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慕长治把画笔放好,回身见女儿把照片一张张夹到特大的画板上,这个画板几乎有两块门板大,铺了白色的画布,照片贴满一面。慕长治走过去,正看到女儿选画布,画布分几种尺寸。
“现在要画吗?”慕长治还真是第一次看这种专业操作。
长雨熟悉地为画布上胶,她上的是兽皮胶,然后用调色板开始调色,再用油性铅笔起草,接着使用凡代克棕完成单色油画作为定搞,色干后,先勾勒色线,每上一层颜色,色干后再上一层,使用各种画笔,如扇形貂毛干笔或平头貂毛干笔、圆形画笔、刀,或刷,或打磨或扫或平推或刮或摆,画笔在女孩的手中如厨师雕花嵌玉般熟练,真正的妙笔生花,这种功底不是一般工作室的学徒可比。
这毫无疑问是幅油画,只是突然之间看到一幅油画的诞生步骤居然如此繁复,调色的比例掌握得非常到位,颜色的层次感非常重要,慕长治感到这几个月来的生活以跳跃形式推进,从孑然一身突然多了一个女儿,然后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女儿是个天才,还是个艺术天才,生活果然让他精彩了。
这幅油画在几天后被慕长治带到了老罗斯福的家中,老罗斯福开头以为慕长治不知在那里刮来的画,这幅画有一定的水平。它采用了直接画法,直接画法有利于色彩的呈现,绘制的技术,色彩的处理,到了大师级的水准。
“这不是一个孩子能绘制出来的画。”至少老罗斯福十四岁那年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力,这位中国绅士居然告诉他这是十四岁女儿所绘制的,所以他怀疑了。
老罗斯福的话让慕长治先生得瑟了!
“前两天绘制的画,我就在旁边,上帝能证明最美的谎言最好也不及事实来得好。”
慕长治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即使老罗斯福还有怀疑,但答应了让慕长治带女孩过来让他看看,这位了不得的天才,如果这不是谎言的话。
一个星期后慕长治带女儿到老罗斯福的工作室,老罗斯福不在工作室,工作室里倒有两三名学徒在绘画、雕塑,各种材料遍布满地,油彩、石膏、丙烯、松节油、亚麻油、洗笔的水桶等等
慕长治让女儿在工作室等,他出门去找老罗斯福,女孩本就安静,她站在工作室看了室内仅有的三人,雕塑不是她的强项,直接忽略。余下的两人画技就那个还可以,不过色彩掌握得不足,另一位正在用不同的镜子来观察画作,这个方法虽古老,但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用她的老师布鲁诺的话说,这也是承认自己不及格的最好方法。
布鲁诺的话其实只是针对最优质的天才,例如他自己,例如他的学生,小女孩还不知道布鲁诺的地位到了那一个界点,如果他的学生是眼前这两位,他大概会和老罗斯福一样让他们使用镜子,当然也不会有如果,布鲁诺有个缺点,恃才傲物得可怕,堪称美术界泰斗的布鲁诺入室弟子只有两人,其中一位全美术界都知道的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也是位相当有名气的画家,同时也是乌兹菲美术馆馆长,另一位还没被外界所知,一直到布鲁诺去世后才被公诸于众,那位名叫欧阳竹的早夭女孩和她的《佛罗伦萨全景》在多年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长雨百般无聊的时候,老罗斯福走了进来,拿镜子观察的女学生看到老师进来,便虚心请教:“先生觉得还有哪处不足?”
老罗斯福进门已看到发呆的女孩,这会儿他不急着回答学生的话,倒观察起一旁的女孩子,小学到中学阶段的女孩,戴着一顶枣红色的毛线帽,脸很小,外套放到一边的椅子上,身上穿藕荷色的毛衣开衫、□是毛呢子的格子衬裙,打底的厚袜裤子,羊皮短靴,侧着的小脸只看到半边脸,但皮肤白得很好看,有点脆弱的娇嫩,粉色的唇角一边勾起,小女孩有股漫不经心的隐身世外。
“慕长雨。”布鲁诺走到女孩身旁,女孩似乎愣了愣,她其实是还不习惯这个身份。
老罗斯福指着刚才那位学生的画说:“你觉得她的画怎样了?”
