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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要回阿锋的遗体。他是乾帮的人,理应回到乾帮去。”韩丹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道:“乾帮?乾帮早就毁掉了,现在哪里还有乾帮。”周若琦想要再说什么,但韩丹摆了摆手,道:“你不用多说了。来人,送客。”
几个黑衣大汉走上前来,一脸凶相,对周若琦道:“孟太太,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我们把你请出去。”沈晨亮上前一步,挡在周若琦的面前。周若琦扯了扯沈晨亮的衣角,轻声道:“沈医生,我们走吧。”
刚走出韩府的大门,便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枪响,随即是一阵喧闹。周若琦回转头去,透过花园里的树木,看见门厅里的人们一副焦急的模样。沈晨亮让她站在墙角,不要走动,自己跑过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周若琦站在那里,只觉得身边冷风阵阵,有一股寒气从地上冒上来。她有些怕,因为阿锋生前,她对他并不好。如今与他的尸体隔得那么近,她不免有些发毛。等了一会儿,见沈晨亮跑回来,她赶紧上前,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沈晨亮蹙
眉道:“韩丹自杀了。留下遗言,要跟阿锋葬在一起,不许阿锋的尸体被乾帮的人抢去。”
周若琦愣了许久,方才苦笑道:“韩丹这也算是殉情了。”顿了顿,又道:“我们回去吧。”两个人顺着黑漆漆的马路走着,沉默不语。没有月亮,亦没有星星,纯粹是一团黑。沈晨亮忽然开口道:“这么多事,最终的赢者,居然是龚嘉诚。”周若琦抬头,看着沈晨亮,不解:“你说的这些事,是指什么?”沈晨亮叹息道:“我在医院,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据说是吴承浩想要除掉龚嘉诚,派人袭击,再把罪名嫁祸给孟先生。谁知龚嘉诚死里逃生,侥幸活了下来。他认定孟先生是害他的人,所以一心复仇。除掉龚嘉诚的计谋,是韩丹替吴承浩想的。到头来,龚嘉诚复仇,杀死的第一个人,便是她最爱的阿锋。”
周若琦的眼眶又湿了,她强忍着眼泪,笑道:“这么说来,最倒霉的人,还是孟柏衡。担了一个杀人的虚名,被当做仇敌,死得太冤。”沈晨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孟先生的遗体还未找到,说不定他只是受了伤,目前正在哪里养伤。”
其实这话正是周若琦心里所期盼的,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便觉得那么得虚无缥缈,仿佛更不实际。她笑了笑,道:“但愿吧。”
☆、第五十四章
在弄堂口,与沈晨亮告辞。就着微弱的光,独自走回去。周若琦一路上都在担心,该如果把这个结果告诉徐冰洁。她一想起徐冰洁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便觉得心烦,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该如何承受这份残酷的现实。
推开院子的门,迈过门槛,走了进去。燕儿一直站在院子里,一副焦急的样子,见了周若琦,便跑上前来,哭丧着脸道:“太太,你快去看看小姐吧,她不太对劲呢。”周若琦一听,赶紧跑上二楼,推门进去,见徐冰洁静静地坐在床边,不见有什么异样。她转头,看了燕儿一眼,使了一个眼色。燕儿推了推周若琦,道:“太太,你同小姐说说话,便会明白的。”
周若琦走到徐冰洁的面前,笑道:“冰洁,你在想什么呢?”徐冰洁抬起头,在这一瞬间,周若琦察觉到她的眸子,黯淡无光。徐冰洁笑了笑,道:“嫂嫂,哥哥还没回来吗?”周若琦一愣,缓缓道:“你哥哥他……”徐冰洁打断周若琦的话,道:“阿锋向我求婚了,哥哥会答应吗?一会儿哥哥回来,我要跟阿锋一起求他。嫂嫂,你替我求求哥哥,好不好?”
