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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斌缓缓的道:“老爹,在下也不复多言了……”
韩霜忙道:“白少侠,你要再说,老朽便找个地缝钻下去!”
吸血鬼抬头看了看天色,插了进来:“别净说了,折腾了一个晚上,还是赶快将残余收拾一下好好歇一阵子,往后只怕还有得麻烦哩!”
韩霜颔首道:“老哥哥说的是,便请大夥儿忙一阵,兄弟这就叫铁牛去处理善后,官府方面也须派人去打个招呼!”
说着,韩老爹叫来铁牛,先去镇上“三全客栈”订下房间。
口 口 口
三全客栈。
这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建筑,有正屋、大厅、东、西厢房、精舍,位置在镇东街尾,环境清雅而静僻,是个不错的地方。
白斌占了一间小巧的精舍,精舍后面便是粉墙,四周种植着桂树,门口一条碎石小道直通正房,淡淡的桂花香浮在空气中,有一股特别安祥宁静意味,也予游子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觉。
中秋节快到了,距离白斌与龙虎帮的约战时日,只剩下了十八天。
三妞与姚碧四位姑娘,住在后面的四合院,合院的厢房是韩老爹夫妇住着,吸血鬼与华山客各居一间上房,一行十人分成五起,铁牛跑腿打杂,负责内外消息传递。
客栈的内外,都形成一种紧张的局势,三全客栈树起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因为,整个客栈已被吸血鬼包下了。
他们除了尽情休息,大量进补之外,就是聊聊天,也找了个当地医术称名的大夫为华山客看伤换药。
现在,是清晨。
空气有些冷冽,但阳光却是暖烘烘的,照在人身上十分舒适熨贴,是个散步活腿的好时刻……
白斌嫌这小镇那条街太嘈杂忙乱了,来来去去尽是些牵驴马,赶早集的人群,因此他放开脚步,悠悠闲闲的朝着镇郊行去。
镇郊,一哇哇庄稼地阡陌纵横,麦苗也都青葱葱的在晨风中轻轻摇晃着,这是大路的右边,左面则是一座半高不大的小山,山上山脚,长满了错杂却不十分浓密的松树,这些松树,有些还直延伸到道路边来了。
信步朝山脚下的松林子里行去,白斌一面伸展双臂,一次又一次做作深呼吸,早晨这旷野中清新的空气吸入肺中,特别予人一种愉快又舒畅的感觉,那么乾净,那么鲜凉,那么柔美,不由把隔宿来的沉浊之气一扫而光。
就在这时,官道上出现了一个小男孩,衣着虽不华丽,但颇为乾净,质地亦极好,好像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大约有十二三岁,明眸皓齿,粉装玉琢,惹人怜爱,任谁见了都会喜欢。
男孩一路蹦蹦跳跳着往前走,一直走到白斌身前站定,道:“叔叔,你是不是姓白?”
白斌一怔,忙道:“正是。”
小男孩天真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那就不会错了,从这里去不远的地方,有一位少奶奶想见你!”
白斌笑笑,道:“小弟弟,那少奶奶是谁呀?”
小男孩小嘴儿一嘟,手一甩,头一别,道:“我怎么会知道,她给了我一锭银子,叫我来告诉你一声,谁认识她呀!”
白斌哑然失笑,缓缓抬起头来,不远处的路边上,一位少妇正注视着他,目光是那般酷厉恶毒的注视着他。
盯着白斌的那双眼神,就宛如两柄尖厉的利剑,声音更是撒出连串跳动的冰珠子:“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白斌,想不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白斌清了清嗓门,道:“我是白斌不错,但我却记不得在那里跟大嫂发生过过节?”
少妇肃然地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我是如此的认识你,魂萦梦系的认识你,那怕你锉骨扬灰,我也能一丁一点把你拼凑起来。”
叹了口气,白斌道:“听你说话的味道,好像对我颇有成见?”
那少妇猛一扬头,咬着牙道:“成见?白斌,这不是成见,这是仇恨。毁家之仇,灭门之恨!”
白斌思索俄顷接着道:“大概你弄错了,大嫂,我和你素昧平生,在此时以前,甚至不曾见过你,又何来之仇,何来之恨呢?”
双眸中闪泛着血淋淋的光芒,少妇唇角抽搐了一下道:“你不认识我,但你认识另一个人,另一个因你而惨死的人!”
白斌深沉的道:“谁?”
少妇的腔调已带着咽噎:“金环瘟君詹天伦。”
默然片刻,白斌道:“你和风云堡有什么关系?”
