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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不也是吗?”说起这个,阮庭舟心中的怒意便淡去了许多,又想到这金世成虽看着精明狡猾,但府中这么多年来也始终只有一个从前艰难时娶的妻子,半个通房侍妾都没有,便觉得对着他这张肥脸也没那么难受了。再者金世成虽见天儿地与他偶遇请他吃饭,却当真只是吃饭,旁的什么都不说不做,叫人明知他是别有目的,心中却也生不出太多抗拒来,也实在是妙人一个。
阮庭舟静下心来想了想,觉得这人倒是可以认真结交一下。又想到自己再过几日就要进京上任去,心里便更多了几分深思。
阿茶和崔氏都要在三阳县扎根长住的,金世成刚上任不久,在贺州至少还要待上四五年,与他交好并无坏处。
这么想着,阮庭舟心中的不快就完全散去了。他生得好,谈吐又不凡,若当真放下身段与人结交,很少会有人不被他这一身风华气度折服。这不,没过一会儿,金世成脸上的笑容已变得真心实意,再不见前几日的客套虚伪了。
一时倒也算宾主相宜。
***
与此同时,阮府。
“爹爹今晚又不回来吃啦?”听了长明报来的话,阿茶眨了眨眼,“又是那金大人请吃饭?”
“是的姑娘。”
“知道了,你去吧,叫爹爹少喝点酒。”阿茶说完便看向了身边面色有些发沉的凌珣,小声问道,“那金大人到底想做什么呀?三天两头请爹爹吃饭的……”
“只是想与岳父打好关系罢了,无碍。”凌珣捏捏她的手心,抬头看见对面笑容明艳,正缠着叶绍给她夹菜的月牙时,脸色又沉了沉。
未防他暗中乱来,阮庭舟竟特地请了月牙来陪阿茶同住,如今不说洞房,他就是想私下亲近一下小姑娘都得先把这丫头弄走,当真是碍眼极了!
“凌大哥!快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凌珣回神,到底是将满心的杀气压了下去。
见他终于低头吃起了碗里的饭菜,不再用吓人的目光看着月牙,阿茶这才与同样提心吊胆的叶绍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暗舒出一口气。
月牙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她一颗心全部扑在了叶绍身上,没功夫搭理旁人来着。
桌上只他们四个人,如今已是七月,天气炎热,崔氏近来胃口不怎么好,喝了点清淡的米粥便早早休息去了。
阿茶又给凌珣夹了一筷子鱼肉,见他面色依然冷冰冰的十分不高兴的模样,心里不由哭笑不得。
他近来没少和她爹斗智斗勇,可爹爹太狠了,逮到他半夜爬她的房之后,竟直接找了月牙姐姐来与她同住。想着在她床上看到月牙的那一瞬,青年漆黑如墨,杀气腾腾的脸,阿茶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
都成了亲还不能随意亲近,确实有点凄惨……
到底舍不得叫他再这么憋屈下去,她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晚上等月牙姐姐睡了,你,你来后窗边接我。”
凌珣顿时扭头看她,见她脸颊微红,面色赧然却还强做镇定的模样,面上的冷意一下子散去了不少,眼中也透出一抹亮色来。
“好。”他点头,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带着叶绍欲回家。
谁料……
“这么早就回屋歇着太没意思啦,咱们再赏赏月谈谈心呀!”
看着紧紧拽着自己袖子,死活不肯放开的少女,叶绍嘴角微抽,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纤长的手指头:“……我困了。”
“骗人,你都没有打哈欠!”
“……”谁说困了一定会哈欠的!
眼见凌珣脸色又有变黑的趋势,阿茶暗叫不妙,忙挽住月牙的胳膊拖着她回屋了:“姐姐忘了吗?明早咱们还得上街买东西乞巧节用的东西呢,太晚睡该起不来了……”
“诶?是哦,我都忘了……”月牙一愣,这才松手对叶绍挤挤眼,“那你早些睡,明儿我再去找你玩!”
叶绍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跑了。
月牙顿时就不高兴了:“明明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偏要做出这副模样躲来躲去,矫情!”
阿茶忍笑,挽着她往明珠苑走去:“或许只是害羞了些。”
“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可害羞的!我都没害羞呢!”月牙跺了跺脚,越说越不高兴了,“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呀?”
她哪里知道呢?阿茶干笑:“这个……男子心,海底针,要不,我明儿再叫凌大哥去探探口风?”
