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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话尖锐刺耳,使得周若琦又是恼火,又是憋屈。戏子怎么了?比戏子更不堪的职业,她都干过。她能怎么办?如今局势这么不好,她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她能做什么?
周先生说得累了,气喘嘘嘘,脸色由红转白。周太太赶紧俯□子,替周先生抚着凶,让他喘过气来。周若瑛和周辰年纪还小,见父亲气成这个样子,呆呆的,不敢说话。周若琦恼周若璇,若不是父母在场,她一定会给这个妹妹一记耳光。
但周若璇似乎还觉得说
得不过瘾:“爸爸,戏子总比舞女好吧。难道你希望姐姐不当戏子,依旧回百乐门去当舞女?”
这话一出,周先生愣住了,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
☆、第二十章
周先生浑身抽搐着,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周太太吓坏了,大哭起来,扑在周先生身上,哭天喊地的,什么都不顾了。周若琦气得跺脚,想要抓住周若璇,却被她逃了出去,躲在走廊上,朝里面探出半个头。周若琦指着周若璇骂了几句,又被母亲的哭声扰得心烦,低头看了看父亲,见情况着实不好,也是心急。
“姆妈,你不要压着爸爸。”周若琦把周太太扶起来,“我们要赶紧送爸爸去医院。”她把周若瑛和周辰唤过来,让周若瑛扶着母亲,又让周辰与她一起把父亲抬起来。周辰虽是男孩,但年纪还小,遇到这样的场面,不免害怕。周若琦见无法将父亲抬起来,让周辰看好父亲,自己跑出去打电话。才跑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见一张冷冰冰的脸,是阿锋。
阿锋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床边,抱起周先生,便往外走。周若琦便拉着周辰,跟着阿锋的身后,下了楼梯,出了院子的门,坐上汽车,往医院去。
经过抢救,周先生总算捡回一条命。医生把周若琦叫到病房外,对她道:“虽然暂且捡回一条命,但依旧得留院观察。恕我直言,令尊恐怕撑不了多久。”周若琦怔怔地看着医生,脑子里一片空白。父亲病了这么些年,她也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主治医生名叫沈晨亮,是刚刚留洋回来的,年纪轻轻,但说话行为颇为稳重。他站在她的面前,中等个头,皮肤微黑,剃着平头,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他说:“你父亲的病,一直以来都未得到及时的救治,拖得久了,已经病入膏肓。只是由于家里人照料得好,才勉强撑着。”周若琦鼻子一酸,眼圈红了,赶紧转过头去,不让沈晨亮看见。
周先生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周太太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丈夫,默默地流泪。周若璇、周若瑛和周辰站在母亲的身边,不敢说话,亦不敢走动,生怕自己会打扰父亲的休息。周若琦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阿锋站在住院楼前面的小花园里,背靠着一棵樟树,低着头,默默地吸着烟。他头发有些长了,刘海遮住了眼睛,一双暗黑的眸子隐没在阴影之中。周若琦大步走到他的面前,质问道:“你一直都在我家外面守着,对不对?你一直在监视着我,对不对?”阿锋瞥了周若琦一眼,没有答话。周若琦心里烦躁,一把夺过阿锋的烟,扔在地下,用脚死命地踩了踩,然后推了阿锋一把,道:“你说话啊!”阿锋又瞥了周若琦一眼,依旧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周若琦跟在他的身后,依旧追问:“是孟柏衡让你监视我的,对不对?他到底想让我做些什么?”阿锋回转头来,看了周若琦一眼
,他的目光从周若琦头顶上方看过去,停住了脚步,叫了一声:“沈医生。”
周若琦见沈晨亮走来,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立在一旁。沈晨亮穿着白大褂,朝阿锋笑了笑,道:“你怎么也来医院了?”阿锋只是点头致意,并不答话,瞥了周若琦一眼,转身离开。周若琦望着阿锋的背影,问沈医生道:“你们认识?”沈晨亮点了点头,笑道:“老相识了。”
一个是替黑帮大佬开车的沉默男子,一个是留洋归来的出色医生,没想到他们也有交集。周若琦没有多问,只是笑了笑。