无神的眼眸,虚无的笑容,周若琦看着徐冰洁,心里凉了一大片。周若琦心想,徐冰洁大概是疯了。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她受不了打击,学着韩丹的样,为阿锋殉情的好。周若琦哄着徐冰洁,让她睡下,又吩咐燕儿好生照看着。
翌日,周若琦带着徐冰洁,去了沈晨亮所在的医院。沈晨亮替她们联系了一位有名的精神科大夫,检查的结果,令周若琦感到沉重。
的确是受了打击,才变成这副模样。一开始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骗自己,这一切不是真的。强撑着,想要熬过这个难关,但终究还是败给了悲伤。
周若琦带徐冰洁回家。不舍得坐黄包车,就手拉着手,两个人缓缓地走着。徐冰洁一路上都在说阿锋和孟柏衡的事,周若琦强笑着,编造种种假话,安慰徐冰洁,让她开心。她看着徐冰洁的笑脸,忽然觉得疲倦。若她也能像徐冰洁一样,那该多好。从前,有孟柏衡的保护,有阿锋的疼爱,当一切都失去后,还能活在自己的臆想空间里,什么都不管。
可是,生活还得继续。
周若琦算了算自己和周家的钱,所有的财产加起来,最多只能支撑一两年。她想到那家丝绸厂,这是她仅剩能够谋生的产业。她想靠丝绸厂来发一笔财,回到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根本就不懂经营,再加上厂里的人都各怀鬼胎,所以月月亏损。她实在支撑不下去,想了许久,终于狠下心,把丝绸厂卖掉。由于不了解行情,在卖厂的时候,有亏损了一大笔钱。
日历一日撕一页,待到孟柏衡生日的那一天,
周若琦不免觉得心酸。她替他挑的礼物,藏在箱子的底部,不知何时才能再拿出来。她不敢看,生怕看了就会落泪,她不能落泪,还不到落泪的时候,她必须支撑下去。
八月二十七日,美军三架飞机轰炸上海市区、吴淞等地的日军。
周若琦发现自己怀孕了,还不到两个月,是孟柏衡的遗腹子。她不免有些感慨,在他身边的时候,迟迟没有孩子,如今他不在了,她却有了孩子。她原本打算重操旧业,回百乐门去当舞女,赚些钱,养活家人。可这样一来,她只能养胎,不能赚钱了。
想要再找出路,可她除了当舞女,竟毫无谋生的法子。好在沈晨亮一直照应着他们,又有些乾帮过去的子弟,时常送些钱和生活用品,这一大家子人才勉强度日。
十一月十日,江湾机场、龙华机场、高昌庙军用仓库和停泊在黄浦江中的日军军舰都遭到了美军飞机的袭击,而日军之手进行零星高射炮袭击,并未升空应战。
十一月十一日,又是美军飞机的空袭。西区市民被炸死两人,受伤十一人。
就在美军飞机的空袭声中,徐冰洁的孩子出生。是一个男孩,又瘦又小,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周若琦没有钱请产婆,接生还是让燕儿去叫了沈晨亮。孩子出生之后,沈晨亮一直抱在手中,满脸的疼惜。
周若琦的肚子也大了,她忙碌了半天,早已疲惫不堪,撑着腰,慢慢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沈晨亮抱着孩子,走到她的面前,开口道:“孟太太,我有个不情之请。”周若琦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沈医生,这些日子以来,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人。还有冰洁,都是因为你,才活到了今天。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便是。”沈晨亮低头看着孩子,道:“我想娶冰洁。”
其实,这正是周若琦所期盼的。如今徐冰洁疯疯癫癫的,只会是她的负担,若沈晨亮愿意娶,那再好不过。这样看来,徐冰洁精神上的不稳定,正好是一个契机,免得她哭哭啼啼地念叨着阿锋,不肯另嫁。
周若琦微笑道:“沈医生,你可知道,冰洁目前的精神状况并不是很好。”沈晨亮点头道:“我知道。我是一个医生,了解她身体的状况,她的这种病,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但是,我爱她,我想要照顾她,以及她的这个孩子。”
话已至此,周若琦无需多说。
沈晨亮与徐冰洁的婚礼办得很简单,非常时期,没有什么排场,来客都是至亲的人。徐冰洁穿着白色婚纱,这件婚纱还是由周若琦婚礼上穿过的婚纱改的。周若琦看着徐冰洁,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鼻子酸酸的,差点哭泣。
新郎亲吻新娘的时候,沈晨亮哭了。周若琦坐在一旁,她知道沈
晨亮为徐冰洁付出了太多,并且这付出还在继续。她再次感慨徐冰洁的幸福,即使没有了哥哥和爱人,还有一个默默付出的沈晨亮。
周锋和徐冰洁的孩子,取名为沈吟曦。
☆、第五十五章
