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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心,哪来的健康?”柳风望着我,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我接到姨夫的急信,说你在京城有危险,我便赶了过来。”
我垂头,不敢直视他有温度的黑眸:“爹只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柳风说得平淡:“可是我不来,你就要陷入困境,不是吗?”
我发现我维持不了一贯的笑容,低着头,默然不语。上官毅之他想搅浑我身旁的一池水,三年之后他想将我完全地拉入朝廷……
三年(二)
“想他睡不着吗?”幽幽的询问穿过火堆。
我仍旧还在回忆中,含糊地点头一应。随即就清醒了几分,连忙又摇起了头。
“当然会想啊!”柳风望着天上的繁星:“我在岛上待了几年,也算是修身养性,懂得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人的感受。”
我笑道:“明天就可以抵达吉安镇,总算安全了。这次麻烦大表哥带病出岛,明早我们就此别过,大表哥也好回去安心养病。”
“是吗?”柳风忽地双眸亮闪,笑得无赖:“可我觉得和扶柳在一起,才安得下心,好生养病。”
我瞠目结舌,原来一个人可以三年内面目全非。
“吓住了,我只是学着二弟说笑。”柳风道:“我只是陪你度过有危险的三年,三年过后,你去找他,我便回西柳。”
好像我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回绝。
“扶柳,可以告诉我吗?”柳风问道:“你的危险来自于那道圣旨吗?”
下意识地抓紧了怀中的乌木圆筒,我努力笑起:“没有危险,只是我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不得。”
柳风脸色下沉:“我在岛上一直与外界隔绝,不知西华发生了什么大事?今日白天路过城镇,才看到圣旨。无缘无故,你怎么会被封为瑞安长公主?又要带着大皇子出宫三年?”
躲开柳风的咄咄目光,我薄笑道:“圣旨上,写着呢。瑞安长公主带着大皇子游学三年。”
“说与不说在你。”柳风虚无笑起:“但是三年内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火堆烧得极旺,热气直直的扑上我的脸。
怅然长叹。
缓缓地旋开乌木圆筒的底端,打开圆筒暗格,取出一方印,沉甸甸的压在我的手心。
一方印,血红玉。底端刻着小篆,只二字,西华;上端雕有展翅凤凰。
柳风惊呼:“祥凤印!”
祥凤印,西华二印之一。其一印,古玉雕飞龙,为历代皇帝相传,是为国玺。另一印,就是我手中的祥凤印,相传于西华后宫,是西华女子最高地位的象征。西华高祖定,祥凤印一般由皇后掌控,若有太后,祥凤印则属太后,若既无太后亦无皇后,便传于长公主。
柳风皱眉道:“果真是祥凤印。皇上既赐你祥凤印,必定要你做一件大事是吗?”
我点头,淡道:“保住未来的皇帝。”
“皇上意属大皇子?”柳风疑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封大皇子为太子呢?
我苦笑摇头:“大表哥,你久居海岛,不晓宫中形势,这也是迫不得已的。”
“京中局势再变,还不是逃不过上官家与洛谦的手掌。”柳风分析道:“上官家也保不住太子的地位吗?”
“要保的是我的性命,不是太子的地位。”冷冷的声音从院子里的草垛后传出,随后一抹冷硬身影走向火堆,坐在了我的对面:“三姨,我说的对吗?”
柳风斜瞟着皇甫轩:“大皇子听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肯现身了。”
皇甫轩面色一变,很快恢复冰冷:“听闻柳大公子原先叱诧商场,锋芒无人可及。只是这两三年病魔缠身,静养休憩,许久不曾露面。”
柳风呵呵一笑:“不想大皇子也晓柳某薄名。柳某的确是微恙,不过还是有一些绵力的,所以请大皇子说明京中的变化。”
柳风在无形地施加压力给皇甫轩,告诉皇甫轩,我柳风还是有实力的,可以选择帮助你,也可以选择打压你。皇甫轩一皱浓眉,却仍旧答道:“京中上官势力渐消,丞相统揽大权。可丞相与父皇意属不同,丞相坚持认为婉贵妃之子九皇子更适合当太子。”
柳风问道:“谁是婉贵妃?洛谦为什么支持她?”