这话如果是别人会让人很难为,问着女孩倒是问对了,她跟随布鲁诺五年,画技飞速进步外,脾气也有点相似的,不知何为得罪人这一点绝对学了个十足。
“不怎么样!”女孩连一眼也没看,轻飘飘说了一句。也没发现那位女学生气得脸都黑了,老罗斯福是觉得要么女孩有傲气的本事,要么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稚子。
“哦!”老罗斯福不在意地应了一声,看向女孩问:“你说说看,这画哪里不怎么样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她说吗?不是说这罗斯福是最好的吗?女孩纳闷了,秀气的眉皱了起来。这才认真把目光放在前面的画架上。
“定稿的合成油比例配得不好,两种颜色调和不好就无法产生第三种颜色,色彩罩染失败,颜色虽然透出来了,好的油画应该有珠宝般的光泽。透明薄涂画法是最古老的画法,绘制时长而又要求工细,只有心无杂念才会真正掌握油画的精髓。”长雨说得非常简明扼要,制作油画每一步骤都非常重要,从选取的画布,上胶、调色、色彩的掌握,浓度的稀薄、光与暗之间的衔接。而透明薄涂画法这古老的画法,这位女学生无法把色彩提高到最好的水准,画技上没做到自然到位。油画的准备工作全都做好,剩下的就是画技了,这点是别人永远也帮不上忙,这就是布鲁诺口中的天赋,巧究你是否这门中人,看的就是你能把手中的画笔发挥到何种境界。
女学生的脸色好不好没人管,起码老罗斯福听了非常高兴,这是高手与高手之间才懂的,有着最锐利的眼光,精准地点出了不足之处。
“小姑娘之前师承何人?”一个颗好的苗子不会一现出来就是大师的水平,最好的天赋都是需要引导、培育的。
“布鲁诺老师。”女孩子倒是没隐瞒。
老罗斯福还是感到惊讶,布鲁诺的脾气在美术界是远近名驰名的坏,这家伙年轻的时候还好一点,最多就是看不起人,到了这把年纪却把很多仰慕他的大公贵族得罪了个遍,好在他有位贵族学生,阿尔弗雷德公爵是位既聪明又地位超然的贵族,家族在他的手段之下,在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都是相当响亮,布鲁诺能有好日子,阿尔弗雷德可为归功不小。
“居然是亚瑟夫这位老家伙。”小姑娘能有如此成就,老罗斯福就不惊讶了。
“既然你是亚瑟夫的高足,我也没什么可教你,有空的时候欢迎你来罗斯福工作室,我们可以互相切磋。”
长雨还是很高兴的,她也觉察到这位罗斯福的水平比布鲁诺差了一个档次,不过,她也看出了,布鲁诺精于单一,而罗斯福不管是雕塑还是各种水彩、素描、油画都做得不错,布鲁诺就不会雕塑了。
“也许你会对雕塑感兴趣。”老罗斯福也看出来,小姑娘的目光一直在注意角落里雕塑的小罗斯福,这位老罗斯福的儿子以后成了小姑娘雕塑的良师益友。
☆、第七章
慕长治上午携女儿上班,下午送女儿到罗斯福工作室,慕长治开头不知道女儿对雕塑感兴趣,有一天下班去接女儿,女孩没有像往常在花园茶桌等他,等他找到女儿的时候,女儿和小罗斯福两人对着石膏左研究,右刻画,小罗斯福还让女孩拿着雕塑刀对着半成品的石膏像比划,小罗斯福在一旁拿着修胚刀在一旁边修边指导,这两人说的话慕长治没听懂外,他想到的是,他送女儿是来画画的吧。
回去的时候,他问长雨:“你对雕塑感兴趣?”
