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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有几个面熟之人,却是叫不上名字。
余光瞧着洛谦面含春风,如沐微笑,一一打过招呼。我站在一旁,亦保持笑容。
“老夫在此恭祝洛相及夫人新年安康了。”户部尚书王大人自视身份,并未像其他官员般行大礼,只是口说恭贺而已。王大人身后的王夫人及其女儿王小姐也只是盈盈一拜。
洛谦与王大人寒暄着,其中夹杂着讨论朝中事。我对此不感兴趣,便淡笑着听王夫人的唠唠叨叨。王夫人大概正处于更年期,身子开始发福,深红锦缎紧紧勒着她的滚圆腰身,挤出一圈圈肥肉。而王小姐正值豆蔻年华,身姿纤细,肤如凝脂,娇若嫩蕊。王小姐似乎更心不在焉,时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瞟向大殿西侧,然后脸上便染上一层红晕。
我瞧着有趣,不像王小姐那样小心翼翼地偷瞄,而是径直转头望向大殿西侧。
一群华衣锦服众人,不过还是可以一眼瞧出让王小姐为之脸红之人。那人一身白衫,眉飞入鬓,目若寒星,飒爽英姿,绝对是女儿家心中的好郎君。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侧身回头,笑开,我亦甜甜笑起。
尖锐的叫声突然打住我的笑意:“皇上驾到。”
大殿中人立刻纷纷后退,空出一条大道,跪拜在地,寂静一片。
我亦跪在人群之中,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
沉重的脚步声响彻翠微宫,我眼前明黄一闪,留下一股浓郁檀香,郁结空中。
“都平身吧。”声音中汽不足,并不大,甚至还透着一丝虚弱,但却隐隐地带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今日乃是夜宴,众爱卿不必拘谨,大家自在随意些。”
众人高呼:“谢皇上恩典。”
这时我才趁谢恩之际抬头瞧了一眼龙颜,西华的天子皇甫朔。他身穿金绣明黄九龙袍,头戴纯金东珠双龙擎天冠,身直如剑,立于翠微大殿之上,俯视殿内一切。再细看,皇甫朔的五官并不十分出众,若不是九五至尊,混在芸芸众生之间,怕是无法一眼认出的。他肤色极白,是混着青色的苍白,甚至可以隐隐看见单薄皮肤下的青筋血脉。面容清矍,眼窝深陷,但眼珠却是黑深如漆,像一丸黑水银,褶褶闪光。可就是这个坐拥天下的骄傲男人,却无风华正茂时的风发意气,只有平静,近乎无奈的平静,还深埋着一股失落的忧郁。
恰时,一阵娇俏张扬的轻铃笑声自殿外传来,未见其人已闻其声,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至门口。顷刻间,一抹婀娜白影已俏立于殿门,一个很美的女子,轻盈白纱描绘出她柔软的身姿,千年无暇的雪白皮毛遮住她微露的凝脂肌肤。可这身素雅脱俗装扮的女子却有一张明艳至极的芙蓉面,长眉逶迤入鬓,眼角上扬带起盈水明眸,鼻若悬胆,红艳丰唇。一把黑鸦鸦的长发斜压右鬓,一根牡丹金步摇斜插入如云发鬓,娉婷移步,叮铃作响,馥香四溢,当真的风情万种。
就是这样的女子,婀娜多姿地走到皇甫朔面前,娇媚一笑,盈盈拜下,红唇轻启,声如黄莺婉转:“皇上恕罪,臣妾刚才来时见雪下得好,就不禁在御花园中赏雪,却不想碰见了真妃姐姐在赏梅。故与姐姐结伴而行,途中说笑不想耽误了时辰。”
她是苏婉,不似其名,是个婉约女子,而是个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明艳美人。她是刚生下九皇子的婉贵妃,是使六宫粉黛无颜色,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宠妃。
是的,她有恃宠而骄的资本,只有她才可以在皇甫朔面前娇笑着张扬地步入殿内。
“臣妾参见皇上。”清清淡淡的声音,亦如她一贯清淡秀丽的脸。
“儿臣参见父皇。”不大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孩子气。
这时,人们的视线才从婉贵妃身上移开,方发现她身后还有一名身着白梅杏红宫装的清秀女子,和神色冷峻的少年与面容可爱的少儿。
皇甫朔对于苏婉的逾矩出场并没有愠怒,反而温和一笑,淡然道:“免礼。”
“臣妾(儿臣)谢过皇上(父皇)。”
“臣等参见婉贵妃,真贵妃,大皇子,五皇子。”
繁琐礼仪结束后,我随洛谦坐在了左首第一张桌子,淡笑看着对面的那白衫男子。
从未想过他也如此适合穿白衫,温和的白色削减了他原本的桀骜粗犷,却穿出了白色的少有英气。少年时柔和的线条已经彻底地从他脸上消失,余下的只有坚硬的轮廓。他历经十年风霜,长成一位成熟男人,沉稳,强悍,知道了喜怒不行于色,知道了权势阴谋设计,知道了太多,所以便不再是昔日那个纯白如纸的少年,而我也只能从身着白衫的他,窥探很久以前的纯真年代。
他举杯一饮而尽,嫣红的西州合欢酿顺着薄唇,淌过光滑的下巴,滴在如雪白衣上,霎时灿若鲜花。他似顽皮的眨了眨如星亮眸,举袖一抹唇角残留的合欢酿,而后勾起弯弯嘴角。我恍惚间又似满目金黄,回到了江南的翠竹林中。
我亦眨眨眼,开心笑起。
夜宴(三)
“扶柳,不要这样盯着其他的男人。”洛谦不悦地在我耳畔说道。
居然打断我美好的回忆,我撇过头微撅起嘴,嗔道:“迂腐,他是我大哥,唯一的亲大哥,凭什么不能看了?”