深深呼吸几次,那少妇似是在努力控制自己过分激动的情绪,她闭闭眼,声韵中却有掩隐不住的颤抖:“詹天伦是我丈夫,我叫沈傲霜,昔日风云堡的主母,如今是他的未亡人,白斌,你这刽子手,你是一头毫无人性的凶残野兽。”
白斌毫无表情地道:“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寻仇的?”
沈傲霜悲愤地道:“这已足够令你受碎尸万段的报应……白斌,你杀的不止是一个人,你毁了我的家,你也杀了他的孩子………”
怔了怔,白斌道:“怎么说?”
沈傲霜的额头上浮凸起青色的筋脉,面颊的肌肉阵阵痉挛,她的声音进自齿缝:“我们……结婚十年,这次总算受孕……才三个月大小的孩子,天伦惨死之后……我悲伤过度,痛不欲生……孩子……也流产了……你……白斌,你毁灭了我一生幸福……远景……糟蹋了我们美满的未来……我,我死也不会饶恕你!”
白斌感喟的摇摇头,道:“我当初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牵连,但是我被逼得非如此施为不可,我实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沈傲霜在青白的脸色中透着激动的紫红一抹,她哆嗦着道:“白斌……你双手架血,杀人如草……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残酷凶邪的豺狼……我这一生,早已心死如灰,万念俱寂……唯一在我魂魄中燃烧,精神上煎熬的一件事,就是如何替夫君报仇,如何剜了你的心肝至我夫儿墓前祭慰他们………白斌,我要不顾一切,不惜一切的来达成我这一生最后的愿望……”
人的仇恨如果根深蒂固,沸腾在血液,缩结在肺腑间了,便会有形无形的透露着那种舍身的执着与奉献的疯狂,那是刚烈的,凛然的,不惧的,有若信仰上的狂热,从这人思想的本质上,便不会有任何犹豫迟疑的向前依附攀归了。
白斌看得出,这位被仇恨齿嚼的风云堡夫人,便正是如此!
润润嘴唇,他道:“杀戮本就是一桩悲惨的事,杀戮的过程及后果尤其可叹,但在许多情形下,却只有以杀戮的手段来达到慈悲的目的——夫人,你的怨恨,我很了解,不过,你曾否想过尊夫遭致不幸的原因?”
沈傲霜凄哀却冷硬的道:“这要看你是用那种事实来污毙他了,白斌!”
白斌平静的道:“我要告诉你的,只是唯—的一个事实,没有编造,没有虚伪,没有渲染,只是一个事实。”
沈傲霜悲切的道:“我会等你说完,等你为你自己狠毒行为申辩!”
白斌缓缓的道:“夫人应该知道,贵堡再世牢中的囚禁着几人,跟在下有着很深的渊源,在下既然知道,便不能不往去援救,尊夫先使用‘迷魂乡’毒雾,复陷我於‘鬼池’,白某幸而大难未死,安全脱险,第二次再往救援,贵堡烦所有高手力搏在下,我没有法子,只好应战,想不到的是,他在无法取胜之下,竟点燃了预置的炸药,企图与我同归於尽,因此,便铸下了这段憾事。”
沈傲霜用双手十指压看两颊,慢慢向两侧伸展,似是要缓和面部肌肉的紧张,她沉痛的道:“你遗忘了一件事,白斌,是你事先勾引詹嫔玉那贱婢,盗取了堡中解药,你才保全了狗命,当炸药引爆的时候,那贱人又叫秋月去通知你,使你第二次逃脱,这些,巳烙上我心版……我用天伦的鲜血起誓,我要毁掉你,更要毁掉詹嫔玉那贱人……”
展望着沈傲霜,白斌轻轻地道:“夫人,你既然知道,又何须白某饶舌。但是,我认为只凭些个人的力量,恐怕不容易完成这个心愿……”
沈傲霜坚定的道:“你说得对,只凭我个人的力量,不容易完成这个心愿,但是,你该明白我必须完成它。”
低喟一声,白斌知道了,他的目光缓缓回巡——山坡的杂木林中,道路边的草丛里,有幢幢的人影,宛若幽灵鬼魅般,悄无声息的飘然出现。
两边围抄过来的人,大约有二十余个,其中,白斌发现有五名是右臂上缠以白绫的人物,是风云堡的,他们缠白绫为堡主吊丧,并藉机表明身分。然而,这五个风云堡的人都不似是这批狙击者的主力,他们只是迫近到一定的距离,便停止不再向前。
