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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翡青知道阁主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但她就是恐惧。
“您要去哪里?”她嘶声问道。
您能够去哪里?这阁里是您最终的依归了,恐怕还是您的坟墓了,十二金钗一个个都嫁出去,卸下“阁主”之职的您,还有哪里可以去?
在这一瞬间,竹翡青突然明白了自己心里的念头。
她之所以从来没有想要出阁,正是为了阁主。
这个女人将她从垂死之地救了回来,给予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她很久以前就想好了,阁里几个资历深的姊妹也都私下约定好,将来无论是哪一位金钗承继阁主之职,她们都会好好的奉养卸职的阁主。
风摇蕊嫁了,梅晴予也嫁了,月映婙也……有过约定的姊妹们,都先后嫁了,只剩下她了。嫁出阁的金钗不可能继承阁主之职,那么,只有最后还未嫁的她可以……
“这里不是你的坟墓。”阁主的声音清冷而冰凉,寒彻她一身。“这‘三千阁之主’的位置,不是如今的你坐得起的,放弃吧!”
“那么,您怎么办?”竹翡青恍惚的问。
“总有法子的。”阁主低声的笑了,那声音漫漫的荡了开来,“三千阁传到我这一代,恐怕还不到结束之时……或许能结束在下一代呢……那一双刀剑,守护著这么一阁姊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入土,追随初代阁主而去。”她怜爱的拍了拍竹翡青的脑袋,“你呀,出阁去吧!”
流宿并不知道屠霁延被下了长达三个月的禁欲令,也不知道苏鸩被扣在三千阁里养著,他的解毒状况并没有非常顺利,这段期间时睡时醒,奇怪的是,他意识清醒时看见的,床头边站著的人,却一直都是疏楼。
流宿觉得很不明白,疏楼并不与他交好,为什么老是看到她面无表情的来探视他?
他怀抱著这个疑惑,却又不敢问疏楼,终于等到能下床了,疏楼漠然的瞥他一眼,伸手扶他到澡堂的隔间外头,便转身去帮他准备换洗衣物。
流宿胆战心惊的看著她走开,忍不住松口气,拉开木门,走进微有湿气的换衣间,先将衣服脱了,拿起一个干净的水瓢,再拉开里层的拉门,正要踏进单人的澡堂时,忽然看见一个人影。
池子里的水很热,整个澡堂弥漫著雾气,因此他看不太清楚泡在池子里的人是谁,却很惊讶。
他是三千阁里唯一一个男孩,这单人的澡堂只有他在使用,为什么这个时间却有另一个人在使用?
“是谁?”池子里的人发话了,嗓音高亢而清亮。
流宿觉得非常耳熟,心里一跳,“苏鸩?是你吗?”
池子里警戒著的人也立刻发现了来人是谁,“流宿!你可以下床了吗?”
哗啦一声响,苏鸩冲出池子,扑向他。
流宿脑子里一阵晕眩,在看清楚一切之前,已经背转身子,又手忙脚乱的拿水瓢遮身体,但是这样哪里遮得住什么,于是他又逃了出去,砰的一声拉上拉门。
苏鸩一身水滑,动作及不上他快,被关在门里。
“流宿?流宿!你开门啊!让我看看你。”
“男女授受不亲……”流宿捂著鼻子,虚弱的滑坐地上。
“你在讲什么男女……”苏鸩的声音变得微弱,忽然听懂了流宿在介意什么,好气又好笑,却又说不出口,“欸,你刚才进来,没看见我啊?”
“没有啊!苏鸩……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单人用的澡堂,你可以去另一边的大池。”
“疏楼带我来这里。”苏鸩的声音流露出索然无味的意味。
外间的流宿忽然注意到,苏鸩的靛色衣裳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角,他进来脱衣时要是多留意一下,就不会冒失的闯进去了。
“流宿?你昏过去了?怎么忽然没有声音?”
“咦……啊!没……没有,我醒著呢!”
