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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舒子歆点点头。
“这栋房子的女主人,该由她来亲自挑选式样地点才比较恰当吧?”很明显地,这别墅是总裁与未来的总裁夫人双栖双息的所在,那与其由自己这个外人来操办,还不如请未来的总裁夫人亲自过问而更恰当,也可以保证完工的房子不会有什么不如人意的地方。
“他…………”舒子歆沉吟良久,抬眼望着LINDA,他的语气很恳切,“他现在没有办法抽身出来做这件事,但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喜好,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我信任你的能力。”
顶头上司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说,又不是当真十分教人为难的工作,LINDA想了一想,也就答应了,望着舒子歆的表情,她很想问一问,未来的总裁夫人究竟是何等样的佳人,竟让倜傥英俊卓尔不凡的总裁倾倒如此,只是女性天生敏感的直觉告诉她,总裁眉宇间明白写着的幸福里毕竟还有无奈相思的痕迹,终究她还是不曾唐突开口。只不过在临出办公室前,问了一声:
“总裁,这样的海景别墅,您打算造很多幢吗?”既然是打算在全世界选址,那自然不会是只造一幢两幢的事吧。
“十一幢,”舒子歆语气平静地脱口而出,看得出,这个数字在他胸中筹画已久,迎上LINDA吃惊的眼神,他微微颔首示意她不曾听错,“我打算造十一幢这样风格的别墅,当然,是在全世界的不同地方。”
“可是……为什么……”舒家是东南亚豪门,向称富可敌国,建造十一幢别墅听来惊人实际上对舒子歆来说也不过是个小型地产投资罢了,让LINDA惊讶的是这份心意和这个数字,十一是个很特殊的数字吗?为什么不多不少坚持要是十一幢?
“因为……一年建造一幢看得见海听得见涛声的别墅,这是我答应给我自己的礼物。”慢慢地说出自己的心意,舒子歆不意外地看见LINDA眼中更明显的不解,他微笑起来,“你去忙吧。”
目送LINDA离开,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又被关上,起身打开保险箱拿出那个黑底金边的文件夹,磨挲着那凉凉的牛皮表面,舒子歆心里想到的,是此刻远隔千山万水不能见面不能触及的那个人,此去经年,良辰好景虚设,相思何由排遣?每年建造的那幢房子,至少可以让他稍微感到一点踏实的安慰,那是他们未来的家…… 那是他们十一年后可以拥有的实实在在的未来…… 终有一日,他精心建造的房子,会博得魏夜檀的微笑与赞赏,会透出温暖的灯光成为幸福的家……
那一天并不遥远,离今日,不过还需三千八百多天……
第二十五章
三千八百多天中的八百多天象流水一般从指缝中流了过去,多彩多姿的人生对已经三十六岁的舒子歆来说是一串用金线串成的明珠,金线是长长的无尽的思念,而明珠则是所有相爱中的美丽回忆……
每一次的电话,每一次的信件,每一次见面,如果说思念是在爱火中反复煎熬的甜蜜痛楚,电话中的切切问候,信函中的殷殷寄语,见面时的款款柔情,就是那煎熬着的痛楚中凝结出的晶莹蜜糖……
这八百多天中发生的最重要事件是,由于在鹤顶山市市长及市委书记的任期上的卓越表现,在短短七年间将一个贫困县变成全省百强县的第二十一名,今年三十七岁的魏夜檀终于在年初调升锦阳地区地委副书记,主管市政建设与商业。应该说,从处级干部升副厅级这一升迁,是很多大陆干部一辈子都难以逾越的天堑,而魏夜檀在三十七岁时就能够到达现在这样一个地位,在很多人看来,是幸运而令人嫉妒的。前几天在拜访老朋友朱建民时,舒子歆也曾听朱建民说起,这也算省里对他的又一次破格提拔任用,一般而言,如果魏夜檀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再表现出色,那到他四十五五十岁时,甚至有可能会被提拔到省一级的领导岗位上……这话应该是可靠的,因为舒子歆看得出来,即使是已经担任省商委副书记的朱建民在谈到魏夜檀时,那种羡慕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但是……在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舒子歆知道,自己的心在那一刻重重地沉了下去,而且,直到现在,依然沉重得让他食不下咽寝不安枕,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想起朱建民所说的话,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安与恐惧的浪潮一个接一个地朝他击打过来……
如果,如果十一年之约期满时,魏夜檀已经是一省之长,他还会不会遵守约定与自己携手天涯?
