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是如此多情,更没有想过居然是在三十六岁时,才来尝“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滋味,在此刻,在午夜一点四十九分时,突然了解,原来反反复复忐忑着想念着一个人的感觉,如同有一只小小的无形的残忍的手时紧时松掐着拧着扭绞着心脏,开始时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闷痛,后来却转为尖锐的刺痛……
爱是什么?
舒子歆突然想到已经去世多年的姐姐在她陷入热恋后面对父母的不谅解含着眼泪说过的话,她爱上的,是一个完全不能为父母家庭接受的摇滚贝斯手,她说,爱如含笑饮砒霜,明知饮尽杯中毒药将会带来穿肠痛楚,但哪怕是这样蚀心裂肺痛……也总好过无爱时漫长人生无尽的空虚寂寞……
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的念头象落在干草上的小小火苗,顷刻已经燎原。
想见他,哪怕只能见一面也好,想见他,想紧紧地将他拥进怀里,紧到两个人变成一个,好让他永远停留在他的怀里;想见他,想狠狠地吻上他的唇,让两个人共享呼吸,想进入他的身体,哪怕一场堕落的疯狂后立刻死去……
如果……如果这些都不可能做到,那至少让他听听他的声音……至少他能够听到心爱的人亲口再次确认——是的,我不会背弃我们的约定!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舒子歆紧紧地握着话筒,几乎是屏息听着拨号音有规律地一遍一遍响起……直到传来“嘟嘟嘟”的短音,这个电话,是魏夜檀新家的电话号码,不可能是睡得太沉以致听不见,他不在家?现在是……舒子歆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午夜两点二十三分,他不在家,会是去了哪儿?
舒子歆拨通了锦阳地委办公室的值班电话,这个电话号码,还是细心的封柯问明了写信告诉他的,电话那头一个睡意蒙胧的声音,不过回答倒还算简单明了——“找魏书记?他在东襄县,不在锦阳,什么事?隧道出了事故……您谁啊……找魏书记什么事……”
东襄县是什么地方?隧道出什么事故了?事故要不要紧?魏夜檀是去察看事故处理事故还是因为自己也出了事故而回不到锦阳?用力地挂上电话,几百几千个问题一时间一起涌上心头,舒子歆知道,自己今晚是别想再睡得着了,而且……不可能再按照原定日程安排,他盯着电话机,三秒钟以后——
“喂,是前台吗?请帮我订明天的机票,对,我要最早的那一班,舱位?有什么就什么吧,我明天要立刻走,谢谢。明天一早正好就有一班?那太好了……对,一张机票就可以了,谢谢!”
一定要亲自去一次,去见他一面,亲眼确定他一切都好,最好……是干脆能将他带走……
对,要他一起走……
再也不要等十一年!
再也等不了十一年!
甚至,他再也多等不了哪怕一夜……
一念及此,舒子歆霍地惊跳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要提前带魏夜檀走,即使在每个因为想念而辗转难眠五内如焚的夜晚,最多也不过是打一个越洋电话听听那清朗的声音,却从来没想到要将那个人带走,不再去守那个十一年的誓约……
可是,为什么不呢?
明知道他在这里也过得辛苦;明知道他在这里要不停地与张珍陆子杨这班人周旋;明知道他做得那么苦那么累,无论什么时候见他他都是那么的清瘦苍白……
而且,明知道自己的思念,已经泛滥成灾……
舒子歆在机场打了个电话给在北京的下属,命令他随便找个理由应付一切应酬,然后再打了个电话给在鹤顶山市的封柯,吩咐省城的兆恒集团的办事处准备好车辆,飞机早晨七点五十三分起飞,将近两个小时以后,他已站在省城机场,而来接他的司机,正是他的老熟人……曾经义愤填膺地为魏夜檀说了许多话的那位司机,舒子歆记得他是姓张,一个诚朴憨厚却也急公好义的好人。
“怎么会是你来接我?老张?你现在不是已经是车队队长了吗?”虽然是满腹心事,但看到老张那样笑呵呵地站在车子旁,舒子歆还是露出了微笑和他打招呼。
“我路熟啊,还有,您也是我们的大恩人,从省城到东襄的路可不好开,都是曲里拐弯的山路,而且现在那边听说都在下暴雨,路上滑不好走,让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子开我不放心,再说,封经理说您是要去见魏书记,我也想见见魏书记,……我老婆她娘家,还有贺家峪的人,还有其他乡里乡亲的,他们都托我给魏书记带点土产去,咱们过上了好日子可不能忘了魏书记的好处。”老张还是那样憨厚的模样,一边嘴里念叨,一边已经手脚麻利地将舒子歆随身的皮箱放进了后备箱里。舒子歆一瞥之下,见后备箱里躺着两个红的绿的塑料网兜,都塞得鼓鼓囊囊,遂不禁笑道,
“那你们给魏书记送点什么去?”