洛谦竟然还皱眉:“大哥也是男人,而且还从小一起长大。”
我立即狠狠白了一眼,不再理他,开始品尝起御食。
“洛夫人。”妩媚的声音不大,却恰好可以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久闻夫人聪慧,是否可以吟上一对啊?”苏婉如水媚眸隐隐含着刺,娇笑望着我。
古时聚会一般都要吟诗作对,这次虽是皇宫宴会,也不能免于传统。刚才殿内各位臣公王侯公子小姐们就在以雪为题各展才艺,以搏名气。不知为何苏婉竟开口点明要我吟诗一首。
此时,殿内所有目光都聚焦于我,我浅笑淡然,苏婉,你是想让我当众出丑吗?
“扶柳未曾习过诗词,恐要让娘娘失望了。”很快洛谦已替我回绝,虽然微笑依旧,但墨瞳中已蕴含了丝丝怒意。
“哦,是吗?”皇甫朔淡淡地说道,温和的黑眸已经对上了洛谦的双眼,也挡住了洛谦隐藏的怒气:“朕在以前的年宴中好像从未见过洛夫人?”
对面的上官毅之已起身,揖道:“小女当年年幼体弱,常染风寒,故微臣听从大夫意见,将小女寄养于江南温暖之地。去年小女除去病根方回长安,所以未能有幸参加过年宴。”
皇甫朔平淡笑问:“洛夫人气度不凡,寄养何家?”
上官毅之又替我抢答道:“微臣夫人之兄,江南西柳。”
江南西柳一出,殿上顿时发出窃窃私语之声。江南西柳富可敌国,西华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甫朔欣然一笑,道:“可是西湖柳畔之山庄?江南西柳豪门大家,难怪大将军放心将女儿寄养于长安之外!”
这时,整个宴会上未出一声的真贵妃却开了口:“江南西柳只是一介商贾,怎及得上长安真正的世代名门。”
皇甫朔淡淡地瞧了一眼真妃,端起描金粉彩茶碗,细细地啜着茶,不再言语。
此时苏婉却是一声娇笑:“妹妹倒忘了,真姐姐才是才女啊,以前可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倒不如请真姐姐赐教了。”
真妃道:“在座各位皆是有才之士,我又何必献丑呢?”
苏婉失望之极,一声长叹:“难道真正的才女已不复存在吗?”
京城双姝众人皆知,苏婉擅长歌舞,歌若天籁,舞似飞仙。苏宁则尤擅诗词,曾经是名动一时的天下第一才女。此时苏婉借机提出作诗,分明是要让众人忆起苏宁,来以此打击长期不得宠的真妃。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婉你既已挑起战火,就要承担后果。
心中虽怒,但我仍是缓慢优雅起身,嫣然一笑,清声道:“扶柳不才,却也略读过几本书。只不过时间仓促,想出一句,还望娘娘可以补全下一句。”
苏婉望了我一眼,启口道:“愿闻其详。”
京城双姝,色艺双绝。虽说苏婉不及苏宁,但在诗词方面也有一些造诣。
只是,我岂是一盏省油的灯!
