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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种基督徒的死亡,一种与她的一生相配的死亡;难道这不叫崇高吗?一八二二年十月,她的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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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她的天使般的耐性,以及她对女儿的怜爱,特别光彩夺目;她没有半句怨言,像油尽的灯熄灭了,像洁白无瑕的羔羊,向天堂走去。 她在尘世间只舍不下一个人,即陪伴她度过凄凉生活的温柔的女儿,她看了女儿最后几眼,仿佛预示了她日后的苦命。 她把与她一样洁白的小羊单独留在这自私自利的尘世,想到人家只是贪图女儿的金子,只想榨取女儿的钱,她就要发抖了。“孩子,”她在咽气前说道,“幸福只在天上,你将来是会知道的。”
母亲死后的第二天,欧叶妮有了一些新的理由依恋这所房屋:这里是她的出生地,并在这里经历了多少痛苦,她的母亲又刚刚在这里去世。 看到客厅里的窗户以及窗下那张垫高的坐椅,她总不能不落泪。发觉老父对自己那么温柔体贴,她过以为过去错看了老父的心。 他来扶她下楼吃饭;他似乎是慈祥的目光一连几个小时望着她;总之,他像望着一堆金子那样地望着她。 老箍桶匠跟以前大不一样,在女儿的面前哆嗦得很厉害,娜农和克吕旭等人看到他这种老态都觉得这是年龄所致,甚至担心他的机能也有点衰退。 但是,格朗台的行为在全家服丧的那一天得到了解释。因为吃过晚饭之后,唯一知道老头儿秘密的克吕旭公证人也在座。“亲爱的孩子,”当饭桌被收拾好、门窗关严之后,他对欧叶妮说,“你现在可以继承你母亲的财产了,但是咱们有点小事得商量着处理处理。 对不对,克吕旭?”
“好的。”
“非今天办不可吗,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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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乖宝贝。 我眼前没着没落的事,是经不起拖延的呀。 我相信你不想让我难过吧。”
“父亲。”
“哎,那好,就在今晚都解决了吧。”
“您还要我干什么?”
“这,乖孩子,这可与我无关。您全跟她说了吧,克吕旭。”
“小姐,令尊既不愿意分家,也不愿意变卖产业,更不愿意因为有了现款而支付大笔所得税。 为此,就需要免除今天您跟令尊所共有的末分的全部财产清点造册的手续……”
“克吕旭,您非这样对孩子说这些不可吗?”
“请让我说下去,格朗台。”
“好,好,朋友。 您和,我女儿,都不想刮我的皮,是不是,乖女儿?”
“可是,克吕旭先生,我该做些什么?”欧叶妮不耐烦了,问道。“哎,这样,”公证人说,“得在这张文书上签名,声明您将放弃对令堂的继承权,交给令尊,您与令尊共有的全部财产的使用得益权,他将保证您享有虚有权……”
“我听不懂您说的话,”欧叶妮回答说,“把文书拿来,告诉我应该在哪里签名。”
格朗台老爹看看文书,又看看女儿;看看女儿,又看看文书,又擦了擦脑门上由于强强烈的激动而冒出来的汗水。“乖宝贝,”他说,“这张文书送去备案要花好多钱。 要是你愿意把你的前途完全托付给我,无条件地放弃你可怜的母亲的承继权,那你就不必签字,这样我觉得会更好。 我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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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给你一大笔钱——一百法郎。 这样,你爱给谁做多少次弥撒都付得起了……嗯!一百法郎一个月,利弗尔足算,怎么样?“
“我按您的意思,父亲。”
“小姐,”公证人说,“我有责任提醒您,这样您就什么都没有了……”
“嗨!上帝啊,”她说,“那又有什么关系!”
“别再说了,克吕旭。 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格朗台一面拍着女儿的手一面喊道。“欧叶妮,你决不会反悔的,是不是,你是个说一是一的姑娘,是吗?”