“不敢送贵的,送贵了怕魏书记不肯要,就是茶叶啊,草药啊,还有贺家峪养的鸡和鸭,”老张关上后备箱,转身开门坐进驾驶座,一边拉着安全带一面说话,“大家是这么想的,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钱,不过都是大家亲手种的亲手养的,送给魏书记算个心意,魏书记总不能不要大家的心意,舒先生,我是拙嘴笨舌不会说个话,您到时候可要帮我们劝劝魏书记……”
“一定一定,不过,我劝归劝,魏书记要是真的不要我也没办法……”见老张脸色一暗,舒子歆微笑起来,“放心,老张,要是魏书记真不肯要,我就跟你买下来,好不好?”
“您买?”老张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啊,我买,买了以后送到魏书记家里去,我要到他家去做客,不见得不准我这个客人自己带菜去吧?”舒子歆拍了拍老张的肩膀,微笑着宽慰这个老实人,看他这样认认真真地计算着该怎么让魏夜檀下礼物,他的心里也觉得踏实了一大半,显然,魏夜檀现在至少安然无恙,而并不是如他之前所胡思乱想所担心的那样出事了,否则老张一定不会还有心思筹划送礼的事,“不过……老张你知不知道,魏书记现在在东襄干什么?地委接电话的人告诉我说什么隧道出事故,这具体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第二十九章
“隧道出事故?”老张闻言一楞,转过头来,他迷惑地望着舒子歆,“舒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那个不是隧道出事故,那个是矿道出事故,我听电台里说,昨天晚上东襄市那边的一个煤矿矿井出事了,十几个矿工被埋在里头生死不知,魏书记连夜赶去处理了,不是隧道出事,东襄市那边又不造桥又不修路哪有隧道?”
“煤矿矿井出事故?”舒子歆也楞了一楞,仔细回想今天凌晨时的电话,“可是我听到的确实是隧道出事故……”否则他也不用提心吊胆,“老张你确定是矿井不是隧道?”
“当然是矿井,那个跟您说是隧道的人肯定是说错了,东襄市那边这种小煤矿多得很,都是私人承包的,领个不知道什么证就敢招工开工挖煤,听说那煤老板个个赚得冒油,可是矿工过的,那真不叫人过的日子,每天下井采煤……那哪是采煤啊,那分明就是拿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去玩命!”说到矿井,老张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政府部门不管吗?”这又是舒子歆闻所未闻的事,他当然不是没看过矿井,但老张说的却是他认知范围之外的新闻。
“管?管收钱还差不多,”老张轻蔑地嗤笑一声,“东襄市的当官的,那是有名的不像话,老百姓都给他们编了顺口溜啦,什么,革命当官,请客吃饭,拿出合照往里看,站着全是贪污犯,东襄市那儿过去可比我们富裕,我们这儿揭不开锅,他们那儿总还能吃饱肚子,但现在您去看看,那儿能和我们这儿比吗?路不象路,村不象村,可是买我们公司的大理石倒买得多。”
“那是为什么?”舒子歆感兴趣的问,他知道,自己公司出的大理石板材质量好又大多数是外销货,在大陆市场上卖得比一般的大理石板材贵,基本上定货的都是为了装修高级饭店商品写字楼派用处,东襄市既然不富裕,为什么又会买得多?
