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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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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姜笑道:“伯公,这笔钱岂不是来得得正好!”
  智伯道:“这是什么话?我不但没收下,而且还倒赔了一千两黄金去。”
  预让一怔问道:“伯公,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得知夫人是跟先生一起离开的。心中十分高兴,奇士才女,天作之合,自然要加以成全,所以我附上黄金千两,连同原金,一起送给那使者,明白地告诉他,这是为先生聘娶夫人的妆金,虽是只得原金的十分之一,但却是我拿得出的全部库存了……”
  文姜道:“伯公不受他的金子也罢了,干嘛还要给他钱呢?这根本是不必要的。”
  智伯道:“贤伉俪虽是天成的佳侣。但究竟是范中行聘娶在先,我是想为二位正名,免落情奔之讥。”
  文姜轻声一叹道:“伯公,妾身不值什么,伯公此举,只是爱惜预让而已。”
  智伯道:“是的,河东的百姓们,对预先生敬若神明,我也十分地尊重他,不让他有半点的非议之处!”
  预让道:“伯公虽是一片爱惜之意,但是对预让的了解却不够。预让平生别无他善?唯生性一毫不非取,这是可以质诸神明的。”
  “先生误会了,”智伯道:“荀瑶并非怀疑先生的品德。”
  预让道:“预让既然一毫不非取,又怎会谋夺主妇,诱拐情奔,陷伯公于不义呢?”
  智伯面红耳赤,呐呐不知所云。
  文姜笑道:“郎君,这不能怪伯公的,因为我是范邑城主夫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怎会有人知道我是取得范中行的同意的?”
  “什么?”智伯问道:“范中行自己同意的?那他干嘛还来这一手?”
  “我在未嫁之先,就跟他商议好的。唯恐口说无凭,特地还立简为语,说明我随时都有离开的身由。这是范中行亲自立下的同意书,证人是王飞虎,伯公请过目。”说罢她把一卷竹简呈上。
  智伯看了后。欣然地笑道:“这就更好了,范中行大以为我正在需要钱,才以重金为饵,想要把夫人送回去。我向他表示了我的态度,这下子他就死心了。”
  预让道:“伯公,那预让没有想到,伯公何必急着要给他金子呢?”
  “那是我为先生尽的心,跟先生来不来无关。”
  “假如我根本不来了,伯公这钱不是花得太冤枉!”
  智伯大笑道:“不冤枉,为成就一双侠侣,这点金子也是值得的。”
  预让感动地下拜道:“伯公待预让实在太厚,预让不知将要如何报答。”
  智伯连忙扶他起来道:“先生,万不可如此,先生肯惠临赐顾,是荀瑶借重于先生之处多。”然后又对王飞虎说道:“王壮士,范中行也有话说,他对壮士十分倚重,万望先生能回去帮助他。”
  王飞虎道:“小人追随预大哥,心意已决,不回去了。”
  智伯道:“王壮士肯留在河东,我是万分欢迎的,而且我对壮士的借重,也不会少于预先生。方才我只是转达了范中行的话,其实壮士真要回去,我也会用尽方法来留驾的。”
  王飞虎感动地道:“伯公,小人只是一介武夫而已。”
  “壮士太自谦了,壮士在范邑把范中行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那就是了不起的成就,河东也需要壮士这样一位干才来整顿一下,今天我实在太高兴了,能得三位人杰来临,这值得庆祝,来人,吩咐厨下,立摆酒宴……”
  这一项接风的酒宴的确很丰盛,酒是最好的,菜也是精心烹饪的,全牛、全羊、鸭猪鹿鱼蔬,百珍俱陈。
  智伯不但邀请所有的门客参加了,而且还叫自己的妻子也出来参加宴会。
  伯夫人雍容端庄,一点架子都没有,跟大家欢笑谈天,亲如家人,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酒后,预让夫妇被送到专门准备的宾舍中休息,预让倒是吃了一惊,因为这儿太华丽了,几乎就像是皇宫,两名锦裳的宫女前来侍候,她们自报名字,一个叫雪娘,一个叫依奴。
  她们是伯夫人特地遣来侍候文姜的。
  文姜问道:“依奴,伯公府邸中,这样的宾舍有多少?”
  “有十七幢,不过以此间最为精美。”
  “伯公他们自己住在那里?”
