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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另一头,传来奇怪的笑声,像是一个人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从鼻腔出气,噗嗤噗嗤的。
周若琦“喂”了一声,可对方只是笑,并不答话。她又“喂”了一声,不免有些不耐烦,渐渐地冒上火来。又是一阵笑,周若琦骂了一句“你有病啊你”,便要挂电话。就在这时,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孟太太,你好啊。”
周若琦一时之间未听出那人的声音,问了一句:“你谁啊你?”对方又笑了起来,周若琦更恼了,才要开口骂人,却听见电话另一头的人道:“孟太太怎么能把龚某忘了呢。”周若琦愣了愣,忽然想起龚嘉诚这个名字。
可是,龚嘉诚不是已经死了么。
周若琦只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仿佛有一股阴气对着她的后背吹着。她心想着中元节还早,怎么大白天的居然有这种灵异电话。她脱口而出便是一句:“你不是死了吗?”对方笑道:“你是不是希望我死?”周若琦赶紧道:“那倒不是。只是……”龚嘉诚笑了两声,冷冷道:“每个人都以为我死了,就觉得上海滩就是孟柏衡的天下。做他妈的春秋大梦。”
听了这几句,周若琦隐约觉得,似乎真的是龚嘉诚的声音,不像是别人假装的恶作剧电话。她心里有疑惑,不知龚嘉诚是如何在那场枪战中
逃脱,侥幸存活下来,更令她疑惑的,是龚嘉诚今天打这个电话的目的。
她沉不住气,开口问道:“龚老板,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打个电话,问候一声。”龚嘉诚的声音令人心寒,“毕竟,我对孤儿寡母之类的弱者,还是同情的。”
☆、第五十二章
挂断电话。在气恼之中,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一丝不祥。周若琦的心悬得很高,没有着落点。仆人端着粥和酱菜,躬身道:“太太,您要的粥熬好了。”周若琦应了一声,让仆人把碗筷摆在桌上,自己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惴惴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心乱如麻,只盼着孟柏衡快点归来。桌上的粥早已冷却,全然没了热气。她忽然听见敲门声,赶紧跑出去。
来者是任涛。他满头大汗地跑到周若琦的面前,还未说话,便哭了出来。周若琦一见他哭,便懵了,更是增添了不安,急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孟先生呢?”任涛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太太,我对不住孟先生,我对不住乾帮的兄弟们……”周若琦打断他的话,道:“说,孟先生呢,他怎么样了?”任涛哭道:“孟先生……孟先生被龚嘉诚打死了……阿锋也死了。”
周若琦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她扶着墙壁,努力让自己站稳。怎么可能?这事来得太突然了,令她觉得不像是现实。她顾不得任涛,只管自己走到沙发旁,瘫坐下来,怔怔地盯着地面。
周围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她的脑子里只是反复着一句话:孟柏衡死了。
不知呆坐了多久,周若琦渐渐缓过来。天已经黑透了,屋子里亮着灯。平日里那么耀眼的灯光,在今日却显得暗淡。任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家里的仆人们各个面带忧色,不少人曾受过孟柏衡的恩惠,得知这个消息,都哭泣不已。
燕儿从楼上走下来,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周若琦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招了招手,把燕儿唤过来,问道:“老太太和小姐还好吗?”燕儿哭道:“老太太几次哭晕过去,小姐也哭得像个泪人一般。”周若琦点头道:“打电话给沈医生,让他过来。”
周若琦站在大厅里,看着仆人们忙忙碌碌,更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如今孟柏衡出了事,这个家就得由她扛起来。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把悲痛先甩在脑后,她要稳住场。