皇甫轩眼帘垂下,似乎不愿回答。
三年(三)
我将祥凤印重新收好,慢慢道:“婉贵妃本名苏婉,是纯宁皇后之妹,亦是……”
“还是当年的京城双姝之一。”皇甫轩突然打断我的话,急促说道。
柳风眼中流光一闪而过:“所以皇上即使封大皇子为太子,丞相也一定会用尽各种方法废掉太子,是吗?”
我接道:“从来没有一个废太子可以安稳地活到老,所以我答应真姐姐,给他们一个平安的未来。”
皇甫轩一挑眉尖,盯着我道:“父皇说,一旦封我为太子,就相当于把我推上了刀尖之上。即使丞相不打算杀我,也会因为太子之名而对我痛下杀手。所以不如随三姨韬光养晦,隐忍三年,厚积薄发。”
“难怪三年。”柳风喃喃道。“三年之后,大皇子应该十八,可以封为藩王了。”
我垂首,瞧着幽幽乌木:“所以我成了瑞安长公主,所以有了祥凤印,所以……”
皇甫朔算得天衣无缝,贸然的将皇甫轩封为太子,洛谦及苏婉大权在握一定会谋杀年轻太子。太子暴毙,自是九皇子继任太子。可若是掌握实权的晋王皇甫轩,再加上军中的上官家,就有机会扳倒京城洛谦了。封我为瑞安长公主,众公主之长,也无非是给我合法的地位,足以与将来成为太后的苏婉一搏。借得祥凤印,为皇甫轩争取到最好的藩王位,拥有洛阳的晋王。
还有,皇甫朔,你急急颁布圣旨封我为长公主,是想彻底地告诉洛谦,我还是选择了上官家,选择了与他对立,是吗?
此后,一夜无语。
第二日临行前,随便问了去吉安镇的路径。农夫说,直向前,穿过一片松林,便可到吉安。只是松林中像是施了魔法,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走出来。所以最好还是绕行锦城比较安全。
农夫的话得到的是我们一致的摇头。我、皇甫轩和柳风都明白,若现在进了锦城这样的大城,一定会被发现行踪。更何况皇甫朔在长乐宫曾言,他只能拖住洛谦与苏婉的人马一月,如今一月早过,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大方的出现在繁华市井了。
青翠松树如针直插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我们一行五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拖走在松软的雪地。
“不好!”柳风抚着一颗松树,惊讶道:“我特意做得记号,没想到我们还是兜回到了原地。”
皇甫轩亦恼道:“是比八卦阵更加高明的阵法。”
“错了,还是八卦阵,只是你我修行不够,无法破阵而已。”柳风矫正道。柳风当年与哥一同求学在泓先生门下,也晓八卦阵法。
我站在原地旋转一圈,凝望四周,十年松树排列有序。
“三姨,我们走不出去了,晚上会不会被野兽吃掉啊?”皇甫辕毕竟年龄小,不免害怕。
我轻拍着辕儿的头,愉悦笑道:“当然不会啊,我们已经到新家了。”
“新家?”柳风皱眉疑道:“不是要在吉安镇安定吗?”
“不是吉安镇。”我浅笑摇头:“其实哥就是想要把我们引到这里。他怕中途有变,有人知晓了我们的目的地,所以故意说是吉安镇。哥知道我们要赶时间去吉安镇,必定路过这片松林。而这片松林才是我们三年的落脚处。”
皇甫轩冷道:“如何肯定?”
我笑道:“你也看出松林中含有八卦阵法,它就是最好的暗示,明白表示松林中人与我们有莫大关系。”
“可惜学艺不精,无法进阵心。”柳风惋惜道。
“大表哥,难道忘了八卦三阵之一的松韧阵?”我盈盈笑道。
皇甫轩追问道:“松韧阵是何阵?”
“八卦阵中的最高明的三阵之一。”柳风答道。“原来泓先生偏心,私下将所有阵法倾囊授给扶柳了。”
不再理会外物,我凝注全身神气,缓缓走到最前面。
三年(四)
启天桓,北移玄武,暗合斗参……
曲折迂回半个时辰后,我们终于抵到一个暗褐土墙院落前。柳风上前,叩响粗简木门,轻声道:“西柳柳大不请自来,打扰主人了。”
“来了,来了。”混浊老人低音响起:“小伙子运气咋地这好,可以活着进到林中。”
吱呀一声,木门摇摇晃晃的打开,一个佝偻的老人出了院门:“哎呀,十多年都没这么热闹了。让老头子好好数数。”老人笑眯着眼,伸出泛黄的指头,一一数过:“嗯,有男有女,五个。都现进来吧,先喝一碗我家老伴熬得牛骨汤,暖暖身子。”
老人引着我们走进院落。普通的东北大院,朴素简约,但却极大,八间砖房错落的座落在各个角落。
佝偻老人数声咳嗽,依旧笑眼眯眯:“我家老爷就在屋里,年轻人自己拜访吧。老头子去端汤了。”说完脚步蹒跚,歪斜地走向院后的厨房。
柳风瞧着我,揶揄道:“还望泓先生的嫡传弟子,为我们解惑啊!”