苏鸩别扭了一下,“那个……流宿,你救了我……那个……你……谢……谢谢你。”
“不会……”流宿的表情有些茫然,“我还谢谢你给我吸毒呢!疏楼还说,是你背我回来的,我很重吧?那个……辛苦你了。”
“欸?不会啊……”
两个人隔著一扇门,扭扭捏捏的说起话来,但是没有多久,外头的流宿冷不防打个喷嚏,吓了苏鸩一跳。
“流宿,你还伤著呢,快点进来冲热水。”
“不……不……我把衣服穿起来就好,苏……苏鸩,你好好的泡水,我……我先回房去了……”流宿逃命一般,脸上红通通的从折返的疏楼身边卷过,奔向竹翡青的房间。
疏楼看著他健步如飞,又回头,听著苏鸩在里面捶著门咒骂,厌烦的叹口气,心想,这种傻瓜情路真是太坎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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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
“翡青姑娘?”
流宿没有奔回他躺了将近一个半月的医务房,而是习惯的冲往竹翡青那儿。
他在他的侍儿房里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又拿半浸湿的巾子擦拭脖子和脸,将自己打理好了,才前往竹翡青的内房。
一踏进去,他就看见她一动也不动,伏在朱红窗台下的软榻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静静伏著的姿态,让流宿心里一凉。
幸好竹翡青在他失态的爬滚过去之前,有了一点动静。
她偏过脸来,“流宿?你可以下床了?”
“翡青姑娘……”喊出声,流宿才被自己哽咽的嗓音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没有啊!”她微微一笑,半合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我在想些事情。怎么?你以为我终于吹风吹得昏过去了?”
一提起这件事,流宿就有气,“你还敢说?!”
“嗳。”竹翡青一笑,“瞧见苏鸩没有?那女娃娃可是我特意留下来陪你的,她把你送回来的时候,脸蛋苍白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这少爷真是造孽哪!”
流宿气结。主子一天不拿苏鸩来调侃他,似乎就觉得日子没乐趣!
“你把苏鸩扣下来,屠二爷还不跳脚吗?”
“他跳他的,你这么著急做什么?”竹翡青好奇怪的看著他,“怎么?你爱屋及乌到苏鸩的主子头上去了?”
“我……”流宿辩不过她,心脏一阵无力,“你之前不是还和二爷一起私下查些什么吗?需要我去给你传话吗?”
“什么也查不出来,连暗卫那儿都只能两手一摊,哪里还有什么话可以传?”竹翡青一脸不痛快,“屠霁延让我打发去给你报仇了,我叫他三个月不准进阁里。”
流宿被她吓个半死,他可承受不起屠霁延的任何“问候”。
“我可以问你和二爷在查什么吗?”
“查一个人。”竹翡青冷哼一声,怀恨得很,“说是从西境琉月一族出来的,人在花街里,处于高位,却又碰不得……花街里这么多的美人,谁晓得那个‘姽’在哪里?流宿,你相信吗?连阁里的暗卫都查不出蛛丝马迹。”
“查不出来是当然的啊!”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哪位美人这么高高在上?居然……”竹翡青气势高昂的正要抱怨下去,流宿上一句回覆的话却慢悠悠的飘荡进她的耳里,她愣了一下,整个人坐起身。“咦?流宿,你刚才说什么?难不成你知道什么?”
流宿一手捂住半边的脸,睁大的眼睛里一片阴暗,“翡青姑娘,你和二爷调查那位‘姽’,要做什么?”
她惊讶极了,“流宿,你真的知道那人在哪里?”
“翡青姑娘也知道啊!”流宿轻声笑了,声音疲倦,“事到如今,西境琉月一族还找那位大人做什么呢?”
竹翡青觉得莫名其妙,“这个……说是委托了屠霁延带一颗丹药回来,要交给那位‘姽’。兴许是那位有什么急用呢?”
