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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盆衣服。周若琦走过去,唤了一声:“李妈。我回来了。”李妈抬起头来,见是周若琦,赶紧站起身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道:“大小姐回来啦。”周若琦问道:“李妈,你不是随若璇去傅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李妈往屋子里瞧了瞧,轻声道:“大小姐,你是不知道。二小姐跟二姑爷的关系闹得很僵。她又嫌我在那里碍手碍脚,便把我打发回来了。”周若琦沉默了片刻,随即笑道:“李妈,孟先生要替我办个生日宴会,到时候,你一定也要来的。”说着,挽着李妈的手,与她往屋里走去。
生日的那天,她穿了新做的洋装,脚上是新的高跟鞋,头发是前几天特地烫卷的,垂在肩上,夹着钻石发夹,在灯光下闪着璀璨的光。来了很多人,大多是孟柏衡的门徒,一个个的,走到周若琦的面前,向她敬酒,唤她:“孟太太。”她举起酒杯,笑了笑,看见自己的钻石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老太太和徐冰洁也来了,两个人坐在一旁,自顾自地吃东西,也没有人敢上前与她们嬉皮笑脸。周若琦喝了几杯酒,脸上渐渐发烫,便走过去,在徐冰洁的身边坐下,笑道:“你哥能让你来,可真是难得。”徐冰洁抿嘴一笑,道:“嫂嫂的
生日,我自然是要来的。”
周若琦见沈晨亮从人群中走来,便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沈晨亮才走到近前,徐冰洁便站起来,笑着叫了一声:“大头哥哥。”周若琦一愣,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徐冰洁又朝周若琦笑道:“嫂嫂,你看大头哥哥的头,是不是很大?”周若琦看了看沈晨亮,才注意到他的头比一般人都要大一圈,不由得噗嗤一笑。
原来沈晨亮是徐冰洁的远方表哥,他们二人是自幼相识。当年沈晨亮留洋学医,他的学费都是孟柏衡赞助的。周若琦看他们二人聊天的模样,沈晨亮的眼睛亮闪闪的,神采飞扬,而徐冰洁则依然像平日里一样,无甚差别。她想起孟柏衡曾说,要为徐冰洁物色夫婿人选。眼前这位沈医生,便是不错的。
正在出神,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周小姐。”如今大家都称呼她为孟太太,几乎无人叫她周小姐。她回过神来,转头看见傅子谦的脸。
☆、第四十三章
周若琦曾在睡梦中一次又一次地看见傅子谦的脸,依旧是旧模样,英俊美好。而当他真的站在她的面前,她却有些手足无措。他憔悴了,原来男子跟女子一样,也有容颜衰败的那一日。她看到神情忧郁的他,忽然觉得心痛。
傅子谦微微一笑,道:“孟太太,可否借一步说话。”周若琦瞥了老太太和徐冰洁一眼,见她们只顾着跟沈晨亮说话,而没有在意她。她赶紧随着傅子谦,匆匆地避开人群,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进去。
出了大厅,没了暖气,顿时觉得冷。周若琦抱着胳膊,站在楼梯口,抬起头看着傅子谦。她没想到他会来找他,亦不知他会跟她说些什么。傅子谦站在她的面前,低着头,原本高瘦的身子,显得矮了一截。他迟疑了许久,终于开口,道:“孟太太,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借钱?周若琦愣了愣,苦笑一声,问道:“你需要多少钱?”傅子谦低着头道:“一千块。”周若琦不由得提高了嗓门:“一千块?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傅子谦道:“我想买套房子,可钱不够,所以打算先租一套。”周若琦想起傅家的那幢洋房,不解道:“你家房子那么大,难道不够你住的?”傅子谦蹙眉道:“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周若琦冷笑一声,道,“我自然是不明白的。而且我也不想不明不白地把这笔款子胡乱给了人。你若不说明白,就别想从我这里借到钱。”傅子谦的脸色愈渐苍白,叹了一口气,道:“若璇在我家过得不快活。我的父母……你是知道的,不太喜欢她。而你妹妹……你也是知道的,脾气并不算好,不肯服软的。平日里略有小摩擦,便是要闹大,吵上好几日。日积月累的,矛盾越来越多,日子也越来越难过,所以我就想搬出来住。”
周若琦听了这话,心里酸酸的。若他当初娶了她,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她比周若璇会忍,一定会服软,恭恭敬敬地服侍公婆。可是,也不一定,让她吃这永久的亏,她也是不甘愿。周若琦沉默了一会儿,道:“难得你待她这样好。”顿了顿,又道:“算了,不就一千块钱么,改天我让阿锋带给你。”
傅子谦没想到周若琦答应得这么爽快,他看了她一眼,略带激动,连连道:“谢谢。谢谢孟太太。”周若琦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闷闷的,喘不过气来。她勉强笑了笑,转身要走,高跟鞋没踩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傅子谦伸出手,扶住了她,她看见他的眼眸,依旧如同旧日里一般,温柔得如同冬日的暖阳。