周若琦的孩子出生在大年初五。按照江南人的习俗,是财神菩萨的生日。若是从前,孟柏衡还在的时候,肯定会为这孩子的出生而庆贺,只是他如今不在了,这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冷冷清清地降临在这个世界。
孟柏衡的尸体,一直都未找到。周若琦时常想,会不会,他真的没有死,而是隐藏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静候时机。她想得多了,便觉得自己也疯了,就像徐冰洁一样,不肯接受事实,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孩子满月之后,周若琦便让周太太和孟母轮流领孩子。家里的每一分钱都要谨慎使用,她没有了退路,重新回到过去的窘迫之中。待她出了月子,便盘算着该如何赚钱养家。沈晨亮替她介绍了一份工作,是给一户人家当家庭教师。她有着很好的外文功底,每天下午教小孩两个钟点。待到晚上,依旧回到百乐门当舞女,跳大半夜的舞,托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
夜静得可怕。偶尔传出虫鸣声,细微的,隐没在墙角。周若琦轻轻地走到二楼,推开房间的门,来到孩子的床边。看着孩子的睡脸,她感到安慰,觉得所有的辛苦都不算什么,她心甘情愿。
日子便一天一天地过下去。
美军的飞机依旧持续地轰炸上海。上海的各家影剧戏院都放映有关防空的电影和幻灯片,伪上海特别市人心惶惶。人人都说日军快要败了。
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周若琦抱着孩子,强忍着眼泪。她是高兴,因为讨厌的日本人终于要滚出中国的地盘。同时也是难过,因为她想起了孟柏衡,若他能看到日本人的惨败,不知有多么高兴。
日本投降后的一个早上,周若琦在睡梦中被人推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周太太站在床边,对她道:“有一对夫妇来找你,说是从湖州来的。”周若琦想了想,亦想不出她在湖州还有什么熟人。匆匆换了一件衣服,从楼梯上走下去,见那对夫妇站在天井里。男的穿着中式长衫,洗得发白,但一尘不染,腰板挺直,颇有旧式文人的风范。女的一身素白旗袍,亦是旧的,圆脸,气质淡雅,眼神如月光一般清凉。
周若琦走上前,问道:“你们是来找我的?”那男的微微欠了欠身子,微笑道:“我与孟先生是故友。几年前,我把几箱古籍托付给了他,让他替我保管。如今日本人败了,我来取回那些古籍。”
几箱古籍物归原主。原来这男子是王家的二少爷王敬轩,另一位则是他的妻子林雅书。日军入侵,掠夺古籍,为保住藏书楼的古籍,夫妻二人将其拆散,以免被抢。他们来到上海,发现孟公馆已经易主,打听了许久,才找到周若琦目前所住的地方。
送走了王氏
夫妇,周若琦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这些古籍,孟柏衡曾拜托她照管。她也曾将这些古籍忘记,差点就留在了任涛的手里。若孟柏衡还在,与老友相聚,不知有多么畅心。
几日之后,周家又来了一位客人。
周若琦正要出门,去给女学生上课,才走到巷口,迎面遇到了张璐。张璐还是老样子,风情万种,不知又以何种身份做掩护。周若琦在巷口的小店里,给女学生家挂了电话,请了一次假,然后请张璐进屋。
张璐坐在客厅里,架着二郎腿,手抵在下巴上,微笑着看着周若琦。周若琦在她对面坐下,问道:“张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张璐笑道:“听说你又回百乐门跳舞去了?”周若琦点头道:“是。我也没办法,一大家子人需要我养。”张璐道:“如今形势不好。虽然日本人走了,可内战在即。国民政府假意谈判,却积极抢占地盘,准备再次发动内战。最吃亏的,还是老百姓。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就连生命都没有保障。”周若琦看了张璐一眼,笑道:“张姐,你是想让我替你们做事吗?”张璐摇了摇头,从手提包里掏出两个信封,递给周若琦,道:“一个信封里装着钱,一个信封里装着船票。后日上午,这艘轮船将启程去香港,你可以带着你的家人一起走。”周若琦接过信封,问道:“我在香港人生地不熟,该如何生存?”张璐笑道:“你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接应你。凭你的姿色和舞技,香港那么多舞厅,还怕没有你的生存之地?”
周若琦感到奇怪,为何张璐要资助她去香港。张璐见她不信,又笑道:“这是一个赌。你敢不敢跟我赌一赌?”周若琦拿着信封,掂量着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