“丹药?”流宿像是将这两个字仔细的咀嚼了片刻,才微微点了下头,“我知道了,我会传达的。”
“流宿,你知道去哪里找人?”竹翡青大感好奇,几乎要扑过去。
那锦衣的少年,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久的孩子,却只是淡淡的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同时撂下话,“我让苏鸩去寻二爷回来。翡青姑娘,毋需知道的事,还是别知道比较好。请关紧窗户,好好的休息。”
苏鸩发出的信息传到屠霁延的手里时,温家已经被他打得半残,只剩一口气喘著了。
温家的两男一女,由于周边与其父辈交好的长者说情,因此他没有让他们有半点损伤,但相对的,他将温家的产业吞并一空,由离人泪镖局派人来接手,接著把无法无天的温家两男一女分别送到戒律严格的和尚庙和尼姑庵去重头学习,以期能教导他们晓事。
从信鸽脚上拿下纸笺之后,屠霁延满脸惊异,又掐算日子,更是错愕的意识到一个半月已经快过去了,藏在手腕里的这颗丹药还没有送到收货人的手上。
他日夜兼程的赶回花街,流宿已经等在三千阁的门口,这容貌秀雅的锦衣少年面色淡然,却生出一股他从未见过的凛然贵气。
屠霁延心里惊讶,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他随著流宿进入阁里,踏上楼梯,见到竹翡青倚在她的房门口,两人目光交缠了一瞬,彼此都觉得心跳加快,竹翡青按了按心口,感到一阵羞涩,而他见她媚态如此,身体一热,恨不得扑过去,将她压在身下。
流宿却像是浑然不觉两人的眉目传情,兀自敲响了阁主的房门。
竹翡青脸色一白,疾奔过去。
流宿将她拦在门外,目光严峻,只用一手坚定的将屠霁延请进房里。
阁主坐在里头,淡淡的问:“西境琉月,托你一颗丹药?”
“是。”屠霁延恭敬的应对。
“除了丹药,可还有其他的什么?”
“还有一句话,恳念旧情。”
阁主笑了,笑声轻轻的飘荡而过,落在耳边,像暴风里的狂雪。
“我知道了,把丹药留下吧!”
屠霁延没有迟疑,褪下护腕,取过流宿递上来的匕首,刀落肉绽,挖出那由厚蜡封裹的丹药,放到阁主手边的一方绣帕上。
流宿立刻上前包扎。
屠霁延任由他动作,忽然问了句:“阁主闺名‘姽’吗?”
阁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流宿手上一颤,下了狠劲的挤压他的伤处。
屠霁延像是没有痛觉,满不在乎的重复问了一次。
这次阁主笑了,“屠霁延,你心里可有翡青?”
他肃容,“在心尖儿上,珍而重之。”
“翡青曾以侍妾身分嫁人,夫家待她极苛,九死一生才让人救起,再也禁不起第二次情伤,你可明白了?”
“从今而后,她都是屠某心尖儿上唯一的女人。”
“希望你不忘此心。”
“屠某欲迎翡青出阁,还请阁主应允。”
阁主又笑了,这次笑容里带点薄薄的温度,“她若点头,你便带她到天涯海角吧!屠霁延,我有好女,从此要托付予你了。”
屠霁延深深的低下头。
丹药由流宿披星戴月的送去。
天明不久,三千阁里有叶笛的声音,带著断断续续的破碎。
夏日风疾,将这叶笛的声音携得远了,穿过绵延屋舍,越过千丈宫墙,在紧闭的门窗外打转,而有那么一道昔日的旧色裂痕在没有补起的窗纸上,于是笛声窜了进去,奔得这样疾快,扑进了垂纱层层的床褥。
明黄的被子里,发著高热的男人昏昏沉沉,才喝下送来的丹药睡下的,却辗转反覆,极浅的睡眠里,梦境很深,像是要将他拖进深渊。
而笛声扑了过去,将他奋力的拉扯出来。
男人陡然睁开眼睛,一身的汗湿,脸色却极其苍白,透著狰狞的病气。
他的呼吸凌乱而破碎,他的视线模糊,力气疲软,干燥的唇舌感觉不出什么味道,唯有双耳有听觉,清晰的听见了叶笛的声音。
像清澈的溪流,有落花,有嫩叶,有鸟鸣,还有一双男女,额抵著额,十指交握,轻笑低语。
他用力的呼吸,每一次的吐息,喉咙和鼻腔都疼痛得像是要干裂,也许死亡逼近的时候,也会这样让他满口苦涩吧!
但是叶笛的声音这样近,仿佛伸出手,就能握住那递过来的柔荑。
他不想放弃,想要握住。
于是他奋力的呼吸,让自己发出沙哑的声音,而重重帷帐蓦然被掀开了,许多奔跑的步伐声在他的寝宫中响起,把脉的,喂水的,擦汗的,焦急问候的……他却觉得他的寝宫无比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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