我眼波流转,浅浅一笑,吟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苏婉赏雪,真妃弄梅。
我要说的就是,你,苏婉貌美如雪胜梅三分,可你就是差真妃一段气度,一丝温柔,是永远也争不上真妃的。
顷刻间翠微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倾注于我,或赞叹,或惊讶,或关心,或怨恨。
我不为所动,仍傲然一身,静静地立于殿上,淡看四周风起云涌。
嫣然含笑望着苏婉,看着她脸上的胭脂色一点点地转为苍白,娇唇轻颤,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千古绝句岂是你苏婉可以对上的!
殿内长时间的如一潭死水般沉寂。
“哈哈……”一阵爽朗笑声打破一泓沉潭,若说此时殿内还有谁敢笑出声,那也只能是当朝天子了。皇甫朔的深眸凝视于我,平淡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笑道:“好诗!难得的绝句!如此深远的意境,怕是在场的各位王侯公子文豪才女都无法续对了。洛夫人,端得好文采!”
我低眸浅笑,不卑不亢道:“皇上缪赞了,扶柳不敢当。”
说罢,轻挥如云宽袖,行礼,优雅坐下。
很快,翠微殿中又恢复一片歌舞升平。
在舞女飞旋的玫红轻纱长袖中,我对上了哥含着深沉笑意的眸,然后哥勾动薄唇一笑,又举起一盅合欢酿,仰脖,一饮而尽,几滴醇酒淌下,浸透白衫,形若红梅。
纸醉金迷的豪华皇家宴会,有人喜欢它的奢靡,也有人厌恶它的浮华。
翠微殿白玉阶上的真妃轻轻起身,向皇甫朔躬身行礼,缓步退出殿外。真妃是如此安静淡宁之人,她的悄然退宴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轻拉一下洛谦的衣袖,我脸露倦态,低声道:“这里太闹,我到殿外静一下。”
洛谦从我吟诗后便一言不发,只是一直微微笑着,细细品尝西州合欢酿。这时方转过头,如潭深眸盯着我的眼,柔声道:“嗯,扶柳,宫里很大,小心迷路了。”
为什么我觉得这温柔的声音中有一道无奈而深远的叹息呢?
“嗯。”习惯性地浅浅一笑,我回道:“我会很小心的,不会迷路。”
暗朱色的回转长廊,廊角上的昏黄灯光,拉长了那抹杏红背影,将纤细的影子投洒在了幽幽青石地板上。十年深宫岁月的消磨,使得那抹清瘦背影更加单薄,犹如秋风中挣扎着不凋零的白芙蓉。
“真……”话哽在喉中,滚烫烫的,姐姐二字却是再也喊不出来了。
真妃悠然转身,见是我,忧郁双眸中透出惊喜,展颜笑道:“原来是扶柳。”
拂过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我盈盈福身,清声道:“扶柳见过真妃娘娘。”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真妃轻笑着拉出身后的两名小孩,道:“轩儿,辕儿,快见过你们的三姨吧。”
大概与小亮子年龄相仿的冷峻少年,冷淡地望着我,紧抿着唇不发一声。
另一名较小的可爱男孩则是一脸好奇,小声道:“辕儿见过三姨。”
真妃轻皱眉头解释道:“轩儿一向性子冷,不善言辞,扶柳莫要上心。”
我淡然一笑,轻声道:“扶柳一介草民,又岂能让皇子屈尊叫一声三姨。”
真妃伸出如玉纤手,牵起我的手:“扶柳,我们好久不见,去我宫里聊上几句。长乐宫离这儿挺近的,仅几步之遥。”
我蓦地一凉,才发觉原来真妃的手比我的手更凉,直凉如心。“好的。”覆上真妃的手,用我仅有的温度来温暖真妃。
长乐,长乐,长久安乐。
只是现在的长乐宫不似其名,没有欢乐,只有长久的寂寞。
夜宴(四)
踏入阴郁的长乐宫,我不禁冷得轻颤。
“还不快去生几个火盆子。”真妃吩咐道:“扶柳,我们去内室说话,暖和一些。就让孩子们自个在院子里玩雪。”
内殿生了火炉,暖和的多,也安静的多,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我与真妃两人。
环顾四周,这儿的摆设与大将军府的莲苑真像,似乎没有不同。我轻抚着双面刺绣白莲屏风,淡笑问道:“真姐姐,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真妃双眸一黯,幽幽叹道:“扶柳,难道你还不明白如今情势已变?”
我莞尔道:“真姐姐,我知道的。”
“你真的明白吗?”真妃说地很急促:“去疾领兵在函谷关击退拓拨大军,班师回朝,现在军权大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