“不是探过好几回了么,什么不喜欢,家世不匹配,一听就是假话!罢了罢了,我还就跟他耗上了!看谁耗得过谁!”月牙说完便抿着唇,目光忧郁地叹了口气,“哎,你说,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磨人呢?”
阿茶被她那难得深沉的模样逗得笑了出声:“是呀,瞧瞧我们月牙姐姐,这都为伊消得人憔悴啦!”
“那可不是!”月牙憋了憋没憋住,跟着笑了起来,“我爹说我都瘦了呢!”
“义叔回来啦?”
“是呀,就几日前,回家呆了一晚上又走了。也不知是在忙什么,连你成亲的日子都没赶回来。”月牙说着摇摇头,“可把他给遗憾的!”
邵义在阿茶婚礼前几日出了一趟远门,没能赶回来观礼,但他人不在,私下却派人给她添了不少嫁妆,阿茶也有些遗憾没能在成亲当日给这义父磕个头,道声谢。
“义叔身子都好吗?病才刚好利索,可得叫他多注意些,莫要太劳累了。”
“我从叶绍那里扒拉了一些药给他吃,如今好着呢。”月牙说着便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还说不喜欢我,明明问他要啥他都给!”
她的情绪总是来的快也去的快,阿茶失笑:“那姐姐有没有借机送点什么表示感谢?”
“当然有!”月牙笑得更得意了,“我给他做了个荷包,他嘴上嫌弃,实际上宝贝得很呢!我都看到他偷偷藏袖子里了!”
阿茶觉得有趣,只是却也更加想不透叶绍死活不肯承认喜欢月牙的原因了。
到底是什么苦衷连凌珣都逼问不出来呢?
***
“真没有其他原因,不过就是觉得不合适罢了。”见凌珣眼神淡淡,似有不信,叶绍垂睫盖住微闪的眸子,摸了摸鼻子叹道,“哥,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死丫头出身商户,又是那么个耿直的性子,我要是真把她娶回家,那就是害了她。她素日虽烦人得紧,但到底相识一场,我不能这么做。”
“你觉得我会信?”这话骗骗旁人便罢了,骗他?凌珣挑了一下眉。
叶绍的生母,也就是他的姑姑因病早逝,他的姑父永安侯府二爷又将整颗心都放在了功名利禄上,对不愿听从他的意愿入朝为官,却偏要去做什么军医的叶绍十分失望,如今基本已懒得搭理,只一心培养继室所出的两个儿子。
虽这处境看着尴尬不堪,但叶绍的爷爷老永安候还健在,老侯爷最疼爱长相容貌都与自己相似,且继承了他的医术天分的叶绍,哪里舍得叫他受委屈?且老爷子是个离经叛道不在意规矩的——否则也不会打小就不学文不习武,一心钻在医术上,月牙身份确实低,但叶绍若实在喜欢,他未必不会答应。至于叶二爷,为官之人名声最重要,他必不敢违逆父亲的遗愿,叫自己落得个不孝的罪名。
而有老爷子庇护,叶绍的继母孙氏想来也不敢太过难为月牙。
“哥,我忌惮的不是我爹和孙氏,而是……死丫头生长环境与咱们不同,她性子又跳脱,哪里受得了咱们这些人家家中的规矩?即便她愿意为了我去适应,我也不忍心叫她为了我收敛锋芒,强迫自己去改变原有的性子。那样,她这一生过得就太委屈了。”叶绍漂亮的菱唇有些无奈地弯了一下,“好比嫂子,倘若哪一日你不得不做回骁王,你舍得叫嫂子逼着自己去成为不得不复杂的骁王妃吗?若是不舍,京城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不可能随时随刻都护在她身边,这万一……而且其实说到底,哥,我还没有那么喜欢她,我还没有喜欢她喜欢到愿意像你为嫂子一样,放弃京中的一切。”
“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凌珣拍拍他的肩不再说什么了。叶绍说的这些他之前并未细想过,一是因为他从未想过回去做骁王,二是他常年征战在外,很久没接触后宅之事,没有太多概念了。但现下仔细一想,他说的确实不无道理。京城贵族圈就是个圈,月牙若是真的嫁进永安侯府,必然一举一动都会受众人瞩目,届时她怕是做点什么都无法再像从前一样随心了……
到底是叶绍的私事,凌珣虽关心,但也不会干涉太多,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只回屋静待着深夜的到来。
而叶绍……
“真话假话掺半才最逼真,爷爷诚不欺我啊……”漂亮的青年提着一壶酒坐在窗边,看着外头叫乌云遮去了一半的月牙儿,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死丫头,我很喜欢你,可是对不住……不能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
第92章
第92章
……………………………