“这是没办法的事呀!”小女孩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
“这……我也不是反对……”慕长治发现他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突然发现女孩用疯魔的眼光看向他,他的话嘎然而止。
“我有兴趣的从来只有画画,我想知道雕塑对于米开朗基罗带来怎样的影响。”绘画与雕塑其实都是同一门艺术,只不过绘画是平面,雕塑是立体。米开朗基罗是意大利最杰出的雕塑大师,布鲁诺利用职权之便曾让她看了很多关于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和记载,不过看得出,米开朗基罗的雕塑对他的画带来了不一样的艺术,西斯庭天顶壁画中的《最后的审批》影响尤其深远。
长雨和布鲁诺其实很多方面是相似的,否则布鲁诺不会如此偏爱她,例如对画画的热爱,是一种单一的爱,偏执的,这一方面他们几乎一样,布鲁诺的成就在美术界到了一个临界点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心无杂念,一生无妻无子,追求艺术的热爱让他的成就到达了顶峰。而欧阳竹的性格被欧阳月刻意塑造,无欲无求的性子在单一枯燥的艺术里是唯一的沉迷,如果她继续是欧阳竹,布鲁诺曾说过,她往后的成就只需要沉淀和累积,假以时日,她的辉煌绝对会成为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峰。
母亲给了她一个转折,一个有家,有父亲、有着关怀自己的转折,她其实现在已经知道她有改变了,不再只是画画的女孩。
慕长治敲开小女孩的门,边推门边说:“我要进来了。”
女孩子脖子上的翡翠红玉摘下来,拿着手心正在把玩。慕长治把手上捧着的糕点放在小几上。
“你陈爷爷刚做好的,新鲜出炉的布朗尼,起来吃。”慕长治走过去,把女孩子从床上拉起来,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女孩接过慕长治递过来的叉子,布朗尼烘好后被陈老伯切得非常小巧,她用起来非常方便,吃了几块,小女孩子心情好多了,叉了一块送到父亲嘴边。
“好吃哦!”
慕长治含笑吞下。揉了揉她的头发问:“想什么了?”
“你……以前怎么认识我妈妈的?”她想了想就问了出来。
慕长治也不尴尬,把嘴里的布朗尼细嚼完答:“年轻的时候跑去意大利旅游,在佛罗伦萨待了一年,那时候认识的,后来回了美国,你妈妈追过来,我回中国过年,你妈妈又跟着我去中国,再后来,你妈妈知道我跟她不可能,她就回了意大利。”故事其实真的很简单,他跟乔安娜没有山盟海誓的爱,乔安娜并不是因为他而终生不嫁,也不是因为他与家族对抗,只能说,一切都恰好,恰好的时间里,她拿出了最有力的理由去反抗,未婚先孕,这个孩子并不是在期许中出生的。
慕长治甚至有点庆幸,庆幸他当年并不知情,如果他知道,他大概也不会让长雨生下来。冥冥中他注定有一个女儿,一个特别的女儿,此生不换。
长雨却觉得纠结了,她从来没代入珍妮特这个角色,她口中的妈妈不是乔安娜,乔安娜的往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除了我妈妈以外……你,你结婚了吗?”小女孩子纠结的表情在慕长治看来,小女孩子别扭,或许觉得尴尬,也许觉得问题有点探人私隐。
但同时,慕长治觉得,他好像从来没跟女儿说过自己的婚姻状况。“爸爸没结婚,孩子只有一个,她叫慕长雨。”
慕长治的话让女孩露出喜色,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两边嘴角往外弯起,女孩不知道,潜而默化之下她已经把慕长治当父亲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大人难得如此宽容,长雨觉得有必要把心中想知道的都问出来,她本来就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女孩。“在年少的时候,有没有一个特别的女孩留在你心中?不是乔安娜,我是说,除了我妈妈,在中国有没有一个女孩子让你特别难忘的?”
她的妈妈欧阳月绝对是个让人特别难忘的人,布鲁诺曾经说过她妈妈是个带有神秘色彩的东方人,让人过目不忘,是艺术家们下笔的好对象,曾不止一次表示过,希望欧阳月做他的人体模特。
可惜慕长治答得很干脆,连丝毫犹豫都没有。
“没有。”慕长治好笑地看着女孩,女儿这是发掘他的风流史吗?他年轻的时候确实风流不少,都是三十岁前的事了,三十岁后的他一直很刻制,什么阶段该做的事,他一直不糊涂。
“如果你妈妈乔安娜不是告诉我,我还有个女儿,大概再过些年,需要别人的提起,我才能记起她,不过,因为有你,你妈妈乔安娜对于我来算是个让人难忘的女人。”为他慕长治生下唯一的孩子,乔安娜会让他记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