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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中行一听更害怕了,说不行。
公孙梧道:“只要朱羽肯出手,对付朱羽的事,老朽也不会闲着的。”
“公孙先生答应出马,我就放心了。”
“事不宜迟,城主最好现在就去找朱羽,明天一早,在落魂崖截斗预让,否则预让一走,什么都完了!”
范中行连连点头,匆匆的走了。
第二天清早,预让为了怕麻烦,也怕再遇上了文姜夹缠,所以也不辞行,悄悄的牵了马就出城而去。
到了门口,门还没关,那些守卒是认识他的,忙开门放他出去。行径一片林子,他隐约瞧见有人影闪烁,心中一惊,忙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快出来!”
人倒是出来了,青衣布裙,背帕包头,只提了一个小包裹,跨着一头青驴,居然是文姜。
预让大感意外的道:“夫人,你一大早出来干吗?”
文姜微笑道:“我已经不是城主夫人了,昨天晚上,我跟范中行说好了,我要跟你走。”
“这……不是胡闹吗?”
文姜愠然道:“怎么是胡闹呢?我已经说过,再次来找你时,我必已摆脱了范氏之妇的身分,你答应的事,莫非又想反悔了?”
“我答应你什么!”
文姜呆了一呆才道:“不错,你没答应什么,可是我昨夜对你那样说时,你也没有拒绝。预让,我是个女人家,如此屈意相求,已经是很不顾廉耻了,你若是再跟我开玩笑,就太不应该了……”
预让有点手足无措的道:“范中行肯放你走吗?”
“他当然不肯,可是我决定要走,他也拦不住我。”
“那怎么行?他没答应你走,你就是私奔。”
“他虽然没有答应,但我是当他的面,说明白要走的,何况我在嫁他之前,就已立下约定,说好如果发现跟他在一起无法生活时,随时可以走,我这儿有他所立的竹简为凭,上面有他的亲笔画押,所以我只要通知他一声,就可以走了。”
她取出了一支竹简,果然写得明明白白,预让叹了口气道:“文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追求我理想的归宿。以前我没找到,只有将就了,但是我并没有放弃我的理想,所以我要范中行立下典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现在我找到了,我一辈子都会守着你,不再改变了。”
“你放弃了锦衣玉食,跟我到河东去吃苦吗?智伯虽然食镒千斛,可是他们夫妇仍然自耕自织,生活很节俭的!”
“我知道,我并不是去享口腹之欲,人活着也不是只为穿衣吃饭。”
“我是个剑客,为报智伯知己之德,只有一死相酬,很可能我活不过三个月。”
文姜一笑道:“活着,我们一起活,死了,我们一起死。生命的久暂,并不是以年或岁来计的。有人活到一百多岁,死了却没有一个人再记得他了,有人夭于英年,却仍然活在千百年后人们的口中心中。”
预让目中神光一灿:“好!”他说:“娘子,你能有这种认识,我还能有什么好挑剔的?”
“娘子,你叫我娘子,你肯要我了?”
预让笑道:“这么好的老婆我怎么舍得不要呢?我子然一身,别无长物,而且又在行路时,无法备花烛,好在我们是互相的心中了解了,以心相许,也不作什么仪式媒证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娘子,我就是你的汉子。”
文姜嫣然一笑道:“在范城有金屋玉阶,我都抛开了,还在乎什么?虽然两心相许,但是礼不可废,天地不可慢,至少要等我们拜过天地后,才能互相称呼。”
预让笑道:“这倒也是,天地神明不可慢,掂土为块,削树代香,天地为媒,此心永鉴。”
预让拾了三个小土块,又折了三根小树枝,插在一个小土坡上,拉了文姜两人恭恭敬敬的叩拜了天地,然后相向对视。
预让笑道:“现在我可以改口叫你娘子了?”
