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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告诉我,皇上的圣旨是不是已经下来了,赫连家究竟会有个怎样的结局,你,告诉我。”我闭上眼,一直以来因为害怕而一直逃避去想的问题,在今天终于要亲耳听到个结果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因为这样的一种压抑连身子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宣旨的公公此时应该已在府上了,但我早已知道那上面会写些什么,昨天也有几位曾与父亲交好的大臣秘密来到府上劝我们离开京都,想必皇上也必不会真的赶尽杀绝。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赫连家的人只可战死,岂可一世沦为通缉犯,娘亲和二娘也是这个意思,大不了就是一死。阿菀,也许大哥这是来见你最后一面了,大哥虽然担心你,但你毕竟是皇长子的亲娘,皇上他究竟还是要念着些情分的,哪怕是要将你打入冷宫,那也是上天的格外开恩了,只是苦了你要忍受这一世的凄清,如果我们真的去了,大哥定会在天上好好守护着阿菀,来世我们还要做兄妹。”
“阿菀不知道人究竟有没有来世,但如果有来世,不管天涯海角阿菀也要回到大哥的身边,这一世欠大哥的阿菀只能来生再还。只是阿菀觉得,也许皇上他并非如此绝情,也许他不会要我们死,也许爹爹的事还有转机,爹爹不是那样的人,阿菀相信爹爹的事必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天真的想法,还是我对景桓所抱着的最后一点幻想,我还可以这样希望着吗?
大哥又是一声叹息:“阿菀,你可知那个随了钦差一道自南关回来的人带回了些什么吗?是爹爹投敌的亲笔书信,这东西皇上也曾拿给我看过,上面的字迹的确是爹爹的,虽然说字迹是可以模仿的,但如今我们没有证据,根本是百口莫辩,况且南关战事摆在眼前,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面对区区南诏,为何大胤的南征军竟打得这样吃力。”也许是我的面色太过吓人,大哥也是拍了拍我的肩头安慰道,“大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阿菀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过美好,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也不至到头来太过沮丧了,阿菀,大哥不能多留了,你,保重!”
萧萧几叶风兼雨 第一五六章 落尽梨花月又西(6)
望着大哥离去的身影,我的眼中早已噙满泪水,也许这一别真的后会无期,皇上下给赫连家的圣旨上写了些什么我并不知晓,然后我与大哥似乎也默契的预感到了些什么,手中紧握着那方青玉,上苍啊,你告诉我,我还可以做些什么。
我朝南而立,膝盖一曲便是朝着南边跪了下去,如果这是命中注定,是不是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挣扎,无论如何想要摆脱命运的束缚,我们终究是上苍的棋子,落在了谁人的棋盘,就好似牵线木偶一般,永生不得摆脱身后的那根引线。
直到日薄西山,都不见有人将未凉送回,茗曦也多次去打探却总是摇着头回来,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这毕竟是在皇宫,而不管我这做娘的如何如何,未凉终究是皇长子,想来该是不会出什么乱子。自从诞下未凉,一旦离开了他就让我觉得心慌,也许我不仅仅是将视作为一个孩子,也许他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和依赖了吧!
