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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宫春-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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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只是想提醒妹妹一句,谣言可以捏造但从来都不会空穴来风,姐姐劝你在这时候还是不要去找皇上的好,万一龙颜大怒对妹妹可就没有什么好处了,无论你是怎样得宠,无论你有怎样的护身符,只要你是皇上的女人,都敌不过那四个字红杏出墙,哪怕仅仅是流言,妹妹与永郡王之间曾有过些什么姐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重要的是我们的主子我们的皇上信不信你。”
  “多谢姐姐一番美意,本宫受教了。”这宫里头传出我与永郡王的蜚语也不是头一回了,上次主导的是宸妃那这次又是谁,皇上可以相信我一次,但会不会再信我一次?如果是从前我有这个把握,但换做今日。。。
  “项大人到!在千波殿里见到项大哥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他与容贵嫔原就是旧识,他有事太医院的御医,容贵嫔召见他来看诊也是情理中的事,容贵嫔的秘密项大哥也一早有所洞悉,但我只是不希望他又一次被卷入我们的战争中来。
  第一七一章 落尽梨花月又西(21)
  正月祈谷,天子全副依仗朝着西郊皇觉寺而去,每年的正月历代皇帝都会前往皇觉寺前的圣坛祭天,大祀前皇帝大都要沐浴斋戒三日,是以最终我仍是没能在出行前见到景桓,或者也正因为那三日的斋戒景桓对那些荒诞的流言也未有任何的表示,倒是皇后站了出来严肃告诫了后宫众人。
  霜华刚入宫不久,让她独自留在暮菀宫里着实是不能令人心安,加之也恐她一人照料未凉多有不周,是以留下了茗曦而携了霜华同行,毕竟我已非首次随天子出行,对这副排场也早是司空见惯了的,而霜华却在车驾内还一阵兴奋,记得霜华刚来到赫连府时只不过是个小丫头,不知不觉间也已是亭亭玉立,只是看来仍是稚气未脱的样子,也许娘亲就是喜欢她这份单纯,而在我进宫以后这样的霜华也能给她的生活带去几分生气。
  掀起帘子遥遥的已能望见高处的寰丘,大享殿高耸入云犹如天宫一般,前方的御前侍卫挥动长鞭甩出清脆的声响,皇觉寺就在眼前了,这一鞭是在警示众人各司其职肃迎圣驾。古朴浑厚的法号声震天宇,身穿黄马褂的禁军挎刀列队,迈着四方步走来的随祭官员,官阶都在四品之上走在东侧的是文官,行于右侧的则是武将,迎风飞舞的旌旗和宫扇,都是在颂扬皇帝才是真龙天子。
  便只有在这时候才仿佛真正感觉得到天子的威仪,钟磬大作金声玉震,我们便是在御香飘渺中步入了皇觉寺,文武百官们跪了一地,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莫怪乎历来大位之争从未消停,这种真实的君临天下的感觉也许是潜藏在每个男人心中不息的欲望吧。
  景桓一身天青礼服,天象玄远深不可测。神情肃穆地听着赞引颂起迎神曲,
  “苍震有位。黄离蔽明,。江充祸结,戾据灾成。衔冤昔痛,赠典今荣。享灵有铁,奉乐以迎。”
  我不知道那时的景桓会有怎样的心情。他只是神情肃穆地立在上头完成着一系列反复的仪式,我与皇后虽也是随驾祭天,但终是只能立在下头以一种无比虔诚地目光注视着一切的进行,世间真有神灵的存在吗,如果神灵是来普度众生的,他又能对人世间的苦难视而不见呢,还是真如茗曦所说地,神灵只是用来祭拜敬畏,而不能对其有任何奢求的吗?