月牙素来心宽,纵然近来心里头因叶绍染上了一丝少女的忧愁,可该睡的时候还是没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阿茶觉得自己这姐姐实在太可爱了,悄悄下了床,又仔细地替她盖好薄被,这才穿好外裳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后窗边。
两个白睡在外间,阿茶怕惊扰她们,并不敢自己开窗,只咬着唇,十分小心地屈指在窗沿上轻敲了两下。
明明是成了亲的正经夫妻,却非得跟偷情似的暗中往来,阿茶想着便有些好笑地摸了一下鼻子。
凌珣已在外头等了一小会儿,闻声很快将半掩的窗户打开。他人长得高,身手又好,因此并未发出太大动静,阿茶回头看看屋里,发现两个白和月牙都没有反应,这才轻舒出一口气,重新朝凌珣看去。
今夜有云,星月黯淡,可青年一双眸子却仿佛燃烧的火团,在黑夜中熠熠生辉,明亮逼人。
阿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嘴角却忍不住傻傻地弯了起来。
“快。”凌珣挑眉,朝她伸出手。
“嗷。”阿茶应了一声,踩着睡觉前就准备好的椅子上了窗台,还未站稳,窗外的青年已铁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怀里一带,而后便跃身翻上屋顶朝隔壁而去。
阿茶起初吓得险些惊叫出声,后来便兴奋地探出脑袋笑了起来:“原来在屋顶上跑是这样的感觉!”
“好玩?”怀里娇小柔软的身躯叫凌珣的眉眼变得柔软无比,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低声问道。
“嗯!飞檐走壁呢,感觉像是话折子里写的江湖大侠!”阿茶说着又笑了起来,弯弯的杏眸亮晶晶的,盛满了崇拜与赞叹,“凌大哥你是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凌珣愉悦地挑了一下剑眉,但没有回答,只是偏头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声音微哑道:“我还有更厉害的,想不想试一下?”
阿茶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什么,但见他语气暧昧得叫人心慌,多少也猜到了,顿时脸蛋一红,轻捏了他一记不说话了。
凌珣低低地笑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抱着小娘子回了自己的卧室,也就是他们成亲之后的婚房。
一进屋阿茶便被人压在了那张十分宽敞的大罗汉床。上,凌珣一边吮着她柔软的唇,一边哑着嗓子问道:“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阿茶叫他亲得意乱神迷,气儿都喘不匀了:“唔……爹爹会……会生你的气……”
“无妨,嗯……明日我再与他请罪……”他都做了这么多日和尚了,阮庭舟先前的气儿应该消得差不多了吧?凌珣想着便有些难耐地抚上了阿茶的腰。
他俊脸潮。红,目光带火,声音低哑得叫人心头直发颤,阿茶脸蛋烫得厉害,心下有点儿害怕,可到底是舍不得更多,便只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声细若蚊道:“……好。”
她知道爹爹不让他们俩同房是想给她留条后路,可她心里再确定不过,即便过几日京中真的来了人,凌珣真的不得不回京重新做回骁王,她也不会像爹爹希望的那样与他和离,再另嫁他人的。
她很清楚自己喜欢的不是“凌珣”这个名字,而是眼前这个不怎么爱说话,却三番四次救她于险地的男人。既然已经在天地神灵面前嫁给他为妻,那这一生,她都只会是他的妻子。无论他将来是继续做凌珣也好,还是要回京做楚巽也好,她都愿意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这一生过得太辛苦了,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为了护住年幼的弟妹,又以十二岁的稚龄毅然从军,此后十几年更是一直在战场厮杀拼搏,甚至到最后自己拼死守卫的君主还要反过来疑他害他……
阿茶一想便觉心疼得厉害。
人人都只道大周战神英武不凡,风光无限,可又有谁看得见他满身遍布着的狰狞伤痕呢?那些从前叫她看上一眼都害怕得想要尖叫的伤疤,如今想来,全都是他在鬼门关来回游走留下的印记啊!
叶绍说他大哥遇见她之前,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真正发自内心地开心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