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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女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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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见黄元军热情的声音说:“土狗,我来看你比赛了!”
    然后岑仲伯的声音像个炸弹一样炸开了:“土狗都是你喊的!”
    袁青山被他吓了一跳,一个球没接住,张沛也停下来,两个人转头去看岑仲伯那边。
    黄元军也吃了一惊,他说:“怎么了?你吃炸药了?”——但是他并没有生气,还是笑嘻嘻的,其他人看在眼里都觉得有些肉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黄元军就和岑仲伯好了,他居然像乔梦皎等袁青山一样经常来等岑仲伯训练完了一起回家,他到处跟人说:“初中的那个岑仲伯,我兄弟,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我面子!”
    可能就是从余飞打了钟老师被退学以后,事情就开始变了。钟镇西看上了岑仲伯这小子,非要他加入男排,他就拉着张沛一起来了。从那以后,他的个子就开始嗖嗖地往上长,他长过了一米六五,又长过了一米七五,已经快长到了一米八,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初三的学生了。大家都知道岑仲伯讲的是兄弟义气,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只要是朋友,打架叫上他没有不去扎起的,就算是不熟的人,只要说一声:“岑哥,帮个忙嘛!”他就一口答应下来,不但初中的,高中的人都给他几分面子,甚至好几次人家都能看见傻子刘全全也衷心耿耿地跟在他后面——黄元军还没见过他这么低落的样子。
    袁青山看不下去了,她招呼黄元军说:“黄元军,要来早上怎么不跟我们一起来啊?”
    “你们起来得太早了,”黄元军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我还在睡就听到你们在外头漱口。”
    他走近了,贴到他们旁边,低声说:“今天土狗怎么了?”
    “不知道。”张沛已经给够了岑仲伯面子,他大声说,“估计是来月经了。”
    黄元军就怪笑起来,他说:“哎呀,来就来了嘛,都那么大了,不来是不正常嘛!”——他说的很大声,半个球场的人都听见了他的话,但岑仲伯无动于衷,倒是钟老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黄元军吓得打了个冷颤,但在他逃走之前他还是问袁青山:“今天乔梦皎怎么没来啊?”“今天他们家走亲戚去了。”袁青山说。黄元军就“哦”了一声,他大方地说:“那我下午帮她给你加油。”——观众席上都是坐着人了,他看见袁清江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子,他就高高兴兴地走过去准备坐下,谁知袁清江说:“这个位子是要留给姐姐坐的。”
    黄元军说:“姐姐不得过来坐,先给我坐嘛。”
    “真的?”袁清江疑惑地问。
    “她要陪张沛做准备活动嘛。”黄元军说完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天意弄人的是,他的屁股还没有完全贴合到板凳上,就看见袁青山走过来了。
    “起来让我姐姐坐!起来让我姐姐坐!”袁清江发现受骗了,用力地拉他,她的声音里有那种独特而引人发溃的少女的尖锐。
    “好好好!”黄元军的耳朵被震得难受,就站起来了。被弄得难受的还有旁边的好几个人,陈琼芬也看了这吵人的小姑娘一眼,发现她居然就是袁清江。
    “清江!”陈琼芬隔着三个位子叫她。
    袁清江探过身子来看她,马一鸣也转过来看着她,但是小女孩好像认不出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是谁了。
    还好这个时候袁青山坐下来了,她连忙对妹妹说:“陈阿姨的嘛,不认识啦?”
    袁清江的小脸上掩饰不住惊讶的表情,她说:“陈阿姨好。”
    陈琼芬并没来得及注意她的惊讶,她迫不及待地要对北二仓库的每个人炫耀她现在的幸福,就算只是两个孩子也一样。
    她站起来,跟旁边的人说:“挪一下位子嘛。”——她连着让三个人挪了位子,坐到了马一鸣和袁清江的中间。
    她一坐下来,就问袁青山:“你爸的海狸鼠还养得好吗?”
    “还可以,”袁青山想起那两头大老鼠就头疼,“就是有点臭。”她补充。
    “哎呀,你不懂娃娃!”陈琼芬把半个身子都压过来,用不亚于袁清江的尖锐声音说,“现在海狸鼠好赚钱嘛!你爸是肯定赚了,他从我们那买那两只的时候我们才卖给他三百元,现在卖出去随便都是一千多嘛!”
