就来了。陆寒江躲避不及,正暗自叫苦,不知打哪儿飞来个瓷坛,撞上那火轮,登时就炸开了,“匡啷啷”一阵乱响,纷飞的瓷片带着股馥郁的酒气四下弥散。 

陆寒江躲过一劫,心下大喜,抬眼看去,一道白影轻飘飘落到自己跟前,但见那人急展双臂,挥出两团银芒,将一个个火雷都拨挡了回去。 

谢清漩人在屋中坐,耳朵却是一刻都没闲着,此时听声辨音,知道来的是自己人,再闻到那馥郁的酒香,霎时舒开了眉头:“子忌,你来了?” 

白衣人侧过脸来,微微一笑:“砸了坛上好的桂花酒,这可得记在你的账上。” 

谢清漩也笑了:“好,尽管记来。” 

得了黎子忌的援手,陆寒江精神为之一振,二人并肩御敌,配合得倒也默契。如此这般,两路人马从日上三竿斗到了日薄西山,陆寒江累了一天,脚下有些打飘,正怕自己撑不下去,却听谢清漩在身后朗声提示:“雷焰的主星是日,宕拓的主星是月,等太阳下去,他们力怯,自然会退,晚上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这些道理,陆寒江本是知道的,经谢清漩一点,心里一派通明,立时起了斗志。又熬了一阵,眼看暮色吞了红日,又吐出轮白月,雷焰的攻势果然弱了,虽不进犯,却也不肯收兵,只退出丈余,静静候着。 

陆寒江跟黎子忌收了攻势,子忌做法放出一对雪毛碧睛的麒麟一东一西镇住窗口,二人回到屋中,各捡了把椅子坐下,小汐早就醒了,备下些饭菜,四个人聚在一处,草草吃罢一餐。 

谢清漩放下筷子,摸到床沿,碰过纪凌的额头,不觉变色:“陆寒江,你来看看。” 

见谢清漩这副模样,陆寒江也急了,扑过去一看,纪凌满头浮汗、牙关紧咬,竟是个弥留的光景,陆寒江手忙脚乱,扯下被子,却见一团紫火自纪凌的伤处喷薄而出,直燎面门! 

陆寒江躲得急了,脚下一绊,跌到地上,连带着拖开了被褥,纪凌身上未着寸缕,唬得小汐尖叫一声,蒙住了脸。黎子忌看看纪凌又看看谢清漩,脸上阴晴不定:“这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勾起了小汐的心事,不觉嘤嘤抽泣:“哥哥…哥哥…”,“哥哥”了半天,却没有下文,想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那种事确实说不出口,便是说得出,她也不愿真说,这事若是不提,还可以当个乱梦,真要红口白牙从自己嘴里过上一遭,仿佛便是坐实了。 

“子忌,”谢清漩轻轻截断了小汐的话,扶住纪凌:“这人是师父要的,有什么话,回头再说,救人要紧。” 

陆寒江连声称是,又给纪凌盖上了被子,却不见黎子忌过来,回头一看,那人立在原地,满面阴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谢清漩,目光如慕如怨,说不出的诡异,好半天才垂下眼帘:“小漩,你要我怎样?” 


黎子忌的功力到底不同寻常,一套定魂法使下来,纪凌心口的紫焰慢慢熄了,额上的冷汗也渐渐地干了。黎子忌收回双掌,沉声道:“他戾气已散,能不能挨到子春来,全看造化。不过我暂时帮他定住了原神,一时半刻的,应该没有大碍。” 

陆寒江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腔子里,再看外头夜沈似水、银月在天,已近了子夜,想到明日还有一场恶斗等着,当下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谢清漩听了,微微一笑:“累了吧,也该歇着了。” 

四人各找了把椅子,合衣而眠,陆寒江累了一天,眼皮一阖上,便没了知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间听见有人说话,本想翻过身不理会的,耳朵里却刮进“纪凌”两个字,略一愣神,倒是醒了。 

“小漩,别人说什么,我都不管…我不信你会跟纪凌搅到一起!我知道,你最恨这种骄横的王孙了,小汐的事情,你不会忘记!”说话的人把牙咬得咯咯响,陆寒江认得出,那是黎子忌的声音。 

谢清漩倒吸了口冷气:“我怎么能忘?…不过,子忌…” 

“不要‘不过’,我不想听!”黎子忌断喝一声,尾音都带了颤。 

陆寒江万万想不到这个潇洒倜傥、目中无人的公子哥儿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禁不住好奇,把眼睁开了一线,偷瞄过去。只见淡白的月色里,谢清漩临窗而立,黎子忌定定望着他,眼色迷离。 

金风过处、丹桂飘香,黎子忌似痴了一般,慢慢靠了过去,眼看嘴唇快贴上谢清漩的脸了,却生生收住,一甩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小漩,我疯了!” 

谢清漩虽看不见,却长了副玲珑心肝,哪里猜不到了,长叹一声:“别这样。” 

“我怎么会起这种念头!”黎子忌望着他那张淡然出尘的脸,不由苦笑:“小漩,你早知道了吧?” 

谢清漩微微颌首:“可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我一生知交。” 

黎子忌愣了愣,忽而微笑:“是,一生知交。八年前的话,你倒还记得?” 

“怎能不记得?倾心结义、知己知彼,这样的朋友,我谢清漩一生只得一个。” 

“纵然我对你…” 

“子忌,多谢你敬我、重我,无论如何,我总当你是八年前的黎子忌,你也总是我一生知交。” 

黎子忌捉过谢清漩的手,千言万语都堵到了嗓子眼,偏偏一句都吐不出,半晌,想到了什么,探手入怀,取出个白玉板指,按到谢清漩的掌心,谢清漩摸着,微微一笑:“那爷孙俩现在可好?” 

“好得很,秦三在岭中赁下了家药铺,叫清德堂,老远就能看到金字招牌。” 

谢清漩听到那“清德堂”三字不觉摇头:“他们要谢,也该谢你。”说着,将板指交还到黎子忌手中:“这板指也该物归原主了。” 

“出了暗华门,你也用不着它了。”黎子忌掂着那润白如霜的板指,幽幽叹息:“八年来,你用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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