  仪式结束后皇帝并未立刻离去。虽说圣坛位于皇觉寺内,然而整座皇觉寺不过是因为要打点看护圣坛而建造的,听皇后说景桓每每在祭祀结束后总要召见这里的主持大师。任何人无论有多紧急的事都是不能去打扰的。毕竟是佛家圣地,女眷自是不方便随意行走的。皇后便邀了我一道往皇觉寺外那片林子散步。半日的舟车劳顿加之方才的一番三跪九叩,我也正想四处走走舒展下筋骨。
  也许皇后是要同我说些什么。临走时候只是遣了子矜与霜华远远地在后头跟着,入宫以来我一直是站在皇后这边的,不是我比旁人聪慧,我只是比她们看得更通透些。
  “菀妃妹妹定是累了吧,试问谁人挣扎在后宫的争斗中能够不感到疲惫,人总是孜孜不倦地在追求着拥有更多的东西,有时候即便是明哲保身,或许在旁人地眼中还是成了阻碍。以后地事我们都说不准,本宫只是想先劝妹妹一句,凡事都有转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自己,本宫的意思也许你现在不懂,但你终有一天会明白过来地,你也不需要说什么牢牢记住本宫的话便好。”
  皇后的话让我隐隐的感到不安,总觉得像是临别赠言一般,语气中尽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诚恳,往回走的时候发现原来皇觉寺旁的密林中竟还有一所庵堂,褪色的牌匾上淡淡的印刻着三个字“水月庵”,只见一名小师傅挑着水正往庵堂内去,见着我们也只是放下水桶合手道了句:阿弥陀佛。
  回到皇觉寺前,见到景桓方从里头出来,面上的神情很轻松像是放下了重担一般,与之前的肃穆截然不同,见着我们也是关切的问了几句,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隐藏在那张轻松的笑脸背后的,是一个那样残忍的决定,我也没有想到早间与未凉和茗曦的道别,也许就成了诀别。
  “朕今日与勿念大师相谈甚欢,大师不愧为化外高人,寥寥数语竟使朕茅塞顿开。朕听闻菀妃写得一手好字,恰好大师这有些个经文是宫里头所没有的,但毕竟是皇觉寺所藏之物,朕倒也不好一并带了回宫,那就辛苦菀妃在此处替朕抄写经文,这也是传世之作啊,不知菀妃意下如何啊?”
  这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我可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一个不字吗?天下都是皇帝一个人的,更何况是区区几本经书,如果不是景桓有意为之,我赫连菀郁何德何能,抄写经文这种事竟轮到我来做了吗?然而。。
  “圣灵之地抄写经文那也是菀郁的福分,日日沐浴圣经或也能领悟经书中的奥秘,菀郁谢过皇上美意。”我笑得那样好,而心中的怨恨却是与日俱增,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只要他的一句话甚至可以叫我去死,如蝼蚁一般的我们除了接受,难道还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吗?
  “娘娘请放心,娘娘逗留在皇觉寺期间,一应日常生活所求水月庵的师太会妥善安排,也希望菀妃娘娘真正能够领受盛德居士的好意。”勿念大师虽一直也是以景桓为君行跪拜之礼,却只称呼他为盛德居士,请神明宽恕我,此时此刻此种境地我没有办法平息心中的怨恨。
  皇后为何会对我说那样一番话,此刻我终于渐渐开始明白,如今她依旧泰然陪立在皇上身边,如果不是事先已经知道这样的结局她何以会那样说,如果不是他们的预谋,何以我一个“罪臣之后”会有资格伴驾祭天?
  我以为我足够聪慧,我以为我足够明哲保身,但这一刻却那样深的感受到,无论怎样挣扎从来我不过是旁人的棋子,恩情?在皇宫里还有这东西吗,景桓那颗如铁石般的心又怎会感受得到。
  第一七二章 落尽梨花月又西(22)
  自窗柩外射入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鼻尖嗅到的尽是檀木的气息,空旷的大殿内只余下我一人,抬眼望去大殿正中那尊释迦摩尼的金像仿佛正慈爱的望着我,几缕升腾的香烟迷糊了我的事先,面前的桌案上铺开着一张白纸,耳边回响着那一夜景桓说过的话,真不敢相信那么突如其来的,我便被赶出了皇宫,也许很快就会被皇宫所遗忘。。。
  祭祀当天景桓并没有急着赶回宫去,虽然不过半天的路程,他的留下是要给我最后的宽慰吗?无论他何时走,最后终究是要离开的,即便是涉世不深的霜华都意识到,皇帝在众人面前的那番话多么荒诞。
  “启禀皇上,霜华姑娘早前便是内务府安排给千波殿的婢女,奴才还来不及通禀给皇上。”原本景桓嘱了霜华一并留下,却叫全公公平白插了嘴,霜华的性格留在宫中必定是要出事的,而随我一道留在皇觉寺虽是清苦了些,但总好过回去丢了性命。
