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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后的第二天,一早谢清漩便打发使女来说,他愿意做法,只是要掐算吉时,置备法物,请纪凌再宽限几日。起先纪凌以为这是谢清漩的推诿之词,谁知谢清漩倒真的筹措了起来。纪凌白天去厢房,总见谢清漩在那边念念有词,一派装神弄鬼的样貌,小汐随伺左右便如他的双眼一般,兄妹两个默契非常,谢清漩要什么东西,无须开口,眼眉一抬,小汐便已奉到他面前。
纪凌是独子又兼父母早丧,家中虽说仆从如云,但他心高气躁,最是个难亲近的,所以这么多年下来,身边贴心可意的人,可以说一个也没有,谢氏兄妹虽是贫贱,但这份骨血亲情,却是他无缘体味的,纪凌看了,面上声色不动,心下却又嫉又恨,夜里床榻之间总不免变着法的折腾谢清漩。
许是顾忌着小汐,不管纪凌怎么羞辱,谢清漩都隐忍了下来。那小汐到底是个孩子,根本没觉察出谢清漩和纪凌间的瓜葛,看到谢清漩裹住的中指,问了两声,谢清漩只说是扭到了,她竟也没有深问。
“嘿嘿。”见纪凌眉头深锁,小汐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纪凌回过神来,说来有趣,这王府上下个个见了纪凌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有这谢氏兄妹不同,谢清漩敢逆龙鳞,而小汐对纪凌身上的戾气全无知觉,丝毫没有畏怯之相。
“对了,我哥还说,今夜的法坛设在后花园紫藤树下,一到子时,闲人摒退,只留你,我,他三人做法。”女孩说着嫣然一笑:“王爷,你怕吗?”
“怕?那也是鬼见了我怕!”
午后平地里刮过一阵冷风,转眼天边低低地压了层灰云,不一会儿惊雷阵阵,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雨一下便没了停的势头,铺天盖地,绵绵不绝,直到掌灯时分兀自下个不住。眼看子时的法事是做不成了,纪凌心下焦躁,使女上茶时一个不留神,略略泼了一些出来,被他一脚蹬翻在地,挥袖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拂到地下,纪凌拧身出屋,直奔西厢而去,见此情景,一边的小厮忙撑起把伞匆匆赶上了纪凌。
耳听得长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门帘一摔,纪凌大步进屋,小汐正坐在床沿跟谢清漩说话,猛抬头,见纪凌满脸阴云,不觉也是一惊。
小厮拿过把凳子,恭恭敬敬地伺候纪凌坐下,纪凌也不说话,冷冷瞪着床上的谢清漩。
谢清漩听这动静,心下已是分明:“王爷找我有话说吧,小汐,你先回房去,子时带上东西直接去紫藤树下等我。”
小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小厮冲屋中的使女使了个眼色,使女心领神会,引着小汐回房歇息了。
小汐她们前脚出屋,纪凌“啪”地将手边的一个茶盅甩下了桌:“子时,子时!你还要哄我到几时?你眼瞎了,这耳朵也聋了不成,这么大的雨你听不见吗?”说着欺身一步坐到床上,一把扣住了谢清漩的颈项。
他手劲奇大,谢清漩透不过气,伸出双手想把他抓开,纪凌嘴角轻杨,握住他左手的断指狠狠一折,谢清漩倒抽一口冷气,险些昏死过去。看着冷汗淋漓的谢清漩,纪凌胸中郁卒稍解。床上的男子脸色惨白,为了忍痛,他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唇,淡粉的唇已见血色,纪凌小腹一阵灼热,他就爱看他在锦衾绣帐间痛苦的模样,即便不能用情欲引他动容,他也要他销魂荡骨,所谓至乐至痛也不过一线之隔,他就不信自己摆布不了他!
纪凌按住谢清漩的双肩,整个人压了上去,床檩摇曳,幔帐轻晃,纠缠反复间两人都已衣衫半褪。
凳子“喀”地响了一下,纪凌这才想起来小厮还在屋中,一抬头,向帐外喝了声“滚”,那孩子如蒙大赦,忙不叠地退了出去。十四五岁的男孩已通人事,血脉偾张的画卷入眼入心,只怕这一夜也不好熬。
纪凌给他一搅倒有些分心,这才想起因何而来,他分开谢清漩的双腿,从容而入,几日下来彼此都惯熟了,比起初时少了几分新鲜,却也更有滋味了。纪凌捧住谢清漩的脸,低声问:“你是不是算准了今日有雨,特意耍我?”说着猛地一刺到底,谢清漩浑身一颤,半晌轻叹:“到了子时你自然明白。”
纪凌最恨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要他哀求,要他臣服,要他心甘情愿,予取予求,只是他不,他隐忍,他包容,却不过是虚与委蛇。纪凌又是一气猛攻,双手抓住谢清漩的腰身,指尖毫不留情地掐入皮肉,他恨这个身子,明明极尽缠绵,自始至终,却总有什么怎么抓也抓不住!即便谢清漩能降了院中的妖魔,纪凌心中的魔障却不知几时能除,唇齿相依之间纪凌狠狠咬住谢清漩的舌尖,贪恋地吸取那淡淡的血腥味道。
更鼓悠悠,眼看亥时已过,纪凌不知在谢清漩身子里泻了几遍,尤不肯退出,两人的交缠在一块,静静躺着。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得零落,不一会儿竟一点都听不见了,谢清漩嘴角泛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借着帐外摇曳的烛火望去,颇有几分诡异。纪凌心下发凉,不由地抽开了身子,披上袍子冲到门外,院子里,黑漆漆的树影随风舞动,水珠沙沙而坠,但头顶那片深不可测的夜空却滴雨不见,这天竟在子时前晴了!
