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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岩砚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伤春悲秋起来,其实对于吴素琴娘家的这些亲朋好友,周岩砚远没有楚迎熟悉,他对她们有好感,却做不到亲近。
“你可能不知道,迎迎家出事那一年,原本是要由我妈妈来收养她的,只是那一年正好我怀上了青青,她们几个姐妹担心我妈妈照顾不来,这才换了你妈妈来照顾她。”叶舟抱着一束灿烂夺目的鲜花,若有似无地将周岩砚堵在医院走廊上,嘴上说着轻松自得的闲话,眼里乍然一闪的光芒却让周岩砚毫无防备的内心悚然一惊。
“哦,我听妈妈说过这件事。”周岩砚谨慎地接过叶舟的话头,笑道:“所以妈妈才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叶舟微微笑,末了点点头,身体一侧,让开一条路。
周岩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局促地笑着越过她身边。
“呃……”走开两步远,周岩砚转身,看着叶舟怀里的花束,嘴角一翘,笑道:“叶姐,这花……”
“啊?啊!对哦,要送给迎迎的嘛!呵呵……”叶舟摸摸脑袋,憨厚地笑。
周岩砚站在她面前,暗想自己刚才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怎么会觉得眼前良善可亲的叶姐奸邪诡诈呢?
一定是看错了。
两个人并排站在楚迎病房门口,周岩砚的手指刚刚碰到房门的把手,身边的叶舟突然低声说道:“岩岩,我想我刚才没把我的意思表达好。”
“什么?”周岩砚收手,诧异地看着这个性情变化莫测的姐姐。
叶舟笑吟吟抬头看他,“我的意思是,如果迎迎没有成为你的妹妹,你是不是就不会和她结婚?”
“嗯?”周岩砚快速转动脑子,思索片刻后果断选择肯定回答,“是这样的。”
“那也就是说,你和迎迎之所以会结婚,是因为她是你妹妹,”叶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亮,“你其实没有把迎迎当成你的妻子,在你心里,不管是妹妹,还是妻子,都不过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被你照顾一辈子的女人,周岩砚,迎迎首先是你的妹妹,其次才是你的妻子,她绝对不是你的爱人,对不对?”
“诶?什、什么?”周岩砚心里一慌,支吾反驳道:“你、你在胡说什么啊?”
“扑!”叶舟用花束掩住自己的嘴,低眉欢笑,“我当然是在胡说八道呀。”
“你……”周岩砚猛松一口气,鼻孔里喷勃而出的两道气流还未冷却,便直接被叶舟的一句冷笑话硬生生堵了回来。
叶舟紧紧盯着他,笑得诡异,“我刚才确确实实是在胡说八道,但是现在,我却肯定自己不是胡说八道了。”
周岩砚心神不宁地坐上副驾驶,车窗外,郑老太太一家正在挥手告别,后排座上架高腿的楚迎趴在车窗上,与一直心存愧疚的青湖小朋友道别。
叶舟站在郑老太太身后,矜持地微笑着。
周岩砚低头,暗中翻了个白眼,再抬头时,已经换上言笑晏晏的模样,“阿姨,我们走了,有空欢迎你们去f市玩。”
直到车窗滑起,车子使出医院大门,楚迎这才从后座探出身体,好奇问道:“岩岩,你怎么了?”
“没事,被一个大了我很多岁的女人给骗了。”周岩砚郁闷地缩靠在座位上,愤愤不平地闭上眼。
楚迎嘴一张,刚想骂他活该,见他不愿多谈的模样,便识趣地闭上嘴,斜靠回椅被上,闲散地往窗外望去。
这一眼望出去,叫她刹那瞪圆眼睛。
医院外长街一侧,一辆黑色小车停靠在路边,车边,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正靠在车门边上,目光炯炯地朝他们的方向望来。
明明是坐在行驶的车子内。
明明是隔着很长的距离。
却只需要一瞬间的感触,楚迎便与他温柔却锐利的眼对上。
那个人抬起手,宽厚的手掌在空中轻轻挥了挥,继而慢慢握紧成拳。
楚迎莫名心酸,身子往下猛得一躲,差点滚到车座下。
车子走了两个多小时这才回到f市,惺忪睡了一觉的楚迎懵懵然张开眼,入眼处,是极其熟悉的一道矮坡,车子慢慢滑上顶坡后,就能看见周家的大门。
“……迎迎?醒醒,我们到家了。”前排位置上,周岩砚的声音恍惚传来,楚迎一边坐直身体,一边慢慢揉着眼。
透过车窗玻璃,楚迎看到吴素琴微微佝着背,正小步地、蹒跚地向他们的车子跑来,她脚下依然穿着一双厚软笨重的棉拖,踩在水泥浇灌的土地上,回响着十六年前噗嗤噗嗤的脚步声。
周岩砚未等车停稳便着急下车,他推开车门,急得直喊:“妈!别跑!小心摔着!”