并非不相信魏夜檀的承诺,也不是不相信彼此之间两心相许的爱情,只是,约定期满之时,魏夜檀不过四十四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如果真的有了主政一省为民造福的机会,以他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他会放弃这一切吗?只怕到那时候,不必魏夜檀亲口向自己请求将约定之日延后,他也会主动提出,只因他决不会忍心见魏夜檀在约定和信念之间两难。
轻轻地叹一口气,舒子歆信步走到窗边,随手拉开厚重的天鹅绒落地窗幔,映入眼帘的,是上海浦江两岸渐渐繁密起来的万家灯火,南浦大桥的美丽造型如华丽的钻石链子,在夜色中格外的耀眼。
这是一个正日新月异着的国家,这也是魏夜檀所热爱的国家,更是……更是自己最大的情敌……
思及这一听起来几乎有些荒谬的事实让舒子歆苦笑起来,他深爱着魏夜檀,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实在很难以同样的热情去爱着魏夜檀所热爱的事业,因为正是这事业让他们聚少离多,而即使是本来一年中仅有的两次相聚现在也无法保证了,因为升任锦阳地区区委副书记的魏夜檀的工作地点由鹤顶山市变成了锦阳市,但兆恒集团在鹤顶山市的生产基地却不能随之也搬迁到锦阳市去,一直以视察生产基地为由前往鹤顶山市与魏夜檀见面的舒子歆实在想不出多少理由往锦阳市跑,而且,在锦阳市,魏夜檀是住在地委干部大院里,他这个外商老往那儿跑也容易给魏夜檀招惹麻烦。
今年……还不曾与他见过一次面……
记忆中那双沉静清澄的眼瞳里的光彩与窗外璀璨的灯光重叠在一起……真想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舒子歆再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到这一次行程安排里,并没有去锦阳市的计划,明天一早,直接从上海虹桥机场飞北京,还好,北京的日程安排得还不至于太满,也许可以挤出时间去一次锦阳市……可是……
舒子歆拧起眉头,对着自己倒映在明亮玻璃窗上的影子摇了摇头,可是,魏夜檀信里也有提到,最近他都在地区里各个县市蹲点考察,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自己能够挤出时间去锦阳市,只怕也见不到他。
相见何期?人何处?明明知道,不过只是相隔了五个小时的距离……
一念及此,几百句描摹相思无着欲见无由情状的词句纷纷涌上心头……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春心莫与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在北京等候着舒子歆的,是他的老朋友,目前已经转调商务部的杜励鹏,在当晚举行的接风宴上,他是半公半私的身份,论公,作为商务部的重要官员,他自然有责任应酬象舒子歆这样的大型跨国集团的领导人,论私,他与舒子歆的交情非同一般,只是在场的陪客中多是政府官员,所以两人见面也不过是握一握手,寒暄几句。
酒宴是兆恒集团出面定下的,杜励鹏自然算是贵宾,在座的官员由杜励鹏一一向舒子歆引见,其他的人介绍过也不过是微笑点头,在中国的政府公关事项自有兆恒集团的专门人才负责,不需他这个总裁多费心,但其中有两个官员在杜励鹏介绍以后却让舒子歆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那是魏夜檀的新任顶头上司,一男一女,男的是锦阳地区的区委书记,叫陆子杨,女的是省计委的副主任张珍,舒子歆与他们两人都是从未见过面,只见陆子杨西装革履,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张珍也是四十多岁,微胖的身躯裹着暗灰色的西服套裙,两人都是笑容满面频频致意十分客气。
客人名单是杜励鹏定下交给兆恒集团在北京的负责人的,与陆子杨和张珍分别握手交谈过以后,舒子歆询问地望一眼杜励鹏,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暗示,为什么他会把这两位客人请到宴会上来?要知道,虽然说起来兆恒集团的生产基地在鹤顶山市也算是归眼前这两人管辖,实质上除了鹤顶山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还偶尔过问以外,其他地方官员如何如何根本不会对兆恒集团构成任何影响。但是,舒子歆很确定,杜励鹏会把这两人请来,必然有其深意,只是不知道这深意具体针对哪一点而来。