  “在前进大堂的旁边。”
  “那里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宫室呀!”
  “是不大,两间木舍,一间作为卧室,一间则是伯君夫妇纺织之处。”
  “织布之处?难道他们还自己织布?”
  “是的,伯夫人不但精于纺织,而且擅专养蚕,他们穿的衣服,都是自己织绢。自己缝制的。”
  “这不是太辛苦了吗?”
  依奴道:“是的,她经常忙得深夜不寐,可是黎明即起,操持家务,比谁都勤快。”
  “她为什么要如此辛苦呢?不需要她如此的。”
  依奴道:“是的,伯公也要她不必加此,可是她说:我们要老百姓辛勤的工作,自己就应该先做到,这样才能叫大家都明白,他们所缴纳的蚕绢,都是用在正当的用途上,她跟伯公并没有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老百姓对智伯的看法如何?”
  “爱戴极了,虽然河东的地方常有水患,收成也不好,而且岁纳又比别处高,但百姓们没有一个叫屈,也没有一家抗纳不缴。河东没有催租吏,也无须公差登门收租,老百姓都是自己到时侯就把粟绢挑了来,不用斗量,不用尺度,绝不会短少,只有多出来的……”
  文姜听得呆了道:“他们如此拥戴智伯?”
  “夫人也许不信,但可以自己去看,也可以任意找一个老百姓来问,他们的答案不会两样的。”
  “智伯贤能,受民爱戴,我是知道的,但想不到会如此之深,老百姓为什么要对智伯如此的拥护呢?”
  “因为他的确是一个贤明的领袖,他不但与民同甘苦,共患难,而且还深入民间,了解民隐,每年春耕,他都亲自下田耕作,从早到晚,一刻也不休息,这不是做作,他是实心实意地做。”
  “可是老百姓的生活并不好,捐纳又重……”
  文姜道:“老百姓不怕苦,只怕苛政暴敛,伯公和伯夫人跟大家一样的吃苦,大家也就没有怨言了。”
  文姜道:“可是生活一直苦下去,究竟不是办法呀!”
  “那当然。但伯公许诺过大家,这只是一个时期,大家要咬紧牙关过去,等到我们的实力壮大了,生活就能改善了,那时我们可以迁到富庶的地方,没有灾患,也不必再缴巨额的钱粮给那些大户领主……”
  “喔!河东还要缴纳钱粮吗?”
  “是的,要缴晋城的赵侯,目前是襄子居政,他是嫡出大宗,是赵国的领主,每个地方都受他的保护。”
  “但是河东的实力很强,足够保护自己了。”
  “可惜还不强,不能够把襄子并吞过来,所以大家只好忍耐,等到有一天,我们的力量足够驱走襄子,拥有赵国的天下时,就轮到别人向我们纳税了。”
  “这是智伯给大家的希望吗?”
  “是的,这是伯公给大家描绘的远景,我们都相信那一天会来临的,所以不在乎现在吃点苦。”
  文姜道:“谢谢你,依奴,我总算明白了,你们去休息吧,我这儿不要你们侍候。”
  “那可不行。婢子们是奉命出来侍候夫人的,若是夫人知道了我们偷懒,会责骂我们的。”
  “没有关系,是我要你们去休息的。我跟先生还有一些话要谈。你们不必侍候了。”
  雪娘跟依奴十分乖巧,知道文姜跟预让有话要谈,不想被她们听见,忙行礼退。
  文姜铺好了被褥,让预让宽衣躺下,她跪在一边,为他按摩双手,一面道:“郎君,你看智怕这个人如何?”