乾帮的几个头目前来问候。周若琦接见了他们,询问事态的发展。其中一个头目汇报道:“孟先生和阿锋去闸北,途中遭到龚嘉诚的埋伏,皆中弹,伤势过重,当场便去了。龚嘉诚那恶贼,为毁灭证据,把尸体抛入河中。目前我们只找到阿锋的尸体,还未找到孟先生。”
听了这话,周若琦顿时产生一丝希望。当初龚嘉诚中弹落水,不是也侥幸生还了么。说不定孟柏衡并未死去,说不定过几日便回来了,只是受了皮肉伤……可是,这样侥幸的事怎么会发生几次。况且,阿锋已经死了。
周若琦把乾帮的事务拜托给几位头目,送走了他们,又在府里上
下看了一圈,吩咐仆人不要掉以轻心。待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她拖着疲惫的双腿,慢慢走上楼梯,却听见楼梯下有人在议论:“你们说,太太是不是很奇怪?哪有丈夫死了,妻子一滴眼泪都不流的道理?”周若琦听了这话,顿时一股气憋在胸口,她想要跑下去,甩她们几记耳光,狠狠地骂她们一顿,可是她太累了,没有力气,只是憋着这股气,继续往楼上走。
终于回到她和孟柏衡的房间。她关上门,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走到床边。枕头上还留着他的味道,可是他却回不来了。周若琦扑倒在床上,把头埋在孟柏衡的枕头上,无声地哭泣
哭了许久,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夜乱梦,听得嘈杂的声音,仿佛是孟柏衡回来了。周若琦睁开眼睛,以为是自己的梦境,可她分明听见有声响。急急忙忙地跑到楼下,却见龚嘉诚带着一帮人闯了进来。
龚嘉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人也变得瘦削了不少,脸颊凹陷下去,一双眼睛却凸了出来。他拄着拐杖,瘸着腿,可那股嚣张的气势依旧没变,大叫大嚷的,派头十足。周若琦走上前,冷冷道:“龚老板,您来这里做什么?孟家不欢迎你。”龚嘉诚用拐杖指了指周若琦,冷笑道:“孟太太,你这话就不对了。的确,这里从前是属于孟家,可是今天,它换主人了。”周若琦啐道:“放屁!”
龚嘉诚挥了挥手,从他身后的人群里,站出一个人。周若琦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任涛。任涛一脸媚笑,躬身站在龚嘉诚的身边,讨好道:“龚爷,您叫我?”龚嘉诚笑道:“去,让孟太太看看,谁才是这屋子的主人。”
任涛走到周若琦的面前,顿时变成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喝道:“孟先生生前有过遗嘱,待他死后,他名下的一切财产,都归我任涛所有。”周若琦冷笑道:“你说归你就归你?我不信,证据呢,拿证据来!”任涛掏出几张纸,递给周若琦。周若琦接过一看,白纸黑字,果然如此,她再看那签名,亦是孟柏衡的字。
“我不信。”周若琦咬牙道,“这一定是你们伪造的。”一边说,一边想要撕碎这遗嘱,可终究慢了一步,让任涛抢了去。任涛举着这份遗嘱,得意洋洋,笑道:“这份遗嘱,可是受法律保护的。既然孟先生把这一切都送给了我,那自然是归我所有。所有孟太太,请你离开这里。”
周若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站在这一群粗野的男子面前,显得格外弱小。她想抗争,可她却无力抗争。她呆呆地站了许久,然后笑了笑,道:“好。虽然我不信孟先生会把这一切都送给任涛这个狗杂种,可我也是讲道理的人,撒泼无赖一类的事,我不会做。今天,我为了
避免纷争,暂时搬出去,但我的日常起居用品,我都要带走。这些东西不是归孟柏衡的,而是属于我的。”龚嘉诚微微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你带走的东西,我都要审过,免得你浑水摸鱼。”
周若琦让燕儿去唤老太太和徐冰洁,再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行礼。老太太拽着周若琦的胳膊,瑟瑟发抖,惧怕不已。周若琦安慰着老太太,又对燕儿道:“去看看你家小姐,怎么动作那么慢。”燕儿匆匆地跑上楼,过了一会儿,又跑了下来,道:“太太,小姐说她平日里看的书,她想带走。”
书?周若琦不耐烦道:“书那么重,怎么带?”燕儿为难道:“可是,太太,您是知道小姐的,没了书,让她怎么活。”周若琦无法,转身对龚嘉诚道:“龚老板,我家小姑生□书,能否允许她把她的书带走?几本书,也不值几个钱。”龚嘉诚点头道:“不过几本破书而已,成。”
当仆人们把那几箱书搬下楼的时候,周若琦一眼便看了出来。这些书,都是孟柏衡的朋友让他暂时保管的。
☆、第五十三章