  “皇上,千波殿的婢女也该不少霜华一个吧,臣妾抄写经文身边总还是需要个磨墨之人吧,相信皇上该不会拒绝臣妾的这一个小小请求吧!”我适时打断了全公公的话,虽然我搞不懂容贵嫔为何要了霜华过去,但我不想又再连累多个人。景桓并没有犹豫,爽快的答应了我的请求,而霜华一直是垂着头的,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月朗星稀,许是远离尘嚣世俗的牵绊,置身佛门古刹感觉连灵魂都苍白了许多。固执的望着夜空,想要找到那颗属于碧儿地星,项大哥说碧儿其实离得我们并不远。也许就在我们身边,奈何那丫头从不肯来见我。哪怕只是入我梦中,正想得入神丝毫没有察觉原来身后已有人近身。
  “霜华不要顽皮了出来吧。”强自挤出一抹笑回转头去,望见的却是那个一身蓝绸褂子的景桓,慌忙起身双手置于腰间福了福身,“臣妾不知皇上驾临。还请皇上恕罪。”
  “怎么不再唤朕景郎了,是不是在怪着朕?”他伸手来抱我,我却是一侧身避开了,可以对着他灿烂地微笑着,但毕竟不能装作像什么事都没有那般再投入他的怀抱,我也不过是个寻常人:“臣妾不敢,臣妾不敢对皇上地决定有任何非议,更不敢对皇上心存埋怨。”
  “不是没有,只是不敢。。。郁儿。你我之间究竟是生分了。不要怪朕好吗,朕也对你用过情又怎会如此无情,朕只是害怕郁儿受伤害。朕只是害怕那些看不见的刀枪伤到了我的郁儿。”一声沉重的叹息,“朕从一开始就错得彻底。或者最怯懦的人是朕。如果不用这些冠冕地借口来伪装,朕害怕受伤害的人是朕。朕也知道你与七弟间的传闻不过都是些流言,但朕真的没有把握,对在你心中的位置没有把握,朕曾经问过你,但今日朕还想再问一次,朕不过是要个答案,你有没有真心的爱过朕,哪怕只是一刹那,有没有?”
  何以言爱?这样的境地叫我怎样开口说出对你的爱,一个女人甘愿为一个男人诞下子嗣,甘愿忍受那种生育的痛苦,如果不是因为爱,那还有什么可以来支持她走过这痛苦地一路,景桓所问其实一早已经有了答案,我那样骄傲,骄傲得不想在这样的环境里亲口给出答案,景郎啊郁儿以为你会懂。
  沉默,还是沉默,二人间的距离被这种静谧地沉默所充满,他背过了身去:“你知道朕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只要你说一句朕明早便可带着你一道回宫,但是你明明知道,却连只是骗骗朕都不情愿吗?你当真以为朕看不懂你那满园地锦紫苏是什么意思吗,但你也要清楚自己地身份,你是朕的女人,这一辈子你都飞不到他地身边了。”
  泪断了线,阻隔了我的凝望,景桓的背影模糊不清,而我却深刻的感受到了那份决绝。直到今日回想起来,那份心痛原来从不曾消退过。我不知道勿念大师为何独独选了《般若波罗蜜心经》来给我抄,他既然选择了心经,必是对此事了然于心的。
  “观自在菩萨,行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立于正殿的回廊下,凝望破晓的天空,宏大的钟声扰乱了心绪,黎明反倒使我惶惶不安,胸腹之间犹如被磐石压住,明明过去了这许久,明明一遍又一遍的抄写心经,缘何还是不能平息心中的怨恨。冷气自袖口和领口侵袭而来,素衣微凉,凛冽的风并不能使我清醒过来。
  如果不曾走过繁华,如果不曾经历帝宫的豪欢,也许心就会沉淀下来,就会甘愿在这里终老,一个女人的青春年华是有限的,而正当青春的花娇艳的开放时,我却觉得现在的自己与尼姑无异。
  “娘娘该用膳了。”一个月来是霜华在照顾着我,对她我也是满心歉疚,人在不如意时总容易暴躁,而她却能够这许多依旧对我不离不弃。而当你的内心已被惆怅涨满,便会开始不思饮食,霜华已经上来催过好几回了,但我只能对她继续摇头。“你当自己还是那个暮菀宫里的淑妃娘娘吗,你当你不去用膳她们就会对我有好脸色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算皇上再想起你,见到你这副鬼样也被你吓跑了,你在这里绝食抗议又有谁会看到!”她一口气将这些话抛出,像是宣泄了许久的怨气一般。
  “霜华你瘦了,是我连累你受苦了,你可曾对我有怨?”
  “霜华怨你,怨你自暴自弃,这样不爱惜自己,怨你不顾及夫人的一番苦心,霜华见到现在的小姐都忍不住一阵心酸,若是叫夫人见了,也许心都碎了吧!”释迦摩尼像前我们主仆二人哭作一团,像是要流尽一生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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