    “那么贵啊?”袁青山应了一句,她脑子里面飞快闪过的事情是父亲在带海狸鼠回来的时候,居然说是张俊送给他的——从他们搬出北二仓库以后,袁家可能是他们唯一还有联系的人了。
    “还要涨,还要涨,现在海狸鼠炒得好热哦!”陈琼芬忽然做出神秘的样子,但音量不减地说:“我们家专门在我们馆子后面的院子里搭了个棚子,里头养了五十多只了!”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在座的大人们就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好几个人都特地多看了她几眼。
    她的得意还没有结束,就发现张沛已经上场了,她又重新兴奋起来,用力地鼓起了掌。随着她的掌声,袁青山努力压下了想到五十多头海狸鼠而泛起的恶心。
    平乐一中的男排是县里面的传统强队,连着好几年都蝉联着初高中组的冠军,在市里也是赫赫有名。这一场比赛更是进行得毫无悬念,五比一,十比三,十七比五,二十一比七——他们飞快地拿下了第一局。
    虽然如此,袁青山还是手心里都是汗,每次对方发球或者扣球过来,她就怕张沛把球给丢了,她紧紧地捏着拳头,看着他弯着腰,沉着气,虎视眈眈地看着球网,不放过每一个飞过来的球——他当然还是丢了球,哪有不丢球的一传手呢?
    而袁清江一直不停地问她问题,她并没有看过什么正式的排球比赛,她就问:“姐姐,什么是发球权啊?”或者:“姐姐,我们还有多少分就赢了啊?”——袁青山尽量简短地回答了她,她的回答经常被欢呼声打断。
    那是每一次,张沛把球接起来,二传手把球传起来,岑仲伯就要扣球了。袁青山总觉得今天的岑仲伯有些陌生,他的眼睛是红通通的,他的球带着格外的狠,好像对面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他的仇人。到最后,岑仲伯一跳起来,对方的人就不动了,静静等着排球扣落时候的那声巨响——然后就是一阵的欢呼,袁青山听到黄元军大喊:“土狗!土狗!”
    钟老师也兴奋地手舞足蹈,得意忘形,不停地在旁边喝道:“好!岑仲伯!再来一个!扣死他!”——袁青山注意到对方的教练不满地看了他好几眼。
    可是,在平乐一中的主场,没有人顾及失败者的情绪,中场休息的时候,大家像潮水一样向英勇的小伙子们涌了过去。
    陈琼芬拼命地夸着张沛,袁清江主动给他倒水,而岑仲伯却是今天队里的大英雄,袁青山站在张沛那里,看见钟老师拼命拍着岑仲伯的肩膀,一群人都围在他旁边说着话,黄元军也跑过去慰问他的兄弟了,而岑仲伯默默地擦着汗,他的神情依然没有缓和下来,看起来就像一个杀人犯。
    她思考着要不要过去和他说话,就看见岑仲伯忽然看了这边一眼,现在的岑仲伯已经长得比她稍微高一点了,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了一下,然后岑仲伯迅速低下了头。
    袁青山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听到张沛说:“看什么嘛看,有病。”——他也看见岑仲伯看过来了,他以为他在看的是自己。
    她愣了愣,第二场的哨声就响起来了。全队的人围在岑仲伯那里把手拉在一起喊着:“加油!加油!”,张沛喝了一大口水,直接走上了场。
    袁青山是那么了解和她一起长大的张沛,她仅仅是看着他的背影,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袁清江也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她忽然对着张沛大喊了一声:“张沛哥哥,加油!加油!”
    张沛这才回头过来对袁清江笑了一笑。
    袁清江就又叫了一声:“张沛哥哥,加油!”
    第二场看到一半,马一鸣就走了,他赶着要去下午的考试,袁青山说:“下午考了再过来嘛,给你说比赛结果。”
    “有什么好说的嘛,”马一鸣说,“肯定赢了嘛!”他也像在说他自己。
    ——他没有说错,平乐一中男排二比零赢了,今年是他们的四连冠。
    一群人裹着去学校外面的馆子吃午饭,钟老师今天心情很好,不但叫上了排球队的人,还黄元军他们也一起去,他也让陈琼芬去,陈琼芬说:“干脆去我们家的馆子头吃嘛!”张沛说:“妈,你走了嘛!你跟我们一起吃什么嘛!”钟老师说:“一起吃嘛,一起吃嘛!”