楼梯间的门被打开,周若璇走进来,看见傅子谦扶着周若琦,顿时大怒。傅子谦见了妻子,赶紧放开周若琦,对周若璇道:“若璇,不
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周若璇哪里肯听,大步走上前来,骂骂咧咧:“你们这对狗男女,被我亲眼撞见,还想抵赖?我早就觉得你们之间不对劲,说是分了手,其实还是藕断丝连。”周若琦觉得妹妹实在是无可理喻,用手把发丝拂到耳后,对傅子谦道:“跟她这个蠢货解释什么……”话还没说完,冷不防被周若璇一推,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头撞击在楼梯上,生生地疼痛。从最顶上的一阶,一直摔倒下一楼的平台上,周若琦的后脑勺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的眼前一片暗黑,迟钝了许久,才勉强能够看见东西。勉强爬起来,瘫坐在地上,却看见自己的裙子,红红的,湿了一大片。她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晕了过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仿佛是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她回到从前,父亲还在的时候。她依旧是一个天真的女学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逐渐的,梦境开始便得模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可又是如此不甘心,不想从梦里醒来。
还是醒了过来。她听见有人在哭,难道她已经死去?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四柱床的顶,是她熟悉的,她和孟柏衡的床。又听见有人在喊:“她醒了。她终于醒了。”语气颇为欣喜。她在心里叹息,醒了又什么好,永远睡着才是真正的解脱。
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孟柏衡跪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皱了皱眉,轻声道:“痛。”孟柏衡赶紧问道:“哪里痛?”周若琦摇了摇头,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哪里痛,只是觉得痛,浑身上下都痛。孟柏衡大叫一声:“沈医生。沈医生在哪里?快叫沈医生。”沈晨亮凑到床边,替周若琦检查。周若琦仰头看着孟柏衡的脸,逐渐觉得心安。
沈晨亮查看了一番,对孟柏衡道:“太太已经醒来,便无性命之忧。调养些时日,便能渐渐好转。至于孩子的事,还是请孟先生亲自告知,较为妥当。”周若琦的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的,隐约听见“孩子”这两个字,她问孟柏衡:“什么孩子?”
孟柏衡把周若琦抱起来,搂进自己的怀中,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俯在她的耳边,吻了吻她的耳垂,淡淡道:“你怀了身孕。但从楼梯上摔下来之后,孩子就没了。不要太难过,你还年轻,孩子会有的。”
周若琦心里乱乱的,许久才理出头绪。原来她怀了孟柏衡的孩子,可她却没有发觉。如今知道了,可是孩子却已经没有了。她紧紧地咬住嘴唇,颤抖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半响,周若琦咬着牙道:“周若璇!叫周若璇去死!”
她死命地敲着床,把被子捋成一团,又将枕头靠垫等统统砸出去。孟柏衡抱住她,让她镇定下
来。周若琦发泄完了,失去了力气,瘫倒在孟柏衡的怀里。孟柏衡伸手,替她把乱发拂到耳后,柔声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周若琦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末了,开口道:“鬼才想替你生孩子。”
休养了一些时日,周若琦可以起身下床,缓缓地走动。此次意外,她内伤外伤,身子颇为虚弱。上海的冬天来了,一连阴阴地下了几场雨,湿漉漉的,仿佛没有尽头。终于等到放晴,太阳出来,才让人缓过一口气。
周若琦喝完银耳红枣羹,命下人在阳台上摆了躺椅,懒懒地睡在太阳底下。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让她觉得安全。过去她是不习惯阳光的,觉得自己是黑夜里的老鼠,苟且偷生。如今与那个世界渐渐远离,便觉察到阳光的好。
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她还未察觉到这个孩子的来临,便失去了这个孩子。其实她并没有想过要替孟柏衡生孩子,她从来都不喜欢孩子。孩子给人带来负担,吵闹不休的,让她想起当年那个贫苦的家。
沈晨亮告诉她,只要她细心调养,应该还能再次怀上孩子。再次……再次是什么时候?