暮色中的甬道漫长而看不到尽头,两边是高立着的红墙,这一道又一道的红墙锁住的又是什么,茗曦陪在身旁,至少这一刻我不再惶恐不安,甬道的尽头便是慈安殿,我的孩在那等着我,离开了娘亲他一定也很不安吧,不知道妃嫔们的指套会不会不禁意间划破他稚嫩的皮肤,我担心他会不会饿着,我担心他会不会穿得不够,我更担心他醒过来看不到我会大哭不止。。
冬雪初融,好几次我都险些跌倒,但只要能接回未凉无论要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但就在慈安殿前一道身影挡住了我的去路,阻隔了我凝望的视线。
“外头天寒地冻的,妹妹又是方诞下皇子不足一月。怎不在暮菀宫中好生歇着呢,若是在月子里落下什么。往后落下个病根子就不好了。”眼前之人再不复凌烟阁内那般淡然,原本她一向是喜欢素雅地妆容的,而今却是浓墨重彩,但此刻我已无心再过多的关注容贵嫔地改变,我只是好奇她为何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按着身份皇上虽已下旨将我册封为妃。然而毕竟在封妃大典未举行前我依旧只是婕妤,见着容贵嫔自当是该行礼的:“有劳姐姐挂心,郁儿只是担心未凉这孩子年幼,会在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失礼,孩子不懂事郁儿这个做娘地也是难辞其咎。”
容贵嫔一把扶起了我,却是向着茗曦道:“这做下人的都不知该劝着些的吗,茗曦在宫里的日子也是不短了吧,听说前些个日子出去了又回来了,这宫外的人啊各个都挤破了脑袋往里头钻。都不知是为了什么,既然回来了那就该守着些本分。”这事原也怨不着茗曦,容贵嫔既是有气又不能对着我撒。自然是要找个出气筒地。
“妹妹就回去吧,今时今日你不顾念着自己也得替永甯的未来绸缪吧。那种连光都透不进的日子。你我不都已经品尝过了吗,难道妹妹也想带着永甯一道回避日光吗?妹妹是聪明人。太后殿前人多口杂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容贵嫔的话在预示着什么我不知道,但不得不承认我有些许的动摇,从前我只是任性的觉得不管日后我们走的会是怎样的一条路,只要我和未凉在一起就什么都可以熬。如今他们接走未凉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对我地孩子,我应该放手吗?不,绝不,虽然贵为皇长子,我仍是不忍见他被卷入这纷争中去,即便他朝继承大统,难道又要他像景桓一样背负着永世的遗憾,孤独的坐在高高地王位上吗?
这一刻的勇气和倔强是因为我是未凉地娘亲,十月怀胎多么不易,想要走一条什么样地路难道不应该让未凉自己来选择吗?一直是福着身子跟容贵嫔说话的,即便双腿已有些发麻,但我仍是固执地不肯起身,而此时我却是站直了身子,如果说方才还抱着一丝希望,带着些微的乞求,那现今已全无必要了:“不管住在哪里都好,不管会过上怎样的日子,我才是永甯的娘,他的人生我来负责。”
暮色愈重,两旁是高高的红墙,琉璃瓦上立着几只乌鸦,仿佛俯首注视着这所皇宫内发生的荒谬的一切,偶尔从头顶掠过,它们的叫声替暮色中的皇宫又添了几分怆凉,我们三人就这样站在慈安殿前,任由冷风自耳旁呼啸而过,容贵嫔却是忍不住轻咳起来,项大哥说过她的病除了她自己再无人能治,突然的有些心软,让她这样的身子陪我立在冷风中终归是良心不安。
“怎么都站在门外说话呢?”不远处传来的是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个男人给了我一切也夺走了我的一切,他给了我不想要的东西却带走我生命中唯一的光和热,我已分不清自己是爱他的还是恨他的,或者更多的是怨吧!
便是在这个时候,一声婴孩的啼哭声穿入我耳中,我不知那是不是我的幻觉,还是我与未凉之间的感应,再也顾不得什么失仪,只是想着尽快的去到未凉的身边,见我这般模样殿前自然有侍卫来阻我,容贵嫔也是伸手拉住我:“为了你也为了永甯,你不要去。”
然而我们之间的牵扯却被另一双手所分开:“贵嫔娘娘没有做过娘亲又怎会了解菀主子此刻的心情呢,主子她只不过想见自己的孩子,难道这也有错吗,万请贵嫔娘娘不要再阻止了。”我不知道茗曦是哪来的勇气,一向循规蹈矩的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当着皇帝的面忤逆了容贵嫔,或者从她决定离开伊犁大人再度回到我身边时,便已经做出了决定,无论生死哪怕地狱,我们都一起走,也许这一生都不够我来偿还这份相知了吧!
