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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博文一路上少不得惹人注视。城镇之中,马儿也不能跑的太快。好不容易到了沈家庄,沈博文又将颜惜之抱下马来。
沈家是城中望族,沈家大少谁人不识?指不定流言蜚语立时就能传起来。不过沈博文做事向来不管他人看法。他抱着颜惜之,便是大大方方进了沈家庄,直奔自己的房间。
沈博文替颜惜之脱去斗篷,放到自己的床上。颜惜之双目紧闭,面色比宣纸还要白。那合不拢的双唇也褪去了颜色,苍白得让人心疼。
沈博文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若颜惜之不是鬼,该多好。他有着流转的妙目,他有着谪仙的风姿,就算他已害人作恶,但是,沈博文还是没有办法厌恶他。是因为肌肤之亲吗?但是,现在,颜惜之毫无防备,虚弱地躺在他面前,他却没有生出欲念。他现在有的,只有一种感觉,就是疼惜。
你为何如此执着地去寻找子衿?
他值得让你这样念念不忘吗?
这样的执念能称得上是爱吗?
沈博文解下挂在脖子上的玉,将它挂在床帐的一个挂勾上。那里本就挂着不少的玉佩,这块玉挂在那里,再寻常不过。
沈博文坐到床边,握住颜惜之的一只手。那手指修长,根本看不出骨节。颜惜之虽说自己是书僮,但显然并没有做过什么粗活。
此时他的手是苍白而冰凉的。
12
12、第 11 章 。。。
一盏茶的功夫,颜惜之睫毛轻颤,醒转过来。
他正躺在一张床上。这是一张很大的床,床帐上绣着大朵的牡丹,红艳艳的花瓣,栩栩如生。
房间不算大,对面便是窗户。窗户下面摆着几案和椅子,此时,沈博文正坐在那里看书。
窗外日头已过,艳阳退去,仍是光亮。
颜惜之不觉恍惚,轻声唤了声,“子衿……”
沈博文听见动静,放下书卷,“你醒了。”
颜惜之却是将手指覆上双眼,“子衿,你又欺负我了。”
“我怎么欺负你了?”沈博文放下书卷,走到床边。
“你总是下午不好好读书,欺负我……”颜惜之声若蚊蝇。
“哪有?”沈博文笑着将颜惜之遮住眼睛的手拿开。
“你总那样对我,难道不是欺负我?老爷要少爷好好读书,少爷却总这样。若是让老爷发现,我……老爷一定会打死我的。”
“惜之,我是沈博文,不是子衿。”
“为什么你就不是子衿呢?明明那么像……”颜惜之水盈盈的眼看着沈博文,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想起过去了吗?”沈博文扶起颜惜之,让他靠在枕头上。
“那时候,子衿最喜欢说偷得浮生半日闲,便与惜之赴巫山。那时候我很怕,可是子衿说一刻也离不得我,抱着我才能安生读书……那时候我就知道不会有好结果的,果然……”颜惜之一脸凄然,却是没有泪水,“那时候,他让我等,我就等啊,可是……你说,我真能找到他吗?其实,我也不想害人的,可是他们见着我起了欲念,我就顺水推舟了。也许我回去会受到更严厉的刑罚,但是,我现在只想找到子衿,找到他,便是灰飞烟灭我也认了。”
“我家里有幅画,落款是……子衿。”
“什么?”颜惜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了眼,又惊又喜地看着沈博文。
“画上的人和你一模一样,我想,那定是子衿画的惜之。”
“子衿很会画画。那时候,他说我很美,便让我摆出各种姿势让他画。可是那些画,当年全部被老爷烧掉了。你看到的,是怎样的画呢?”
“你等一下,我这就拿过来给你看。你就待在房间别出去。”
颜惜之点了点头。
沈博文便进了东厢南苑,向李笑云问了安,便道,“奶奶,可不可以将那画借我一下?”
李笑云见着沈博文本来欢喜,此时一听他的请求,脸色微微一变,“所为何事?”