楚迎坐在车里,尚未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神智被突如其来的回忆冲击得溃不成军,她用力揉动自己的双眼,直到双眼变得通红刺痛,她依然无法让自己停止下来。
好像只要把混沌的双眼揉开,她便能回到初来乍到的那一年。
吴素琴依然是那只轻盈美丽的稚嫩蝴蝶,守着她的甜蜜花园,一世无忧。
周邦民依然强壮健康,他只需要撑起双臂,就能带着周岩砚和楚迎一起快活地旋转。
可是无论楚迎怎么蹂躏她的双眼,最后跑到她眼前的,只有越见老态的吴素琴,和已经长大了的周岩砚。
盛开在楚迎生命里的那唯一的一场童话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落幕。
当周邦民亲手将楚迎的手递入周岩砚手里的时候,楚迎就已经明白,她所应承下来的所有因果纠缠,都是她在未来必须亲自去承当的。
那是她的成人礼。
楚迎在家休养了四天,顺带着也忧郁了四天。
吴素琴和赵老太爷一天三次地在她面前晃荡,从东家三岁的娃娃才会开口说话八卦到西家媳妇又跟婆婆打架的事情,无奈忧郁的楚迎就是不为所动,吴素琴无奈之下,怂恿赵清持这个伪少女去打听伪少妇的闺房心事。
伪少女铩羽而归。
妻子楚迎郁郁寡欢,丈夫周岩砚也好不到哪里去。
吴素琴一听说是周岩砚和大客户的关系没处理好,导致生意上出了问题,便替儿子着急,有心想让赵清持疏通一二,赵清持这个闷葫芦二话不说,直接将矛盾的焦点——大客户本人请到周家做客。
因此,当邱谷雨雄赳赳气昂昂跟在赵清持身后迈进周家大门的时候,除了脸色阴晴不定的周岩砚外,毫无准备的楚迎更是气得直拧赵清持胳膊。
其实赵清持解决问题的思路是最简单有效的,把敌人带到自己的领地里巡视,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周家和赵家的亲密关系,他邱家远在x市,在f市想要拿人办事,多少还是要忌讳着赵家的。商人在商言商,只要周岩砚没有惹是生非,邱谷雨断没有理由对博文教育出手。
至于楚迎气得却是赵清持一心经商,在情商上却无异于低能儿,她忘记了有些人的贪欲并不在权势与金钱,而在于人。
从赵清持商人的眼光中,看到的是邱谷雨对博文教育产业的打压。
从楚迎编剧的眼光中,看到的却是邱谷雨对周岩砚这个人的强烈好奇心。
赵清持孤注一掷的行动无异于引狼入室,偏偏这只在感情上纯洁的一塌糊涂的小白兔还十分无辜地看着楚迎。
原本就被自己隐晦的心事搅得寝食难安的楚迎,这回更抑郁了。
第18章 嚣张的客人
第十八章嚣张的客人
楚迎捧着自己的伤腿艰难地坐定在饭桌旁,她的右手边是埋头吃白米饭的周岩砚,对面是眼神看似犀利实则无欲求的赵清持,赵六六身边笔直端坐着的是一直拿眼神扫射楚迎和周岩砚两夫妻的邱谷雨。
吴素琴坐在首位上,端起一碗米饭,呵呵笑道:“吃饭吃饭!”
楚迎心中翻江倒海地倒着胃口,手上却夹起一块清蒸鱼肉,热情地放入邱谷雨碗中,笑道:“邱先生,都是家常便饭,多吃点。”
邱谷雨低头尝了一口新鲜美味的鱼肉,抬头冲一直闷不吭声的周岩砚意味不明地笑:“岩砚慈母贤妻相伴,真是羡煞我等孤身寡人啊。”
一句赞美的话却说得不阴不阳,尤其邱谷雨还在“贤妻”两字上加了重音,楚迎微微皱眉,她伸手替周岩砚夹了一块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右手收回来的时候,指尖在丈夫的左手手背上轻轻摁了两下。
周岩砚冲她安抚一笑,低头啃起排骨。
楚迎眼角微抬,果然看见邱谷雨埋头吃饭的刹那,眼中厉色横扫。
叫人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岩砚成婚至今,也有三年多了吧?”饭才吃上几口,邱谷雨重振旗鼓,再次开口,“怎么你们夫妻俩至今未传出喜讯呢?”