回到病房,周太太依旧守在病床前。周若瑛和周辰似乎站累了,也搬了凳子,坐在母亲身边。周若琦见周若璇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一股火从心底冒上来,大步走过去,想要用手把她揪醒,却怕她惊醒了父亲,也只得忍住了。
周先生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周太太寸步不离地守着。弟弟妹妹们要上学,周若琦让李妈暂且照料他们的起居,自己随母亲一起守着父亲。沈晨亮对待病人极为负责,一日要过来看好多次,神情严肃,言语沉稳。他站在周先生的病床前,弯下腰,查看病情的时候,周若琦在一旁看着他,猜测他与阿锋的关系。
一连几日,都在医院陪着父亲,吃着李妈送来的饭菜,困了就在沙发上打个盹。待沈晨亮告知他们,周先生病情稳定下来的时候,周若琦高悬许久的心才放了下来。她走出病房,恰见夕阳西下,将白色的墙壁染得金黄。晚风吹来,些许有些凉意,她用手抱住胳膊。
“周小姐,好久不见。”这戏诌的声音,听起来甚为耳熟。
周若琦转头一看,见孟柏衡站在她的面前。她见到孟柏衡脸上的坏笑,便沉下脸,问道:“孟先生有何贵干?”孟柏衡笑了笑,道:“听说你父亲的病好些了。我来瞧瞧他。”周若琦冷笑道:“不敢劳孟先生大驾。”孟柏衡走到病房门口,往里面看了看,又走到走廊上,对周若琦道:“看来你父亲的病情是稳定下来了。你陪了这么多天,想必也是累透了,走吧,我带你去散散心。”周若琦只道他是在戏弄她,拒绝道:“我不去,我要陪着我爸。”
孟柏衡走上前一步,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忘了是谁替你父亲付的医药费?”周若琦咬了咬牙,挤出一副笑脸,道:“孟先生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孟柏衡呵呵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挽住她的胳膊,带她走出去。
阿锋早已把汽车停在医院门口。周若琦跟着孟柏衡上了车,在他身边坐着。他嬉笑着靠近她,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要让你做些什么。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周若琦一听,便知是阿锋跟孟柏衡打了小报告,她瞪了阿
锋一眼,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几句。阿锋依旧是一张冰块脸,没有任何表情,猜不透他的心情。
汽车在公寓门口停下,孟柏衡让周若琦上去沐浴更衣。他坐在客厅里等待,默默地抽着雪茄。周若琦匆匆地洗了澡,换上一件海棠红旗袍,对着镜子化妆。她描眉毛的时候,孟柏衡从客厅走进来,站在门口,朝着她笑。她从镜子里看到他,嘟嘴道:“我还没画好妆。”他笑道:“真不明白,为什么女人都要化妆。”她放下眉笔,取出口红,道:“爱美,自然要化妆。”他望着镜子里的她,淡淡道:“我觉得不化妆的你更漂亮一些。”她正在涂口红,听得他这句话,心里颠了一颠,垂下眼帘,微微一笑。
他带她去的地方,甚为隐蔽。汽车在郊外的小树林里开了很久,才看见暮色中的一幢小屋。两层高,外观甚为简陋,可屋子前却停了一排汽车,都是最新最好的款式。周若琦随着孟柏衡下了车,跟在他的身后,走上台阶。
门口站着几个壮实的男子,面露凶相,手里拿着枪。周若琦不免有些害怕,与孟柏衡靠得近了些。她触碰到他的胳膊,他低下头,朝她笑了笑,伸出手,搭住她的肩,将她搂紧。她瞪了他一眼,似是责怪他,但心里却觉得安稳,不再似方才那么害怕。
这几个男子似乎是认识孟柏衡的,齐刷刷地叫了一声:“孟爷。”然后开门让孟柏衡进去。周若琦才进屋,便被浓浓的烟味呛到,咳嗽了几声。屋子正中围着一群人,周围还有人喧哗吵闹,几乎是个个手不离烟,将整个屋子熏得像是鸦片馆一样。周若琦的眼睛也被熏得疼痛,流出泪来,她擦了擦,又是咳嗽了几声。
孟柏衡看到她这副样子,觉得好笑,朝她眨了眨眼睛,笑道:“周小姐不是从百乐门出来的么?怎么这般柔弱。”她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轻声道:“百乐门哪有这么腌臜。”她环视四周,见不少男人的怀中都搂着一个女人,心想这必定也是与百乐门差不多的地方,兴许更脏。
几个男子认出孟柏衡,走上前来,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孟爷”,然后挤进屋子正中的人群之中。过了一小会儿,这群人平静下来,纷纷散开,让出一条道来。周若琦见人群之中,有一张大桌子,桌子前坐着几个人。
孟柏衡搂着周若琦,笑着从人群中走进去。他神态自若,嘴角的笑带着几分讥讽,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都不显得慌乱。周若琦依偎在他的怀中,心跳得很快,她察觉到周围这些人的目光,皆非善类。