柳风真的变了许多,三年了,是将心束缚得更紧,还是放得自由了?不管怎样,人有了变化总是好的。我细小笑起:“大表哥夸奖了。以小女子愚见,松长于北地者为最韧,若要破之,还需……”
“北方最寒,要破之,莫若火中朱雀,是正南方的鸟翔门吗?”皇甫轩突得打断我的话。
“说的不错,但是此非松韧阵破法。”我浅浅摇头:“何为韧?坚持不懈,是故闯过此阵,必是一条路通向底。”抬臂直指正北的一间大屋,“所以还是北方的风扬门。”
“精彩,老夫有些迫不及待地一见这位姑娘了。”浑厚苍老的声音从正北方传来。
我正欲上前,流苏忽地斜插在我身前,伸臂挡住去路,示意我不要向前了。流苏足尖点地,掠过五丈地,停在北方砖房门前。
“好俊的轻功!”屋内之人赞道。同时,门也被流苏用剑推开。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人端坐在屋里面南的高背椅上,定睛瞧着流苏,然后长眉略沉,道:“不是你,你身上杀气太重,是破不了松韧阵的。”
“是我。”我步入大堂,略略施礼,笑道:“打扰老爷子的清修了。”
“是你?”老人转回目光,盯着我,轻轻抚摸银白长须,“好像又太年轻了点。”
“破松韧阵最讲耐心,而人的耐心并不与年龄有关。”我徐徐说道。
老人微微一笑,点头道:“说的是精髓。敢问姑娘师承何处啊?”
“不是诸葛一门,何来名闻天下的八卦阵法?”我淡道。
老人神色泰若自然,可手指却不小心弄乱了胡须:“或是同门中人,还请姑娘私谈几句。”说完,老者健步如飞,穿过大堂西侧的十几根烛台,进了内屋。
三年(五)
立即回头嘱咐流苏:“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跟来了,否则误闯阵法,打开机关,”我心神皆宁,缓步进入烛台之中,轻行慢走,裙角磨擦烛台,穿梭其间。一炷香后,我暗舒一口气,终于走进内室。
一进内室,便见有副丈长画像悬挂在正北墙面上。画像年代有些久远,边角略有磨损,但画中人物还是栩栩如生。羽扇纶巾,清雅之士。
童颜老人垂手立于左侧,道:“小姑娘,先给祖师爷磕头吧。”
原来画中人是武乡侯,我立即跪下,隆重大礼,一丝不苟磕完三头。
“好了,坐下说话吧。”老人带我坐在内室偏地:“你师傅名讳可是诸葛泓?”
“正是家师。”我垂目答道。
“这些年他还好吧?”老人问道。
我冉冉笑道:“泓先生云游四方,与青山绿水为伴,过得潇洒。”
“很好啊,抛开心结。”老人感慨而言,但很快便一脸正色,严肃道:“你是无意路过,还是刻意闯入?”
我轻挑眉尖:“好像两者皆有之。”
老人脸色顿时阴沉道:“若还是想请老夫出山,那就请回,此事绝无商量余地。”
“我不请老爷子出山。”我诚实回道。
老人快速问道:“那三个月前在林子里转了两天自称是诸葛泓弟子的上官去疾,你可认识?”
我点头道:“我乃上官扶柳,上官去疾正是家兄。”
老人倏然挥袖,愠道:“回去告诉上官去疾,无论何人前来,老夫都不会进京辅佐大皇子的!”
原来哥曾经苦劝过老爷子,只不过事情不成,反而激怒了老爷子。
我依旧端坐着,衣角不动分毫,浅浅笑起,悠然道:“先生曾说,扶柳若是有难,同门之人定会倾力相助。”恰似悠闲,从袖中取出飞龙白玉佩,递到怒气冲冲的老人面前。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