“是的,夫君。”
预让哈哈大笑,一把抱起了文姜,在空中转了几下子,才把她放了下来:“有意思,真有意思,不久之前我是光棍一条,现在居然有了家了。”
文姜笑道:“昨天我还是范邑的城主夫人,今天早上,居然成为预大娘子了。”
预让笑道:“走吧,在河东还有几个朋友,他们还热心的要为我物色个婆娘,不想我自己带了一个去了。”
文姜笑道:“他们为你物色的,绝不会比我更好。”
“那当然,要是还有比你好的,我也不会这么急着讨你了。智伯那儿的女子不少,据那些朋友们说起来,好像个个都是天仙临凡,但我看了也不怎么样。”
文姜微笑道:“河东出美女。智伯那儿,美女多是天下闻名的,稍具姿色的女子,都自动要求到智伯府中去,想在那儿物色到一个如意郎君,可有这回事?”
“这倒是有的,因为智伯礼贤下士,求才若渴,人才在那儿得到重视济济多士,以列身河东斗士为荣,所以那儿也成为淑女求偶的地方了。”
文姜道:“所以我也得赶快追了来,抢先一步抓住你,否则就会被别的女人抓去了。”
两个人哈哈大笑。预让牵了文姜所乘的青驴,抱文姜上了自己的马,两个人就这么相偎着步向初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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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树林深处,有两个女郎也悄悄的抹去了颊上的泪珠,牵过在一边的马匹悄悄的蹑上去。
那是朱羽家中的侍女大小桃,这是两个神秘的女郎,她们屈身在朱羽家中,是另有目的的。
朱羽曾经派她们出去,相机刺探公孙梧的下落,现在她们却悄悄的蹑在预让身后,目的何在呢?
悄行片刻,小桃才低声道:“姐姐,刚才那一场婚礼真令人感动,那个文姜也真有魄力,居然抛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追随预让流浪去。”
“那是她会挑男人。换了我,也一样不放过预让的。
小桃点点头,轻轻一叹道:“我一直就在想将来出嫁要轰轰烈烈,好好的热闹一下,可是刚才看了他们的婚礼,既简单又冷清,我居然好羡慕,好羡慕……”
大桃笑道:“你想要热热闹闹的婚礼倒是不难,马老伯已经升了晋城的总捕快,他的儿子也独当一面了,办完了这件案子回去,你们可以风风光光的成亲。但是你想要刚才那样的一个婚礼,却永无可能。”
“这是什么话?”小桃道:“我可以叫马永成照样也做一次。”
“照样做十次也没那个味儿,你不是文姜,马永成也不是预让。”
这不算是解释,但小桃却懂了,她们的跟前有一双蝴蝶在追逐飞舞,天空中有两只鸟在追逐翱翔,这是春天,他们都是在求偶。
同样是飞翔的动作,同样的目的,但飞鸟与蝶蝴给人的感觉绝不会一样。
那是气势上的不同,蝴蝶永远不会有飞鸟的气魄,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样。
过了片刻,小桃又问道:“他们恐怕还不知道朱羽会在前头狙击他们。”
“嗯,应该是不会知道。朱羽这次行动很秘密,要不是我们昨天恰巧听见了他跟范中行的密谈,我们也不知道。”
“要不要告诉预让一声?”
“不必了,预让是有名的剑客,他应该有足够的警觉性,不会受到偷袭的,而且朱羽也决不会去偷袭。
“何以见得?他一向都是卑鄙的人。”
“对别人,朱羽或许会不惜采取卑劣的手,但是对预让则不会。因为朱羽也是很不错的剑手,一个剑手在面对真正高手时,希望用自己的真本事去击败对方。”
“朱羽能击败预让吗?”
“不可能。虽然朱羽自己以为很高了,但是他仍然比预让要差一点。”
“姐姐,你又没见到预让的真才实力,更不知朱羽日来的进境,凭什么就预言胜负了?”
“因为这是公孙梧去挑起来的。这头老狐狸,躲在范中行的府邸,目的在对付朱羽。”
“是啊!他的目的要对付朱羽,为什么还献计范中行,要他说动朱羽去杀死预让呢?”