第二十六章
杜励鹏只是点了点头,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能作更多的表示,好在酒过三巡之后,舒子歆也不再需要暗示了,事实上,满桌子的人只看到陆子杨和张珍两人一搭一挡,滔滔不绝,抢尽了别人的风头。
“我们两个早就想见见您这位了不起的企业家了,您在我们鹤顶山市的投资也非常成功啊,鹤顶山市能从一个贫困市变成一个富裕市,跟您和兆恒集团在那里的投资是分不开的,听说您还在那里捐资造学校和修公路,舒先生热心公益造福桑梓,当真是爱国华侨中的典范啊,您受到李委员长的亲自接见,真是当之无愧,当之无愧啊……”张珍的声音是中年妇女特有的大嗓门,在这个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包间里就显得特别地突出,她一个劲地赞美听在舒子歆耳朵里和哇啦哇啦喊口号也就没什么区别,声音之大,让他几乎都挤不出客套性的敷衍笑容。
“确实如此啊,如果没有您在鹤顶山市的投资,单靠我们这些干部,鹤顶山市怎么能发展得那么快,这一点,不要说是我们地区领导,就是省里的领导部里的领导也都是很清楚的嘛,”与一边吃一边挥舞着筷子比划着的张珍比,满面堆笑的陆子杨简直可以算得上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说话的语气也是温和有礼不疾不徐,但可惜,他的言外之意实在太过明显,自问还不算是笨蛋的舒子歆实在很难装作没有听见。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个生意人,鹤顶山市一年也去不到两次,哪里谈得上对发展有贡献,倒是鹤顶山市的干部们,真的是相当敬业,这我都是亲眼目睹的,记得有一年魏书记……哦,对了,当时他还不是书记是市长,不是泥石流爆发吗?我亲眼看见他一直守在现场直等到把所有的群众都安全转移了才回去休息,那一身的泥啊水啊,真是,我现在想起来都感动……共产党的干部就是不一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啊……”舒子歆微笑着说,神情悠然而语气舒缓,一边说一边留意着陆子杨与张珍的反应,在看到他们两人面面相觑明显地有一瞬间僵硬时在心里冷冷地笑了,想抹杀魏夜檀的功劳?想把魏夜檀说成是一个“因人成事”的无能之人?在他面前打这种如意算盘未免也太低能了吧?
“舒先生您太夸奖了……”陆子杨勉强笑道,才说了一句话就被旁边的杜励鹏笑眯眯地打断。
“听说这次魏夜檀升任锦阳地委副书记和你搭档了?看来省委是很看重锦阳地区啊,所以才选派精兵强将到你们地委班子里去,你这个地委书记现在可有好帮手了,是不是啊?据我所知,省委可是对你们这个地区寄予厚望,你可要和魏夜檀团结一致协力同心抓住机遇搞好工作啊,”杜励鹏完全是上级在指教下级的口吻,他的年纪虽然比陆子杨轻,但他曾经做过将近十年的组织部司长,掌管过全国许多省份重要官员的职务考察升迁调动,再加上他父亲他几个兄长在官场中的地位,连一般的省委书记省长都对他敬畏三分,不敢怠慢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地委书记?因此,虽然杜励鹏的话在陆子杨听起来是极不入耳,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打着哈哈连连点头称是。
“舒先生似乎很少到省里来嘛,我是久闻大名,缘悭一面啊,”张珍的声音比刚才要放低了许多,但那种明显是居高临下的语气听起来刺耳依旧,舒子歆实在是不想搭理她,因此只是敷衍地微笑一下权充回答。
“舒先生难道不觉得,省里要比鹤顶山市这样一个县级市更有发展前途和机会吗?”张珍却没有觉察到舒子歆的厌烦情绪,她是一个自视甚高而实际并不甚高明的女性,几乎也可以算得上是中国一切不是依靠本身能力而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