大桌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穿石青色长衫,嘴里叼着烟,一双豆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孟柏衡。他的左右两边都坐着几个女人,打扮得花枝招
展,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周若琦一眼就看出,她们与她是同行。这假情假意的笑,无论是出自哪里,终究是少不了几分机械的怪异。
“孟柏衡。”那男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叫出孟柏衡的名字,缓缓地站起身。
☆、第二十一章
在上海滩,敢当面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叫出孟柏衡大名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周若琦打量着这个左拥右抱的男人,猜测他的身份。不像是政府的人,也不像是日军的人,那仅剩的可能性就是黑道上的。能与孟柏衡平起平坐的,无非就是两个人,劸帮的龚嘉诚和浒帮的吴承浩。那么,坐在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孟柏衡笑了笑,淡淡道:“龚老板,好久不见。”
周若琦一听,便知那男子正是龚嘉诚。劸帮大佬龚嘉诚,出身贫苦,靠卖田鸡赚得第一笔钱。后来到上海,巡捕房当杂役,逐渐地成为捕快,开始发迹。如今他虽开香堂收徒弟,可依旧留有巡捕房的职务,在黑白两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龚嘉诚呵呵冷笑两声,盯着孟柏衡,沉下脸,道:“孟柏衡,你坏了我的好事,我正要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孟柏衡淡淡一笑,道:“龚老板,我说过,那件事不是我干的。”龚嘉诚一拍桌子,跳起来,指着孟柏衡的鼻子吼道:“所有证据都指向你,也有兄弟亲眼所见,你还想赖账!”
周若琦被龚嘉诚吼得发怔,她看了看四周,都是龚嘉诚的人,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和孟柏衡。她的腿有些发软,真想立刻掉头就跑,离开这鬼地方。抬起头,看了孟柏衡一眼,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我孟柏衡从来都不说谎话。”孟柏衡微笑道,“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跟龚老板打过交道,龚老板应该明白我的为人。要不这样吧,我跟龚老板赌一场,如何?”龚嘉诚眯着眼睛,打量着孟柏衡,问道:“怎么赌?”孟柏衡微微一笑,道:“最简单的,掷骰子,谁的点大,就谁赢。”龚嘉诚点了点头,又问:“那赌注呢?”孟柏衡将周若琦推到桌前,搂住她,笑道:“若我赢,那龚老板就信我一次。若我输,我把这个女人送给你。”
周若琦的脑袋轰得一声巨响,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孟柏衡的话。他居然拿她当赌注?她不是没有在这种场合混过,早就听说开赌场的人会在骰子里做手脚,因此赢多输少。即使没有在骰子里做手脚,单凭运气,孟柏衡怎能保证自己不输?万一,万一孟柏衡输了,那她岂不是……周若琦不敢再往下想,她的背脊上冒出冷汗,手心亦是冰凉的。
孟柏衡低下头,朝着周若琦笑了笑。周若琦恨不得打他几拳,可碍着这么多人,又是这样的境地,不得不忍了。他看她的神情,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使他觉得好笑。他低下头,装作亲吻她的脸颊,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你希望我输还是赢?”周若琦贴近他的脸,装作回吻,咬牙切齿道:“我希望你去死。”
孟柏衡大
笑起来,用手捏了捏周若琦的下巴,然后接过旁人递来的筛子。龚嘉诚站在他的对面,将衣袖卷起,认真严肃,摇了许久的盅,才将其打开。周围的人发出一声哄响,有人喝彩,有人叫好。周若琦一看那点数,是两个六和一个五,她的脑子开始发晕,孟柏衡能赢龚嘉诚的概率实在是小。
摇骰子的时候,孟柏衡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挥了几下,又把盅放在桌面上,摇动了几下,倾听了一会儿,又摇动了几下。龚嘉诚有些不耐烦,叫嚷道:“磨磨蹭蹭的,还不快开。”孟柏衡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