“妹妹,你就是不肯用头脑。公孙梧的计划上看来是叫朱羽去杀预让,实际上是叫朱羽去送死啊。你想,他一定深知双方的虚实,才推出这个计划的。”
“我看他们在伯仲之间,预让也不会高到那里去。”
大桃笑道:“你真笨,朱羽对公孙梧逼紧了不放松,预让对公孙梧有留命之德,他怎么会去帮着朱羽对付预让呢?这分明是借着预让的手除掉朱羽。”
“那我们怎么办呢?如是朱羽一死,我们怎么回去交差?这些年来不是白忙了吗?”
“不会的。”大桃说道:“公孙梧还在。我们亮明了身分,找他帮忙,指点我们找出证据来,那样就行了。”
小桃道:“他会帮忙吗?很多事情他也有份的。”
“只有把他出脱了,好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拿住元凶主犯,为先人复仇昭雪,其他的人也只有放过了。”
“我可实在不甘心!我真想把他们一网打尽的。”
“没有办法,只有择重而避轻,天下事很难尽善尽美,我认为复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昭雪先人的冤屈,别忘了我们的大哥还关在监狱中,我们在晋城仍然是犯官的后人,沉冤不得昭雪,我们终不得出头。”
小桃一声轻叹,显然是被她姐姐说服了,两个人悄悄的牵了马,步蹑着向前行去。
预让仍然是抱着文姜,在马上得得的走着。他的心中充满了欢欣,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他理想的伴侣。
当他开始闯荡江湖,献身游侠事业时,他已经为自己立下了一个择偶的标准。
他要找到一个美丽、贤慧、聪明而又心胸豁达的女子时,才考虑到终身的问题。
美丽、聪明、贤慧,只是他个人的标准,也不难找,而豁达的心胸,是做一个游侠妻子所必须的。
游侠的生涯是充满危险,游侠的生命是短促的,他们极少有善终,差不多全死于非命。
他们活着,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抛却头颅,洒尽热血,从事一项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伟大行动。
他们的名字留传史册上,流传在后人们的心中,这是一个游侠的希望。
这一个行动必然是壮烈的,然而每一个游侠却从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只不过有些人在机会来临时,却因妻子的恳求而放弃了,没有一个妻子肯失去自己的丈夫。
他们虽然保全了生命,一直生活在后悔与痛苦中。
预让看过不少这种例子,看了他们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心中就充满了感慨。
所以他一直很谨慎,不轻易的付出感情,他要找到一个能够与他共享那份游侠尊荣的女子,才肯付出感情。
那实在不容易,但他居然找到了,所以他十分的高兴,把文姜抱得紧紧的,使她几乎要窒息了。
文姜挣动了一下:“郎君,你抱得松一点好吗?”
“不行!为了找一个知情着意的老婆,我已经虚渡了半生的岁月,好容易找到了,我要把失去的时间都补回来,我恨不得两个人揉为一体,永远都不分开。”
“但是也不要抱得这么紧呀?”
“这样才使我有一份真正的感觉,感觉到我是真正的拥有,不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可是你再不松一点,我的气透不过来,就要死掉了。”
“不会的,我是一个剑手,我知道轻重,你还能说话,就不会死。”
文姜叹了口气,没有再作争辨,事实上她同样的也在享受着这种粗犷的、猛烈的,近于原始的爱情。
爱情,必须要有一点痛苦,才能体会到甜蜜。
在范中行那儿,她永远得不到这些。
她满足的吐了口气,用自己的脸擦预让壮健的胸膛,闻着那一股充满了男性的魅力,带点汗味的气息。她也在心头低喊着:“这才是男人,这才是我要的爱情……”
当她把双臂拖得更紧来配合预让时,预让却松开了?
她惊奇低问:“夫君,你做什么?”
下意识地,她以为预让要进一步的爱她,因为这正是春天,太阳已经出来了,原野上百花盛开,春风吹来一阵醉人的暖意,春意也在她心头荡漾着。
预让找了一处较为隐僻的地方把她放下。文姜的心头咚咚的跳着,她不是个扭捏的女人,对于在春色醉人的原野上做爱,更是充满了一种野性的刺激与喜悦。
可是当她充满了柔情去拥吻预让时,预让的反应是冷淡的。他把马匹交给了她,取下了挂在鞍旁的长剑:“文姜,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到前面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前面是山,不会有人。”
“有,我看见了亮光闪动,那是兵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