“有个朋友,说是知道子衿,我们聊起这事,便想借画来看一看。”
李笑云的身体明显一颤,“认识子衿?”李笑云若有所思,“这画可是你爷爷的宝贝,一刻看不到它也不行,若要借这画,还真有些为难呢。”
“奶奶,就一会儿,最多半个时辰我就还回来。”沈博文摇着李笑云的手臂。
“这么说,你那朋友在庄上?”
沈博文笑道,“瞒不过奶奶。”
一时李笑云眉眼笑开了弯,“既如此,不妨让你那朋友到这里来,也看看你爷爷。说不定你爷爷见着你那朋友听到子衿的事,就能开口说话也不一定呢。”
沈博文却有些为难起来,“这,我那朋友……不知道会不会打搅爷爷休息。”
“怎么会?既然都已经在庄上了,请到我这儿来,喝上一杯茶,有什么打搅的?我这里阴气重,年轻人多来走动,我也高兴啊。”
沈博文想了想,“那我这就去请他过来。”
李笑云笑道,“快去吧。”看着沈博文的背影,李笑云的脸却是冷了下来。这个世上,还有谁知道子衿这个名字?
颜惜之在沈博文房里,巴巴望着门口等待着沈博文。此时见他空手回来,难免露出失望落寞的神情。
“我带你去看画。”沈博文的一句话又让颜惜之黯淡的眼睛有了光彩。
“在我爷爷房里,本来我想借出来的,可是奶奶说,爷爷一刻也离不得那画。对了,我爷爷前年中风了,后来一直躺在床上。我爷爷一直保存着那画,你说,我爷爷会不会认识你呢?他看到你会不会被吓到呢?”沈博文一边带着颜惜之往东厢南苑走,一边说着。
颜惜之只一语不发地跟着他,有些忐忑不安。
一路上碰到丫头小厮,跟沈博文打了招呼,竟都不约而同地让颜惜之吸引了视线。
不觉,便到了。翠竹幽幽,一点点微风,叶子碰着叶子,沙沙作响。
院中石凳石椅,让颜惜之一阵恍惚。有些像,又不太像。
他只觉得脑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每走一步,也许就能离他的子衿更近一步。
沈博文只提到那幅画,并没有说子衿在那里。但是,他总有种感觉,看到那画,便能知道子衿在哪里。
终于踏进了门槛,李笑云坐在厅中,显然正等着他们。
当颜惜之出现在李笑云面前的时候,李笑云的脸刷地一下变得苍白。她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画上走出来的人。
颜惜之也看着她,但是他并不认识她。在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里面,他看到了震惊,愤怒,鄙夷。
沈博文惊异于李笑云的表情。平日里端庄得体,对他关爱有加,慈祥和气的奶奶,此时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那双眼若能杀人,颜惜之已不知死了多少回。
而颜惜之,面对着充满敌视的视线,只是毫无惧色地与她对视。他不明白沈博文的长辈为何对他如此敌视,想那别院的张伯,不也是和和气气的吗?