走向沈傲霜身边的,是六个气质特异,举止沉稳的人,沈傲霜对这六个人,也有着一种流露於眉宇间的亲切与尊敬。
六人中,一个身材高大,脸瞠朱赤的六旬老者,首先爱怜的过来轻轻拥抱了一下沈傲霜的肩头。白斌发觉,这老者的面容神韵,竟与沈傲霜有某些相若之处。
第二位,是一个五旬左右的清瘦人物,面孔焦黄起皱,有若风乾橘皮,两撇鼠须,更衬得他腮前唇薄,只是一双眼中,却露出世故的深沉与老练。
站在这人身边的,是一付矮胖如缸的身子,身子上顶着一颗红光满面的秃头,看不出他的确实年龄,他的五官细小而挤迫的生长在脸孔上,宛如是被揑成了一堆,这人负着手,垂着肚皮站在那里,有种滑稽突梯的味道。
并肩排着的二位,一个黑袍黑巾,双腕套着齐肘的黑皮镶篏银锥护腕,斜背的一柄无鞘大砍刀闪闪生寒,映着他那张漆黑冷酷的宽大面孔,越增悍野之气,另一个乱发蓬散,倒八眉,扁塌的鼻子,一付掀唇獠牙,面目狰狞恐怖,他的右手执着一个长逾五尺的黄布长卷,布卷上半截较后半截粗上许多,像是层里着什么。
第六位,也是最靠边站的那人,黑发披肩,戴着一付银色面具,她的那双眼,彷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幽潭,那身影,似是阴曹地府中的追魂者,阴沉而恐怖。
这时,朱赤脸瞠的老者注视着白斌,他的表情沉重而萧索,语声也带着不可掩隐的晦涩:“白斌,我想,你还不太清楚我们是谁,以及我们与詹天伦的关系?”
点点头,白斌道:“尚盼有以见教。”
老者低沉的道:“我的名字叫沈明,江湖上的朋友,都称我‘七步追风’,沈傲霜,也就是詹天伦的妻子,是我唯一的女儿。”
“七步追风”沈明,是武林中的耆宿之一,极负名声,为人耿介,豪迈磊落,属於白道之流。他的“七连旋步掌”尤为一绝,甚为一般习武者所推崇。白斌没有想到,竟在此时此地,此种情势之下和这位前辈照上了面。
沈明一指那脸若风干橘皮的清瘦人物道:“这一位,‘驭云搏鹰’詹云强,是詹天伦的嫡亲叔父,詹老弟也是鲁西一地骡马帮的总头领……”
白斌对詹云强亦有耳闻,但却不算太详尽,只是,能够混至独当一面的局势,便必然不会是泛泛之辈。他不由向詹云强看了一眼,接触到的,却是詹云强那一双充满愤恨的眼睛。
沈明又指着矮胖如二的秃头道:“‘卷地龙’上官淳老弟,‘长白三龙’之中的第二位。
“长白三龙”,乃是白山、黑水江湖道上的大豪,也是“三龙会”的首脑人物,他们的人面广,手段活,不但在白山、黑水之间,往中上去,一样兜得转,其潜力之雄厚,亦是头顶一块天的万光。
白斌自是不会不知道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他端详着这位“卷地龙”,上官淳却笑呵呵的冲着他一龇牙。
沈明目注黑袍黑巾,双腕上套着黑皮凸锥护腕的剽悍黑脸大汉,声音徐缓的道:“滇边十大高手之一,‘黑煞神’褚标。”
白斌暗地叹了口气,他不明白沈明父女是用什么法子请到这褚标的,在滇境,褚标是出了名的“红胡子”,但却不是“抢股儿”靠着人多势大,他一向独来独往,单骑陷阱,只刀闯关,不论是上线开扒,或者豁命拼斗,全是一个朝上挺,是一条少见的硬汉!
沈明又引见那位手执黄布长卷,狰狞有如厉鬼般的掀唇獠牙人物,道:“这位也是来自滇省的十大高手之一,‘鬼黑旗’郝宣,郝老弟和褚老弟是拜把子兄弟,平素很少凑在一起,这一遭,难得他们赏给詹云强詹老弟的面子,双双莅临……”
“双双莅临,干什么?”
白斌不禁心中笑骂,溅血搏命之事,说起来倒好像赴宴听戏的味道…… 沈明这时移出两步,走向那戴银色面具的人拱拱手,态度上竟十分恭谨的道:“李大姊……”
头戴面具,毫无表情,那人平淡的道:“白斌,我是‘无定飞环’李淡如。”
白斌的面庞上已浮起一抹疲乏的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