这话问得极其没有涵养,又戳中了吴素琴的心事,老太太脸上神色急剧变化,看得楚迎情不自禁汗毛倒立。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邱先生此番长居f市,清持迟迟没有尽上地主之仪,还望借今日一顿家常小宴,请邱先生海涵。”赵清持终于啃干净了碗里的酱汁猪蹄,这会儿吃饱喝足,拿着纸巾慢悠悠擦着嘴角,“周岩砚是我三哥,听说邱先生的侄女也是在三哥的机构里上课,清持便做主偷个懒,将邱先生邀到周家了,这一顿饭,邱先生可要吃饱些呀。”
楚迎微笑着附和两句,心里却憋笑到胃痛。
赵清持明面上对邱谷雨客客气气,这一顿所谓的地主宴却不设在她赵家,在f市呼风唤雨的赵老太爷也未出现,就连执事的赵三小姐对着这邱家二少爷,也是先把自己管饱后,这才在傲慢与客气中纵横相待,偏偏邱谷雨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细节外,竟然也挑不出她的毛病。
吴素琴脸色回缓,起身替邱谷雨盛汤,邱谷雨忙站起身双手去接,楚迎趁他瞧不见自己,左手在餐桌上冲赵清持高高翘起大拇指。
两姐妹相视一笑。
“周太太,听说你与岩砚是青梅竹马,你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邱谷雨目光灼灼地盯紧楚迎,笑问道:“这般的兄妹情谊,你们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发转换为男女爱慕的呢?”
吴素琴皱眉,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吃饭。
赵清持同望向楚迎,眼里有着同仇敌忾的防备。
从头至尾没有出声的周岩砚放下碗筷,他长长叹了口气,悠然笑道:“那时年纪小,哪里知道这些,只想着,迎迎要是能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即使要我从此放弃所有良辰美景,也是甘之如饴的,直到长大一些后,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情意绵绵,就是日久天长。”
只要周岩砚不故意使坏,他亮丽清新又温和乖巧的形象常常能吸引到各路老中青妇女,尤其当他像此刻这般深情缱绻地对自己的发妻倾诉爱意时,他身上的光环更是直接放大放亮十倍有余。
周邦民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夸过周岩砚是天生的光源。
是让人不由得不亲近的人。
即使如楚迎这般心知肚明他是个唱做俱佳的人,此时也不得不被他的真情流露感动到眼眶泛红。
“岩岩……我……”楚迎将身体弱柳迎风般倾向周岩砚肩上。
周岩砚侧抬手,摸摸她的脸,两夫妻相互依偎,静静地同叹一口幸福的气。
吴素琴眼一热,翘着小指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花。
邱谷雨英俊的眉眼无声无息拧起,他的脊梁挺得越发笔直,整个人肃穆地看着对面的恩爱夫妻,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成拳。
楚迎瞥到他的神色,刹那间有种要掀桌的冲动。
这个人的企图实在太过明显,由不得她猜不中。
吃过晚饭,楚迎被周岩砚抱到客厅沙发上坐着,赵清持接到家里电话,先行回家去了,剩下邱谷雨这位主要客人既不辞去,也不说话,只是自己一个人站到阳台上抽烟。
楚迎在周岩砚俯身帮她抬脚的时候,低声抱怨道:“还真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小天之骄子,嚣张惯了,忍忍就过了。”周岩砚拍拍楚迎的肩,安慰道。
楚迎抬头冲他笑,“那你怎么忍不了?”
“你怎么知道我忍不了?”周岩砚坐到她身旁,跟着笑,“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怎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了?”楚迎眼见周岩砚站起身要走,忙扯住他的手,低声说道:“我说真的,你离那个邱谷雨远点!”
周岩砚低头看着楚迎握住自己手腕的五指,眼神晦暗不明,“放心吧,他不过是一时好奇,等到哪天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他就会放手了。”
“什么意思?”楚迎越听越心凉,周岩砚摆明话里有话,偏又搪塞不清,这种说话方式最让人恼怒。
“哎呀,没事啦!我能把这件事处理好的!你就放心养病吧!”周岩砚将楚迎紧握在自己腕上的手抹落,笑道:“你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又何尝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迎迎,你自己的烦恼已经够多了,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让我们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