略微有些风,夹带着古琴声,悠扬的,传入她的耳中。是徐冰洁在弹琴,指法娴熟,令人赞叹。周若琦忽然有些羡慕徐冰洁,无忧无虑的,与世无争的,就那样生活着,真好。
孟柏衡推开阳台的门,叼着雪茄,走到周若琦的面前。周若琦闭着眼睛,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孟柏衡笑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不抽便是了。”说着,把雪茄扔在地上,用鞋子踩了踩。周若琦依旧闭着眼睛,不答话。孟柏衡拿起周若琦身边小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道:“过几天就是年三十了。你是想回家去过年,还是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过年?”周若琦“哼”了一声,道:“我才不要回去看周若璇那张死人脸。我就算没被她摔死,也会被她气死。”
孟柏衡咬着苹果,“唔”了一声,道:“好。”周若琦睁开眼睛,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听说你把钱给傅子谦了?”孟柏衡点了点头,道:“当初你不也答应给他么。”周若琦冷笑道:“当初是当初,当初他老婆还没把我推下楼梯。真不该给他这笔钱,就让周若璇跟那两个老古董公婆住在一起,整天吵架,没一天安生日子,迟早家破人亡。”孟柏衡嗤得一笑,道:“家破人亡?你是她的亲姐姐,也算是家人。她若是家破人亡,可不是得把你牵连了。”周若琦“哼”了一声,道:“我无所谓,我巴不得自己从来都没这样一个妹妹。”孟柏衡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眺望着草坪,淡淡道:“那日你喊着要她去死。但若我真的弄死了她,说不定你又会来找我拼命。”
周若琦听了这话,无言以对,站起身,披上披肩。她见孟柏衡站在那里,紧紧蹙着眉,便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她望着枯黄的草坪,问道:“为什么你不在院子里种树?是怕有人躲在树上,乘机取你的性命吗?”孟柏衡转过头,朝周若琦笑了笑,不答,咬了一口苹果,转身离去。
☆、第四十四章
这是周若琦在孟家度过的第一个春节,1944年来得这样的缓,她觉得自己在孟家这个温暖的窟窖里匍匐了太久,渐渐地皮肤松弛,整个人变成了一滩软泥。她对着镜子,发现自己的眼角多了几丝皱纹,不由得想起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
年夜饭,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可坐在桌边吃的人,却只有四个。偌大的饭厅,暖气很足,却显得空荡荡的,就算有孟柏衡坐镇,也仿佛底气不足。老太太是喜欢热闹的,而今年又多了一个人,她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给周若琦夹菜。
周若琦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菜,有多半是她不爱吃的。过去穷,时常饿肚子,有什么便吃什么,从不挑剔。可如今她有钱了,被孟柏衡惯出了坏毛病,渐渐挑食。她瞥了徐冰洁一眼,见徐冰洁端坐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菜,不免有些腻味。孟家的仆人们都喜欢徐冰洁,称赞徐冰洁温婉似水,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而周若琦则出身贫苦,性格暴躁,动不动便发火。徐冰洁的一举一动,都令周若琦觉得腻味,徐冰洁的宽容大度,都令周若琦觉得虚伪。
徐冰洁似乎察觉到了周若琦的目光,抬起头来,朝着周若琦微微一笑。周若琦赶紧笑了笑,道:“今天过年,让你哥哥给你一个大红包,好好压压岁。”徐冰洁低头笑道:“哥哥平日里给我的钱已经足够多,我都用不完。”周若琦心想,你天天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去,自然是不需要用钱的。老太太在一旁笑道:“她都这么大了,哪里还需要压岁钱。”孟柏衡喝了一口酒,笑道:“自然是要给的。”
正在说话,一个仆人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跑到孟柏衡的耳边,俯□子,轻声耳语。孟柏衡原先脸上还带着笑意,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