“造高级酒店啊,还有……装修那些大老板大官的房子,我听我们车队一个送过货去过那儿的同事说过,他们那儿一个副市长的房子,那弄得比我们鹤鸣饭店还气派,您知道,魏书记他在我们鹤顶山市时,他家是什么样子,那除了房子是市里分给他住的以外,那房子里可是一大半都是空的,别说装修,连一台电视机都是前几年买的那种最便宜的黑白的,您说这能比吗?”
“连你们都知道那个市长有问题,难道上级部门的人都不知道?”舒子歆只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一个官员如果明显地消费了比自己的收入多得多得多的钱,那不是就等于是招供了自己有来源不明的财产,这监管部门怎么可能看不到?
“知道了又怎么样?上梁不正下梁歪,管着东襄市的那些上级部门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根本就是一窝的,这一次魏书记调地区,听说在他前面一任的那个副书记就是因为被查出有经济问题才给提前劝退去了政协,都查出有经济问题了还能换个地儿接茬当官,您说这算怎么一挡子事?”
“那……你觉得这些干部都有问题?”舒子歆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想到魏夜檀居然是在这样一个乱糟糟的环境里拼命工作,他简直没法不代心爱的人感到委屈。
“那不能,那不能,”老张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四轮驱动的越野车转向省道,“那咱们也不能昧了良心说话,当干部的要个个都是白眼狼那国家不早就乱了?咱们鹤顶山市不用说了,那叫真是好福气好运气,平日里没事时大家凑到一起那谁不是这么说?自从北京来的调查组把刘昌明给一窝端了,那真是一年一个样,魏书记,那不用说了,一等一的好干部;周市长,现在是周书记了,那也是没的说的,就是其他干部,您就说我们的公安局长吧,两年前为了抓一个流窜犯,还被歹徒狠狠地戳了两刀,躺在床上直养了大半年才好,人事局的副局长老家是农村的,到现在他爱人还在农村种那三亩四分责任田,象这样的好干部,咱们老百姓可也都瞧在眼里。要没他们带头领着大家干,咱们鹤顶山市也脱不了贫翻不了身,更不会成了什么全国百强县!”
“那你怎么又说都是贪污犯呢?”舒子歆被这个憨厚的老张给弄糊涂了。
“这么说吧,要一个地方的一把手是贪污犯,那这地方的其他干部也都好不到哪儿去,要一个地方的一把手是好干部,那这地方的其他干部也都坏不到哪儿去,” 老张很有把握的说,“您想,象我们鹤顶山市,一把手魏书记是那么样的好干部,套句戏词,那真叫清如水明如镜,成天想的就是怎么样带领大家奔小康,那其他市里的干部,不都得向魏书记看齐?怎么会还有贪污腐化不像话的呢?您再想,象他们东襄市,市委书记市长带着头给自己造比宾馆还高级的小楼,那其他干部不都得往那条道上跟?我老婆说那叫什么‘氛围’,还给我解释了半天,其实要什么解释呢?这不就是我姥姥以前说过的话吗?”
“你……姥姥说过的话?”舒子歆倒被一本正经的老张给逗乐了,怎么说着说着说出个“姥姥”来?
“是啊,我姥姥说的那是大白话,不过我听着就是这个理没错,舒先生您可别笑话我,”也许是也觉得自己突然扯到姥姥有点怪,老张不好意思地看了舒子歆一眼,“那话叫,跟好人,学好人,跟着神婆学跳神,您说,不就是这个理吗?”
“恩,是这样的,”舒子歆真心地点了点头,同意老张的话,他的话虽然朴素,却确是至理,“那现在魏书记成了地委副书记,应该就不一样了吧?”
“那是那是,”一提魏夜檀,老张立刻眉开眼笑,“大家都说,魏书记到了地委,将来肯定还能到省委,那咱们省就有希望了!”
老张径自高兴,他却不曾发现,他这话出口,本来始终微笑听他说话的舒子歆的脸色骤然低落阴沉了起来。
第三十章
车到东襄,已是下午一点,果然,迎接舒子歆的,是一场大雨,而且,据老张向路边杂货店的店主打听得到的消息,这场雨是从昨天下午开始下的,断断续续时大时小一直下到了现在,看这阴沉沉的天色,恐怕一时半会也还停不了。
“老张,去十字煤矿,我打过电话了,魏书记现在在那儿。”拧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