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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申嬷嬷,夫人已经醒了。」小莲蓬伶俐地走过去替婆子掀起珠帘,让她进来。
「蕊夫人醒了正好。」那申嬷嬷正是昨夜过来张罗的管事婆子,手裡揣着一个红漆盘,盘子上搁着一隻青花瓷碗。
这是来送早饭的吗?
初蕊穿上绣鞋,正要站起身,却「嘶」地暗自呻吟一声,全身上下都痠软无力,尤其是腰,简直就直不起来,她蹙着眉抬起头,看到申嬷嬷了然的神色,一时窘得满脸通红。
「蕊夫人坐着就好,不必劳动。」申嬷嬷见状,端着盘子走过来,「请夫人快些将此汤服下。」
这是什麽东西?初蕊不解地看着碗裡黑煳煳的汤汁,凑过去闻了闻,味道好像挺苦的。
「这是爷特意吩咐的,请夫人一定要全部喝完。」申嬷嬷着重强调主子的命令。
「嬷嬷,可否告诉初蕊,这是什麽?」她端起瓷碗。虽然喝是一定要喝,但她得弄清楚自己究竟喝了什麽,万一聂狩臣看她不爽,想把她毒死灭口,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避子汤。」申嬷嬷答了三个字。
原来如此!初蕊神色自若地微微一笑,不再多话,仰头将汤汁一饮而尽。
没有委屈、没有不平、没有疑惑、没有迟疑……她甚至觉得,那男人行事,竟然甚合她心意。
「这味儿也太苦了,请嬷嬷下次准备些蜜饯什麽的,可好?」她神情坦然地将这话说了出来,房内暂态一阵安静。
小莲蓬张大嘴,傻呼呼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申嬷嬷虽面无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诧异。
◎ ◎ ◎
日子溷得很快,一晃就快要到中秋节了。
这一日,初蕊带着小莲蓬,跟申嬷嬷说了声,准备到街上去买些东西体己。
她带着小莲蓬来到骊京城的北大街,这裡瞧瞧、那裡看看,两人都十分兴奋。
京城十分繁华,街道两旁茶馆酒楼林立,各种商铺招牌的旗帜随着风「呼啦啦」地飘扬,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和着小贩们招揽生意的叫卖声,热闹非凡。
不时还能看到来自异国的客商,穿着奇装异服,牵着高大骆驼,那麽大的动物,性情却温和,长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朝初蕊露出温驯友善的目光,使她开心地大笑起来。
以前在宫裡,初蕊从没出过宫,更别提到这种百姓们聚集的热闹地方游玩,因而心中欢喜,脸上不时绽出发自内心的绝美笑容,一时清丽无双,连日日陪伴她的小莲蓬都看呆了。
「夫人真美,我就不明白了……」小莲蓬笑着讚歎,下一句却是不解地脱口而出:「爷干嘛不喜欢呢?」
她话音刚落,似乎觉得说错了话,红着脸急急地摀住嘴,愧疚的不敢看初蕊。
初蕊却毫不在意,拉住小莲蓬的手,东逛西逛,心下很是嗤之以鼻。
聂狩臣不喜欢她,那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来中堂府,是凭着皇后娘娘的一句话,娘娘想藉助聂中堂的权势,而她,只想替景家洗刷冤屈。
宫裡宫外,那些有能力又愿意帮她的人,只有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想利用她来讨好聂狩臣,而她需要皇后帮景家洗冤,这层关係是权宜之计,是彼此利用,也是相互帮衬,因而她景初蕊才心甘情愿成了聂中堂的妾。
府裡的管家、婆子丫头们都叫她「蕊夫人」,聂狩臣从来不唤她的名,他身为主子,她的眼睛就只能围着他打转,哪儿还需要他出声唤?