“奶奶,”沈博文打破这有些诡异的局面,“这位便是我的朋友,来看画的,他叫做颜惜之。”
李笑云笑了,笑容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好啊,颜惜之。”李笑云缓缓走到颜惜之的面前,“博文,这不干不净的东西,你怎么带到家里来了?”一巴掌便招呼到颜惜之脸上,按理说,一个老妇的手劲并不大,但因了她手腕上的佛珠,颜惜之便被重重地打了出去。
沈博文脸色大变,忙跑到颜惜之身前护着他,“奶奶为何突然……”颜惜之被打得跌在地上,便是起身也觉得艰难,他看着那狰狞的老妇,她手腕上的佛珠起了作用,他是鬼,她看出来了。
颜惜之艰难地撑起身体,“老人家,我的确不是人,我是鬼。但是,我上来,只为了找人。”
“老人家?”李笑云冷笑着看着颜惜之,“是啊,你少年夭折,成了鬼也是当年少年时的模样。而我们,却是老了。”她故意将“我们”说得很重,其中意味暧昧不明。
“奶奶,惜之只是来看画的。”沈博文扶起颜惜之,“他虽然是鬼,但并没有伤害过博文。博文只是想帮他。”
“要看,就去看吧。带他进去吧,别吵着你爷爷。”
“老人家认识我?”颜惜之被李笑云的话弄糊涂了。
“看了你几十年的画像,就算当年不认识,也把你的样子刻在了脑子里面。”一字一句,李笑云说得咬牙切齿,“画就在里面,要看就去看吧。”
沈博文扶着颜惜之进到里间,轻轻走到那画前面。沈博文悄声对颜惜之道,“床上躺着的就是我爷爷。”
颜惜之点点头,朝那床上看了一眼,一个老人正躺在那里。但是,颜惜之并没有注意到老人惊骇的神情。
颜惜之被那画吸引住了视线。
那画已经发黄,画上的人却是栩栩如生。
颜惜之伸出手指,摩挲着那画。画上的每一笔都可看到当年画者所花费的心思。
然而,当颜惜之的视线落到落款的时候,他仿佛被冻住了。
子衿——那字迹是熟悉的,那样狂放不羁的草书,除了他的子衿,谁还能写得出来。
庚辰年腊月十六——庚辰年就是武德十九年,出事那天是七月初四,也就是说子衿根本就在他死后还活着。
“子衿……子衿……他在哪里?他到底有没有死?”颜惜之摇着头,无法置信地后退。身后却是响起李笑云冰冷的声音,“他当然没死,不仅没有死,还好好地活着,娶了妻,生了子,还抱了孙子。人间天伦,他可是享尽了。”
“不,你一定是胡说,你胡说。他说过他娶了我,不会再娶别人的。”
“哈哈哈哈”,李笑云笑了起来,“娶你?一个男人?你是想让我笑掉大牙吗?哈哈哈哈——”
在沈博文面前,李笑云第一次发出这样凄厉恐怖的笑声,让沈博文不寒而栗。
“他……不会骗我的……”颜惜之呆呆看着那画,口中喃喃。
“当年,你一个男人像女人一样勾引他,做出让家族蒙羞的事,现在还好意思来找他吗?”
“哈哈哈”,颜惜之转过身来,一步步靠近李笑云,“是啊,你们都说我们坏了纲纪,乱了伦常,对我们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可那又怎么样?子衿说喜欢我,就够了。他让我等,我就等。若是错过了,我便来找。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感觉得到,他就在这附近。”
“颜惜之,你不要搞错了,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人,是你。是你这个妖孽勾引了他。他,不过血气方刚,受不了诱惑而已。”
“子衿在哪里?”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李笑云冷冷地看着颜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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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2 章 。。。
“奶奶……认识……子衿?”一旁的沈博文自言自语。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让李笑云面对着颜惜之的时候是如此地怨毒。
“奶奶,您知道子衿在哪里对不对?您就告诉惜之吧,让惜之解开心结,便可再世为人,怎么说也是功德一件啊。”
“惜之?博文啊,这个妖孽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帮他?难道,你也得了什么好处?”李笑云斜眼看着沈博文,眼中意味深长,接着又看向颜惜之,“你果然是妖孽啊……”
“奶奶,当年的事,过去了这么多年,纵是当年有什么,也该让时间抚平了吧。”
“博文啊,你这是说得轻巧啊。你可知道这几十年来奶奶的苦吗?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若不是有了你爹,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
“这么说子衿不是别人,是……”沈博文恍然大悟,只有在面对情敌的时候,一个女人才会那么容易失去理智。
“那是……子衿?”颜惜之一步步走向床边,颤声道。
那个让他心甘情愿任君亵玩的人,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等着的人,那个让他肝肠寸断饱受相思的人,真的就是那个躺在床上,一脸皱纹,满头白发,连动都动不了的风烛残年的老头吗?
沈世昌看着颜惜之,浑浊的眼眶里面滚出泪水,他想说话,但喉咙动了动,终是没能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