紧了紧金丝鹤纹大氅,纪凌不耐烦地向身后看去,小厮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谢清漩赶了上来。到底是下了大半夜的雨,此刻虽是雨止风歇,地上却还残留着一汪汪的积水,橘红的灯笼本就黯淡,映在这水洼间更是忽忽幽幽,飘摇不定,再衬上四围黑黔黔的树影,倒真像个鬼园。
三人又往前赶,才走了几步,忽地狂风大作,周遭一片枝折叶落的声响,纪凌的大氅兜了风,裹住面门,眼前就是一黑,他本不胆小,但这风起得委实妖异,不禁也变了脸色,急急地去扯大氅,挣的猛了,崩断了系带,只觉肩头一轻,那厚实的大氅竟生生被风卷了开去。
纪凌睁眼望去,五步开外,小厮蜷了身子缩在一块假山石后,浑身发抖,手中的灯笼早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再看谢清漩静立于漫天落叶之间,衣袂当风,长发飘飘,暴风围裹中的他神色怡然,仿若身在云端,好象他本就是那呼风唤雨之人,这一番风云变幻,便出自他纤长的指端。
纪凌盯住谢清漩的手,才发现他半拢在袖子里的右手急速地掐算着什么,嘴唇翕动,念念有词。忽地谢清漩十指一翻,喊了一声“宝儿”。
伏在地下的小厮应声而起,定定望着谢清漩。谢清漩伸出手来,按住小厮的额头,柔声说道:“子时将至,这园子不是你待的地方,你且退了出去,记得将园门锁上。”小厮听了,得令一般,转身就走,看都不看纪凌一眼。
说来也奇,眼瞅着小厮出了园子,掩上月洞门,那泼天的狂风剎时止住,只留满地残叶,兀自旋转不叠。纪凌不禁“咦”了一声。
谢清漩微微一笑:“王爷引我过去吧。”说着伸出右手,暗夜里看不真切,明明是灰蒙蒙一片,纪凌却觉得那手是白得不能再白了。他捉住谢清漩的手腕,正扣在脉门上,那脉搏细弱均匀,纪凌不由记起了胡大夫的话,胡大夫说过谢清漩的脉中有股子阴气,当时纪凌不以为意,这会儿他却将信将疑起来,只是到了这一步,已是退无可退,更何况纪凌压根儿也不想退,他倒要看看这个谢清漩能弄出些什么古怪。
未到紫藤树前,扑面便是一阵异香,这树藤花生来古怪,寻常的紫藤淡淡无味,可它却有股子奇香,比寻常的香花还胜几分,今夜这香格外的沁人,似有花蜜泊泊地自花蕊间淌出一般。
纪凌凝神看去,紫藤树下立着一道淡白的人影,像是个长发披拂的女子,此时阴云遮天,虽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四下里也是暗沉沉的,这女子似黑夜里擎出的一支白莲,袅然独立,娇媚中透出几分阴森。
那女子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侧过身来,对着纪凌嫣然一笑,竟是小汐。仔细一看原来她正在几案上铺排法器,案上两支白烛照亮了她的身影,今夜她放下了一头秀发,换了白衣,稚气尽褪,倒显出另一段风流。
“王爷,哥,子时快到了。”小汐说着走上前来,从纪凌手中接过谢清漩的胳膊。
谢清漩颌首,朝纪凌那边侧了侧头:“清漩这就要做法,小汐会陪着我。王爷请站在我左侧,不要走出我一臂之外。”
三人走到几案前,一字排开。小汐将一根银簪交到他右手,又扶着他去摸桌上的一个碧瓷碗,那碗中盛着清水,映着碗壁,放出幽幽的青光。
谢清漩持着银簪喃喃念了几句,忽地手起簪落,在碗沿敲出一声轻响,说也奇怪,这一击之下,小小的碗盏间竟起了惊涛骇浪,水波一圈一圈围着碗心激荡,越激越高,越激越猛,只听谢清漩轻啸一声,那水柱如一条银色的蛟龙蓦地腾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谢清漩双掌翻飞,持于前胸,那水注正撞在他的掌间,化为一片晶莹的水雾。
小汐见此情景,点燃了一叠黄纸,素手一扬,悉数向空中拋去。谢清漩双拳一握,忽地振臂一喝,那漫天火舞的黄纸忽地变作了星星点点的焰火,沙沙而落,就在这火星的盛宴间,谢清漩舞动双手,袖影翩然,朗声诵念法词,纪凌听得一头雾水,只觉他念的非佛非道,闻所未闻。
忽地谢清漩一声清啸,指尖似有风出,直扫得案上的烛影摇摇欲熄。纪凌向他十指望去,不由呆住了,只见他左手中指的绷带架不住指上的风声,翻飞而落,白天还布满青紫、低垂无力的中指此时莹白如玉,伸得笔直,那医无可医的伤竟是好了!