  “很好。知人善用,有雄心,也很谦虚。”
  “我倒觉得他心机太重,有点矫揉做作。”
  “这倒不能这么说,他待人是很诚恳的。”
  “待人是很诚恳,但是他以伯爵的身份,不必要去做那些粗工,那就显得虚伪做作了。
  今人尽职,爱民,应在各尽其分,他是百姓的牧者,治好人民就行了,用不到那么劳苦自己。”
  “他不是故意作为给人看的,他是求心之所安,他并非不能生活过好一点,只是他自己不忍心,他拿粗犷的食物,勤劳工作来策励自己,这是无可非议的。”
  “我总觉得这太不真实了,像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不是!你记得我们刚到时,他正在进食吗?他的嘴上还带着一些碎屑,那是高粱粒子。可见他吃的粗粮不是做给我们看的。”
  “可是庆筵时,他跟伯夫人都吃得很多。”
  “这正足以证明他们平时吃得很苦,所以遇有好菜,忍不住就多吃了。我注意看了,他们吃得最多的是肥肉,这是粗犷食物吃多了,才会如此,若是他们平时都是吃的鱼肉,便不会有这么好的胃口了。”
  文姜道:“还是郎君观察仔细,妾身毕竟不如。”
  预让道:“但是你观察得也不错,至少他是有点在做作,他究竟是个领袖牧民的贵族,民之疾苦不可不知,但那样子的做法,给人总有一点不实之感。”
  “是啊!我就有这个感觉,我认为他做得过份了。”
  “倒也不过份,他要争取的是人心归向,而且那是一大批朴素无辜的农民,思想单纯头脑简单,道理说不通,只有用事实使他们心向过来,那是唯一的方法。”
  “郎君,他是懂得用人,也善于收服人心,像他对王飞虎,只几句话,就把王飞虎的心收了过来。”
  “对你我还不是一样?我的人还没有到,他已经把聘娶的金子送给了范中行,虽然少一点,却的确是他仅有的了,假如他有十万两,他也会不吝啬的拿出来。”
  “偌大的河东,仅只有千两黄金,倒是难以叫人相信。”
  “不难相信。因为他还要养活一万多的军队。军士的生活待遇很好,家中尚可免赋,少了一万多个壮丁耕作,多了万余个大汉食用,他的钱的确很紧,因此他拿出一千镒来娶,比范中行的万金尤重。”
  文姜笑道:“他既然没钱了,为什么还要花那种冤枉钱呢?范中行绝不会为此而满足的。”
  “当然,范中行舍得以万金来觅你回去,自然不会把这千金看在眼中。但是这表示了智伯以全力支持我们。要范中行公开承认放弃你,否则就是跟他智伯过不去了。范中行会吃这一套的。”
  文姜道:“不,老范会迫于势而罢手。智伯可以不花一钱而达到目的,他又干嘛要花呢?千镒黄金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那是花在我身上的,范邑的使者已到,我却没见踪影,他以为我真的带着你私奔了,所以才花下了这笔钱,目的在叫我出头,因为他知道我是不会欠人债的。”
  “他的心机还是很深”
  “当然了,他雄心勃勃,不甘屈居河东一地,他的一切作为,都在为未来作本,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无心机呢?”
  文姜默然片刻才道:“他对我们的礼遇之隆,也超过了所有的人,由此观之,他求之于我们的必奢。”
  “这还用说吗?智伯不是个随便花钱的人,河东也不是一个有钱的地方,他花费每一个钱,都有代价的。”
  “他对我们所要求的是什么代价呢?”
  “不知道,但不管他要什么,我都已经准备把整个人,整个生命都交给他了。”
  “郎君,”文姜道:“你考虑过了?值得吗?”
  “值得。”预让道:“在我的一生中,从来没有一个人肯花这么高的代价来雇用我,为此,我也值得以死相报了。”
  文姜不解地道:“郎君,你说智伯只是雇用你?”
  “是的,智伯的食邑得之于赵,位不及侯,无以设朝,不能以公卿为辅佐,也无由请到天子的禅封,他的斗客都是他私人雇用的。”
  “可是郎君并没有受取他的代价呀!”
  “在这儿衣食供奉不逊王侯,根本就无须用钱,智伯自奉虽俭,对门中的客卿却十分礼遇,而且绝不小气,只不过他还付出代价给我的,那代价十分昂贵,不是金钱可以计价的。”
  “那是什么呢?”
  “是他自己。他冒死闯入许远的大营助我突围,他待我如上宾,视我如手足,这些代价超出了金玉珠宝。”
  文姜默然道:“受之厚则报之隆,看来我们只有拿一辈子去报答他了?”
  “是的,他以自己为代价,我也只有以自己来报答他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契约,也没谈过条件;但我们都知道,这份默契是无须以言语来说明的!”
  文姜又想了一下:“智伯的确是个很精于算计的人,他没有说要你做什么,事实上却是要你做任何的事。”
  “不错,他提出任何一个请求,我都无法拒绝,不过他也不会轻易地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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