“都进去吧,外头风大。”闹剧终是在景桓的一句话下终结,慈安殿里又要面对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晓为了我的未凉我无所畏惧。
萧萧几叶风兼雨 第一五七章 落尽梨花月又西(7)
慈安殿内早已是灯火通明,殿前的那一场争执早已淹没在无边的暮色中,太后依在软榻上神情略带疲倦,奶妈正在一旁哄着襁褓中的未凉,未凉不知是怎么了哭得很大声,也许太后也正是在为此事伤神吧,太后越是愁眉不展,奶妈也更是手足无措,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毕竟是在太后面前不能太过失礼。
“参见太后,给太后娘娘请安。”直到我给她请安时,太后才微微睁眼朝我这边看来,只是一段日子不见她仿佛又苍老了许多,虽然不复从前的神采奕奕,但面上终是多了份淡然,也许她也已经看破,红墙之内关住的除了绵绵不绝的恨意,便是什么都没有了,无论这一生如何光鲜,到头来还是要化为尘土消散在空气中。望着日渐苍老的太后,我心中也是忽的生出些感慨来,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无论怎么难终归还是要熬下去。
见着我来她似乎有些诧异,当她狐疑的望向景桓时,景桓却是笑着应道:“嗯,郁儿她毕竟是永甯的生母,记挂着孩子也是情理中的,便随了朕一道来看看,这孩子出生时朕恰好为南疆之事所困,倒是要好好补偿一番。”边说着边是自怀中掏出个如意锁来,似是早已准备好的,他小心翼翼的将小锁置于襁褓之上,我却是没来由的想起了大哥所赠的青玉佩,想起大哥走得那样决绝,心便是没来由的一痛,赫连家如今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真的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吗?难道诚如大哥所说唯有玉碎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太后却是无奈的点了点头一副百口莫辩地样子。来带走未凉的是景桓身边的全公公,如今他这番话倒像是太后娘娘要强留了未凉一般,而容贵嫔在殿前地那些话里似乎也隐隐透着些什么。他们想把未凉带离我身边。景桓也是不禁意的往容贵嫔身上一瞥,我自是无暇理会这些人之间地眉来眼去。满心装着的都是我的未凉。
容贵嫔却是上前一边宽慰着我,一边非常熟练的从奶娘手中抱过未凉,奇怪的是一直啼哭不止地未凉到了容贵嫔手中却是立刻停止了哭泣,太后紧锁的双眉这才舒展开来:“哀家这上了年纪的人,最经不住吵闹了。还是容儿有办法啊!”
“这婴孩吵闹是经常的事,老在这闹着太后也不好,妹妹有正在月里也是个经不得吵闹的主,不如这些日子永甯就让臣妾带着好了。”她一边轻轻拍着未凉入眠,一边温柔的笑着,那笑颜像极了皇后,只不知这样一张笑颜背后又藏着些什么,她的理由令人信服到无以反驳,太后和景桓也是频频点头。我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张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容贵嫔的想法正合朕的心意,郁儿方诞下皇子也地确需要好生养着了。另外钦天监前几日已给朕将日子送了上来,封妃大典的一应事宜也已筹备妥当。明日。郁儿你就是朕的菀妃了,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我有些失神地走出慈安殿。若非茗曦搀着我不自信还能走回暮菀宫去。
“主子难道不觉得今日容贵嫔擦的水粉味道很熟悉吗?”茗曦知道我在想什么,未凉是极怕生地,就连茗曦抱着地时候都不安分,为何在容贵嫔手中这样乖巧,容贵嫔没有过生育带孩子更是没有经验,茗曦这一提倒是提醒了我,莫怪乎在殿外刚照面时觉得那味道这样熟悉。我所用的脂粉是冬日来临前从园子里地锦紫苏花瓣研磨的,这味道独一无二也是未凉熟悉的味道,是他娘亲特有的味道,对他而言也许嗅到了这种味道就好似安眠在母亲怀中一样,不想容贵嫔竟也有这样的心思。
回到暮菀宫后茗曦只将我搀到房内便是一直不见踪影,我提着灯笼去寻她,当御花园那条看似没有尽头的回廊上,灯笼一盏盏亮起,我看到了那个单薄的身影,疾步行去:“茗姐姐怎么。。
“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在慈安殿前当众顶撞容贵嫔都是不对的,皇后娘娘罚了奴婢掌灯也算是轻的了。”她一边答着我,一边却也丝毫不敢怠慢掌灯的事,“也许主子并未将奴婢当作是下人,但在其他人眼中奴婢终归只是暮菀宫的一个宫女。”
我提着灯陪着她走完这条长廊,相望无声也许这样寂静的夜,彼此的心中都有着不能对人言的心酸和苦楚吧。再往前便是上书房了,遥遥望去那里依旧是灯火通明,撇开私人感情景桓足以称得上是个好皇帝了。
“主子回吧,不管怎样明日主子都要忙碌一整天了,早些回去歇下吧!”封妃大典吗?原本我应该带着无比欢喜的心情去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一直以来我不都是这样盼望着的吗?只是为何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我却觉得内心无比空虚,放眼身旁我还能够握得住什么“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