她在这府裡吃好喝好,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主子侍候好,用自己这副还算能入得了他眼的身子,喂饱他的慾望。
府裡的上上下下都看得出,聂狩臣并不喜欢她,虽然每隔几日,他便会来她房裡宿一晚,但平时很少看见他出现在她住的小院裡。
虽然不得宠,但聂狩臣也没薄待她,日常用的胭脂水粉、衣服首饰,都随她高兴,不过她暗自观察,这位聂中堂倒不是个奢侈之人,吃穿用度朴实,对下人也很宽厚……当然不包括她。
其实,作为朝廷重臣,初蕊是知道他有多少公事要忙的,天灾人祸,天下并不太平。
昨儿淦州水灾了!今儿泔州大旱了!明儿湛州匪祸了!刚消停没几天,漭州那边又传来有暴民造反了!
他身为中堂,要处理开仓放粮、免除赋税、安置流民等事务,又要与兵部协商派兵去湛州和漭州……各种国事放在一起,也放缓了皇上立太子的进程,这让初蕊暂且鬆了口气。
「渴不渴?我们去喝点茶。」她拉着小莲蓬,朝街边的茶馆走去。
刚踩着台阶踏进茶馆,便听到周围喝茶閒聊的人们正议论纷纷,在听到那个「聂」字后,初蕊不由自主地缓下莲步。
「咦?那是聂大人吗?」
「可不嘛,正是中堂大人呢!」
「说句实话,这中堂大人,可是真真正正的国之栋樑呀!」
「那当然!替咱们老百姓办了多少好事!百年难遇的好官啊!」
「是呀……哎?那旁边的小姐是何许人?长得可真是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会不会是聂大人的夫人?」
「不会,聂大人还没娶亲呢,那是聂大人的妾室。」
「张相公,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骊京城都传好了,你怎麽不知道?聂大人要当戚太师的乘龙快婿,娶的是戚大师的孙女儿呀!」
「戚太师?」
「嗯,皇上都已经赐婚了,封国舅爷戚贤的女儿为敏容郡主,许配给聂大人,不过因为郡主年幼,所以就先将郡主庶姐嫁与聂大人为妾,两女共侍一夫,也算是一桩美事。」
「原来如此,皇上对中堂大人真可谓是圣眷隆重啊!」
「不错、不错!」
初蕊转过头,远远地眺去,对面卖玉器古玩的「名玉轩」前,站着的那一双俪人。
男子高大英俊,穿着外出的便服,一身黑色锦袍,腰繫玉钩锦带;身旁的女子很是美丽,一条撒花软烟罗裙,外罩着紫绡织锦披风,看上去韶颜雅容,弱不胜风。
两人正从马车上下来,聂狩臣伸手扶住女子,举止很是贴心,女子柔弱地报以一笑,满脸都是待嫁的娇羞。
在三、四名亲随簇拥下,两人进了「名玉轩」。
虽然初蕊不指望这男人有多忠贞,但眼前这一幕还着实让人觉得刺眼。
「夫人……」身后的小莲蓬也替初蕊看得难受,忍不住在她身边小声叫道,并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嗯?怎麽了?」初蕊转过头。
「夫人还不知道吧?爷……十五那天要娶那位戚姑娘进府。」
初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对着眼带同情的小丫头点点头,「难怪小莲蓬都没告诉我,原来是怕我伤心呀?」
「夫人……您不生气吗?」小莲蓬不解地问。
「生气呀,但生气也没用,所以还是省了这份力气吧!」初蕊朝她作了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不过呢,妳记得哦,以后有什麽事都要记得先知会我一声儿,免得被当成了傻子,教人瞧了笑话。」
「啊?夫人,您怎麽都不着急呀?」小莲蓬歎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本来爷就好像对妳挺冷澹的,如果那个戚姑娘进了府,妳岂不是就更……」
瞧瞧,连这小丫头都看出来了聂狩臣瞧不上她。
初蕊灿然一笑,心想难怪这阵子那男人都没在她面前露面,原来是忙着迎娶别的妾室去了。
她原先以为,好歹她是皇后娘娘赏的,怎麽着他都应该顾忌一下面子,可是眼前的情形似乎不是那样,他从没将这层面子放在眼裡。
因为聂中堂家的妾,不仅有皇后娘娘赏,也有别的人赏,而且打赏的人要比皇后娘娘面子更大,比如说,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