周若琦带着婆婆和小姑,回到了娘家。这套石库门的房子,是孟柏衡替她买下的,算在她的名下,故未被夺走。周太太看到搬来的几箱行李,眼睛一亮,但当发现这几个木箱里的东西只是一些破书之后,立刻冷了脸。
不要说周太太,就连周若琦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徐冰洁要牢牢地守护着这几箱子破书。不就是古籍而已,能值多少钱。可是,孟柏衡曾经也拜托她,让她好好看管这些古籍。她也只能照做。
孟家的仆人,肯随着他们来到周家的,只有燕儿一个。一行人在周家安顿下来,周太太、周若琦和周若瑛住一间房,徐冰洁和她母亲住一间房,周辰独住一间房。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套房子,以及一个即将破产的丝绸厂。幸好有几个忠心的乾帮子弟,在暗中接济他们,否则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不知该如何生存下去。
黑夜降临,因为日军上海陆海军防空司令部的要求,实行灯火管制。每个房间之内用20瓦以内的灯泡,同时要关闭门窗,用黑色窗帘遮蔽,不让光线渗出。美军首次空袭沪日军,是在7月8日。炸弹的声音带给周若琦的不是恐慌,而是冷静。
事已至此,就算伤心,也是没有用的。她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用手托着下巴,心里思索着。她存了些钱,可只能支撑一段时间,要想长久地生活下去,光凭这笔钱是不够的。丝绸厂那边,也是支撑不下去,过不了多久便会倒闭的。她得养活那么多人,她必须找一条出路。
听见院子里传来声响,周若琦站起身,走到床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面看了看。院子里很暗,没有光,看不清来者是谁。她便推门出去,顺着楼梯往下走,便见沈晨亮站在楼下。
沈晨亮见了周若琦,便匆匆走来,待到她的面前,便压低声音道:“韩丹把阿锋的尸体抢去了。”周若琦冷笑道:“她要那尸体,便让她拿起。不就是一具尸体而已,反正人已经死了。”话音未落,便听见楼梯上传来徐冰洁的声音:“不。他是我孩子的父亲,要为他送终,也不该是韩丹那个女人。”
徐冰洁扶着扶手,跌跌撞撞走下楼来。周若琦赶紧扶住了她,道:“你这般不小心,到头来苦的还不是你和孩子。”徐冰洁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苦笑道:“这孩子命苦,还未出生,便没了父亲。嫂子,你行行好,把阿锋的尸体抢回来。”周若琦哭笑不得,他们如今无权无势,凭什么去跟别人争。但见徐冰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应道:“好,我试试看。”
周若琦嘱咐燕儿好生照顾徐冰洁,然后随着沈晨亮一起走出去
。早已没有汽车接送,路上叫了一辆黄包车,问了问价钱,居然讨价六十块钱。周若琦不舍得花这笔钱,只是摇头道:“这般漫天要价,也太狠了。”沈晨亮要掏钱,被周若琦挡了回去。周若琦道:“走一走,不到一个钟头,也就到了。”
真的走起来,便觉得路是那样的远。黑夜之中,没有路灯,不知是坏了,还是因为灯火管制。周若琦踩着高跟鞋,走了一段路,便觉得脚痛。她忽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从前,她还未遇到孟柏衡的时候,每夜从百乐门下班,也是这样行走在黑暗之中,彷徨无助,不知前路通向何方。
然而,孟柏衡……周若琦想起孟柏衡,眼睛酸酸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黑暗之中,仿佛是流入大海的水滴,瞬间消失不见。
韩丹的家已经装饰成一个灵堂。远远的,便听见哀乐声,一个女声反复唱诵着南无阿弥陀佛。走进了,便见白茫茫的一片。在这一片白茫茫之中,有一块黑,便是阿锋的棺材,以及一身黑色丧服的韩丹。
韩府里的人,多半是吴承浩旧日的手下。周若琦从他们面前走过,看见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不免吊着心。韩丹跪在棺材钱,一边流泪,一边烧着纸钱。周若琦走近了,唤了一声:“韩老板。”韩丹抬起头,瞥了周若琦一眼,淡淡道:“孟太太,你终于来了。”
周若琦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棺材前的牌位上,见上面对阿锋的称呼,居然是夫君,不免有些无奈。她对韩丹道:“韩老板,我冒昧前来,只是为了要回阿锋的遗体。他是乾帮的人,理应回到乾帮去。”韩丹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道:“乾帮?乾帮早就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