“哦!父亲……”
他把她搂得紧紧的,让她透不过气来,并且热烈地吻着她。“好了,孩子,你给了你爹一条命;不过,你只是把我给你的还给我罢了:咱们两清了。 人生就是一笔交易,这才叫公平交易。 我祝福你!你真是一个贤德的好姑娘,孝顺爸爸的好女儿。你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从明天起,克吕旭,”
他望着吓呆了的公证人说:“您就多费心让法院书记员准备一份放弃承继权的文书吧。”
第二天中午,欧叶妮签署了自动弃权的声明。 然而,尽管老箍桶匠曾信誓旦旦,可是直到年终,不要说每月一百法郎,就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给过她。 所以,当欧叶妮说笑时提到这件事,他总是脸红?并且连忙跑上楼,到密室里捧回从侄儿手里拿来的大约三分之一的首饰。“给你,小东西,”他话带讽刺地说,“要不要算这些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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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一千二百法郎?“
“哦,父亲!你当真把这些都给我了?”
“我明年再给你这么多,”
他把首饰倒进她的围裙。“这样,他的首饰用不了多久就全到你的手里了,”他搓着手,洋洋得意因为自己有办法利用女儿的感情占便宜了。然而,老头儿虽然身板还硬朗,也感到需要让女儿学点持家的诀窍了。 接连两年,他让欧叶妮当着他的面吩咐家常菜单,结收债款。 他慢慢地、逐步地告诉她葡萄园和农庄的名字和经营内容。 到第三年,他已经让女儿习惯他的全部理财方法,他让这些方法深入到女儿的内心,成为她的习惯,他总算可以把伙食库的钥匙交到她的手里,让她正式当家,而不必担心了。五年过去了,在欧叶妮和她父亲单调的生活中,没有任何事值得一提。 总是那些同样的事情,像老座钟那样一丝不苟地及时完成。 格朗台小姐内心的愁闷对谁都不成为秘密——但如果说人人都感觉到这愁闷的原因的话。 然而她本人却从来没有说过,以证实索缪城上上下下有关这位富家独女心境的猜测不是在捕风捉影。 只有克吕旭叔侄三人,以及他们无意中带来的亲朋好友,跟她作伴。 他们教会她玩惠斯特牌,而且天天晚上玩上一局。 一八二七年那一年,她的父亲感到了衰老的份量,不得不向她面授有关田产的机宜,并且对她说,如果遇到难题的话,可以找克吕旭公证人商量,他的忠实,老头儿是知道的。 后来,到那一年的年底,老头儿已是八十二岁高龄,终于患了瘫痪,而且病情很快恶化。 贝日兰大夫下了不治的诊断。 欧叶妮想到自己不久将孤单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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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世上,就把这亲情的最后一环抓得更紧,跟父亲也就更亲近了。 在她的思想中,爱情就是整个世界,跟其它动了情的女人一样。而夏尔却不在身边,她就倾心照料和服侍老父。老父的机能开始衰退,只有吝啬依然凭本能支撑着,所以他的死同他的生并不形成对比。 一大早,他就被人用轮椅推到卧室的壁炉和密室的房门之间,密室里依然堆满金银。 他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坐着,但他还是不放心,一会儿望望包了铁皮的门,一会儿又望望前来探视他的人。只要有一点响动,他就要问到底出了什么事;然而更让公证人吃惊的是,他居然听得见狗在院子里打哈欠。 他表面上浑浑噩噩,可是一到收租的日子,他总能按时清醒过来,跟管葡萄园的人算账,或者出具收据。 他推动轮椅,一直把轮椅转到面对密室铁门的地方。女儿把门打开,在他的监督下亲手把钱袋秘密地堆好,把门关紧。 等女儿把珍贵的钥匙交还给他之后,他立即不声不响地回到平常呆的老地方。 他总是不时地伸手摸摸放在坎肩的口袋里的那把钥匙。 他的老朋友克吕旭公证人认为,如果夏尔。 格朗台回不来,那么这财主的女继承人就非嫁给他的当庭长的侄子不可,因此他对老头儿加倍体贴殷勤:他每天来听候格朗台的差遣,奉命去弗洛瓦丰,去各地的田庄、草场、葡萄园办事,出售收成,再把一切收入换成金子、银子,然后老头儿再把这些金银秘密地装成一袋一袋,堆积在那间密室里。 终于到了临终的那天,那几天老头儿着实用结实的身架同毁灭作了一番较量。 他要坐到壁炉边对着密室房门的那个地方去。 他把身上的毯子拉过来,紧紧地围住自己,让对娜农说:“赶紧,抓紧了,别让人偷走我的东西。”他的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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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生命都退居到他的那双眼睛里去了,一有力气睁开眼睛,立即把眼珠转向。 那里面藏着他的金银财宝的密宝房门。 他问女儿说:“它们还在吗?还在吗?”那声调让你感到一种惊恐万分的焦虑。“还在,父亲。”