纪凌惊骇之下,人往后褪,谢清漩眉头一拧,伸手左手,一把攥住纪凌的衣襟,将他拉回身边。
小汐急呼:“王爷,你忘了我哥的话?不可走出一臂之外。”
经此一乱,谢清漩收了掌间的风声,低眉敛气,飘扬的鬓发垂落颊边,便似入定一般。纪凌望着他紧闭的双眼,心下惶惶,小汐见了微微一笑:“王爷莫怕,我哥没事。”
远远传来梆子的轻响,更衬出四下的寂寥,不过是一刻光景,纪凌却像挨了一世。小汐倒是悠然,从容地取过一支白烛,放在谢清漩眼前,只听谢清漩轻声说了个“好”字,小丫头“嚓”地点亮蜡烛。谢清漩整张脸都沐在那烛火之中,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翼轻轻翕动,忽地眉毛一抬,睁开了双眼,两道寒光从目中直射而出!
纪凌骇得呆立一旁。谢清漩仰头向前面的紫藤树望去,蹙紧了双眉,爆喝一声,从袖中捏出一道符,在碗中的残水里一蘸,指尖运力,“啪”地直飞树声。只见眼前火星四溅,那符在树皮上擦出一道寸许的印痕,软软直坠地面。
谢清漩摊开右手,小汐忙将一把桃木长剑递到他手中。纪凌惘然之间,谢清漩一手攥住了他的胳膊,喝了声“起”,纪凌脚下一虚,竟跟着谢清漩凌空腾起,越过几案落在紫藤树前!
两人紧贴着藤树站稳了脚跟,谢清漩放开纪凌,双手执剑直指苍天,只见他眉头一凛,口作龙吟,“咔嚓”一声,凭空里竟爆出个闪电,银白的电光直贯树身,纪凌只觉脚下的地面一阵抖动,眼前一花,万千藤花如紫雨一般纷纷而落,将两人围裹其间。
鼻腔里充斥着浓郁的花香,周遭都是紫色的花瓣,再看地下,落英堆积,不知不觉间竟埋过了靴尖。纪凌惊骇之下,回头望去,那落花构作了一道绵密的花墙,别说庭院了,就连三尺之外的香案和案前的小汐都看不见了。
再瞧身旁的谢清漩,他紧闭着双目,手拄木剑,急促地念着什么,说来也奇,这花瓣泼天而落,纪凌头上肩上早已厚厚堆了一层,可谢清漩那袭青衣却连一个花瓣都没沾上,纪凌盯紧了他看,这才发现落花一旦飘到他的身边剎时便会弹了出去,就好象有千万双无形的手围绕着他,为他拨挡花瓣。
到了此时,纪凌终于相信,这谢清漩果然不是凡人,他不由朝谢清漩身旁又靠近了一步,在鬼神的世界里,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不是他,而是他。
“喀喇喇”脚下响起一阵怪声。纪凌低头一看,紫藤枝干虬结的根部爆出数条枝蔓,那藤萝蛇一样贴着地面飞速地蜿蜒伸展,直扑谢清漩的脚踝。
纪凌惊呼一声:“小心”,话音未落,那藤条已束紧了谢清漩的双脚,尤自向上攀援。谢清漩恍若未闻,依旧定在那里喃喃自语,纪凌急了,冲过去,卯足了全力去掰藤条,“啪”地一根藤条被扯了下来,与此同时,刺心刺肺的激痛贯穿了他的身子,纪凌跌坐在花海之中,险些昏死过去。
越来越多的藤萝沿着谢清漩双腿盘了上去,最先攀上的几支已缠住了他的胸,直取他白皙的颈项。眼瞅着藤条快把谢清漩缠作另一株紫藤了,谢清漩却依然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