    到了国学巷门口的沙师饭店,大家一窝蜂就涌了进去,袁青山看见陈琼芬叫住了张沛,就带着妹妹站在门口等着他,陈琼芬塞给了张沛什么东西,然后走了。
    男排和女排的人很快各自坐满了一桌,袁青山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就坐在男女混坐的第三桌。
    钟老师豪气地点了菜,大家就开始敲着碗等上菜,有好几个男排的甚至等不及上菜,要了白饭和泡菜,大口地吃了起来,岑仲伯吃了一碗,又要了第二碗。钟老师说:“岑仲伯,慢点吃,今天你要多吃点菜,不要被白饭喂饱了。好歹人家说钟老师请客不能请你吃白米老干饭嘛!”
    张沛就站起来,走到柜台那里,把三百元递给馆子里面的人,说:“今天这顿我请。”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了,张沛把钱递过去,说:“今天我请。”
    “哎呀,”钟老师说,“这怎么行!”他站起来要去把张沛的钱抢下来,张沛说:“钟老师,我妈都把钱给我了!回去还给她她还不骂死我!”
    钟老师就坐下来了,他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还吃学生的了!”
    坐着的人就说:“你经常都吃学生的嘛!”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沛也笑起来,回位子坐好了,环顾四周,坐得端端正正。
    学生们叫着对方的绰号,说着笑话,抢着每一个刚刚上桌的菜,吃得杯盘狼藉。袁清江坐在张沛和袁青山中间,她有点拘束,不敢伸筷子出去夹菜,袁青山就给她夹她喜欢吃的番茄炒蛋,张沛说:“清江也喜欢番茄炒蛋啊?你姐姐小时候也好喜欢吃。”
    “我什么时候喜欢吃过?”袁青山完全不记得了。
    “以前你在我们家吃饭的时候,最喜欢吃番茄炒蛋,我们那个姚阿姨还经常做给你吃。”张沛说。
    “谁啊?”袁青山一脸茫然。
    “我们家的保姆啊以前!人家还对你那么好的!你真是没记性!”张沛笑起来。
    “你就记得到!你那时候还不是小得很!”袁青山不服气。
    “至少比你大半岁嘛!”张沛得意地说。
    ——袁清江推了推张沛,说:“沛沛哥哥,帮我打碗汤嘛。”
    他们吃饭吃到一半,就有个人进来了。他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戴着鸭舌帽,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他的手上拿着一摞传单,一进来就一桌一桌地发,才发了几张,老板沙师傅就冲出来,骂道:“发什么单单发到我这来了!还要不要我做生意了!”——提起拳头就要把人往外面赶,那个人说:“师傅,看一下嘛,看一下嘛,都是我自己写的。”一边说,一边退出去了。满屋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岑仲伯拿着一张单子在看,看完了,忽然笑了起来,他说:“说什么清明怀故人!老子就从来不怀!死了反而干净些!”他说完这话,随手一揉,就把纸丢到了地上。
    袁青山忽然发现清明节就要来了,她还忽然想到,他们家从来没有在去给她的母亲上过坟,她甚至不知道母亲的坟在哪里。
    她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到“妈妈”的时候,她只能想起来幼年时候那个黑影子,而不是母亲的面孔,她看了看妹妹,发现袁清江安然地喝着汤。她还那么小,什么也不知道。袁青山这样觉得了。
    袁青山是在吃完了午饭以后半个小时开始紧张的,她换好队服,在操场旁边看着另外一个学校的队员从中巴上一个个下来了,她就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女排的水平和男排差一大截,这次几经波折,打进了决赛,让钟老师又吃惊又得意,此刻,他把女弟子们都拢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今天下午的比赛主要是不要有包袱,大家放松去打,打出我们的水平。我相信我们一定有夺冠的实力!”接着他开始一个个地叮嘱队员那些说过了无数次的话,袁青山的胃也开始痛了,她看到钟老师走过来,对她说:“袁青山,一定要动起来,才能接好球,知道不?”
    “知道。”袁青山说。
    钟老师抬起头来看着袁青山的脸,他说:“你个子这么高,打一传其实是可惜了,你要好好练扣球啊!”
    “知道。”袁青山说,她根本没听到钟老师在说什么。她看见整个男排的人都在对面坐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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