“看住金子,摆一些在我面前。”
欧叶妮在桌上放开几枚金路易,老头儿盯住那几枚金路易,就像刚学会看的孩子傻盯着同一件东西,一看就是几个小时;他更像孩子一样,时时地露出一个吃力的微笑。“这东西暖我的心窝,”他自语说道,脸上还偶而露出一种舒坦的表情。当本堂神父来为他做临终圣事的时候,他那双显然已经死去几个小时的眼睛,一见银制的十字架、烛台和圣水壶,忽然复活,直视地盯住这些圣器,鼻子上的那颗肉瘤也最后地颤了一颤。 当教士把镀金的受难十字架送到他的唇边,让他吻上面的基督时,他做了一个吓人的动作,想把它抓过来,而这最后的努力耗尽了他的生命;他叫着欧叶妮的名字,虽然她就跪在他的床前,他却看不见。 欧叶妮的眼泪淋湿了他已经冰冷的手。“父亲,您要为我祝福吗?”她问。“任何事要多操心。 以后到那里向我交账,”他用这最后一句遗言表明基督教应该是守财奴的宗教。从此,欧叶妮。 格朗台在这世上、在这所房屋里就孤单一人了。只有娜农,她只要使一个眼色,娜农一定能理解;只有娜农,才是为疼她而疼她,她内心的痛苦也只能向娜农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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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 对于欧叶妮来说,大高个娜农是天赐的保护神,因此她不再是老妈子,而是一位谦卑的好朋友。 父亲死后,欧叶妮从克吕旭公证人那里得知,她在索缪地区的地产,每年收入三十万法郎;有六十法郎一股买进的利率三厘的公债六百万,现在一股已经卖到七十七法郎;还拥有二百万法郎的黄金和十万法郎现款,还不算其它零星收入。 她的财产总共大约达到一千七百万法郎左右。“我的堂弟在哪里呀?”她在心里默念道。克吕旭公证把人已经算得一清二楚的遗产报表送来的那天,欧叶妮和娜农两人各占一方地坐在客厅的壁炉两边,现在空荡的客厅中一切东西都成了纪念品,从母亲当年坐的那张加脚垫的椅子到堂弟曾喝过酒的那只玻璃杯。“娜农,只剩下咱俩了……”
“是啊,小姐;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那个小白脸儿,否则我走着也要找他去。”
“隔着大海呢”。
这阴冷灰暗的房子就是这可怜的女继承人的全部世界;正当她同娜农在这里相对掬泪的时候,从南特到奥尔良,人人都在谈论格朗台小姐的一千七百万法郎的家产。 她签发的第一批文书中,就有给娜农的一笔一千二百法郎的终身年金。已有六百法郎年金的娜农立刻成了有钱的攀亲目标。 不到一月,她就从老姑娘变成新媳妇,嫁给了被任命为格朗台小姐田产庄园总看守的安托万。 高诺瓦叶。 高诺瓦叶太太比当时的一般妇女来,有一个特有的长处。她尽管已经五十九岁,但看上去不超过四十。 她粗糙的轮廓经得起岁月的袭击。 幸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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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过着修道院式的生活,她面色红润,身子骨如铁打一样牢固,衰老对她无可奈何。 也许她从没有像结婚的那天那样漂亮过。 她占了长得丑的便宜,显得粗犷、肥硕、结实,毫不见老的脸上自有一股春风得意的神情,有的人甚至眼红高诺瓦叶的艳福。“她气色真好,”布店老板说。“她还能生一群儿女呢,”贩盐的商人说;“说句您不见怪的话,她像是盐缸里腌过的,保鲜。”“她有钱,高诺瓦叶这小子算是娶着了,”
又一个邻居说。 在邻里中人缘极好的娜农、从老屋出来,走下曲折的街道,到教堂行婚礼,一路上受到人们的祝贺。 欧叶妮送她三套十二件的餐具作为贺礼。 高诺瓦叶没料到女主人如此大方,一提到她不由得热泪满眶:说为她会肝脑涂地。成了欧叶妮的贴心人的高诺瓦叶太太还有一件跟她找到如意郎君一样称心的乐事:她终于可以像已故的东家那样掌管伙食库的钥匙和早晨调配粮食了。其次,她手下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