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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明白,陈长生把那颗钮扣给了自己,便等于是把生的希望给了自己,而陈长生留下来,便要直面死亡。
他还明白,陈长生不会自己带七间走,也不会扔下七间,那么在排列组合里,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他同时明白,自己这时候中了剧毒,无力再战,留下来帮不了陈长生,还不如带着七间离开。
他最明白的是,陈长生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那么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没有意义,只能是浪费时间。
折袖毫不犹豫,把七间抱了起来,同时激发了掌心里的那颗钮扣。
在他怀中,七间的小脸异常苍白,蹙着眉尖,闭着眼睛,睫毛微眨,看着非常可怜,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道青烟,在黄伞下生起。
在最后的时刻,折袖看着陈长生的后背,面无表情想着,到底谁是谁的保镖?今天如果自己能活下来,好像真的要欠某人一条命了。
几乎同时,魔将的第三记扁担落了下来。
地面剧烈地震动,无数烟尘弥漫,遮住了那道青烟。
无数道裂缝出现,新鲜的泥土翻滚而出,仿佛春耕时的田地。
烟尘静敛。
陈长生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左手撑着伞。
他右手握着短剑。
他的神情极为认真,准备着最后的战斗。
……
……
第264章 一条名为勇气的路
“那是千里钮?”刘小婉看着陈长生左手里的伞,微诧问道:“难道这是苏离都买不起的那把伞?”
人类与魔族之间的战争格外残酷,在雪原的分界线上,暗杀之类的事情从来没有停止过。为了赢得这场灭族之战的最终胜利,双方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有机会,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对方阵营里,有机会成长起来的那些年轻天才们,折袖之所以年纪这么小、还在坐照境时,便在大陆上拥有了如此大的名声,便是因为,他孤身一人,却能在最残酷、最危险的地方生存了下来。
为了保护己方的年轻天才,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成长,人类世界的宗派学院会在最器重的晚辈弟子们真正成长起来之前,派出强者暗中保护,或者赠予一些保命的法器,比如天海胜雪在拥雪关战斗的时候,神将费典时常隐匿在旁,像神国七律、庄换羽、苏墨虞、钟会这样的年轻天才,都有这样的待遇。魔族之所以会选择周园里进行暗杀,正是因为周园很特殊,人类的前辈强者无法进入,年轻的人类修行者们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当然,那些年轻的人类修行者肯定会有保命的法器,像陈长生这样深受教宗宠爱的人更是如此,只是……陈长生的法器实在是太多了些,而且都是那样的罕见强大。无论是传说中的黄纸伞,还是被修行者珍视若命的千里钮,放在大陆上,都是最高等级的法器!
至于他手中那把看似普通的短剑,拥有着难以想象的锋利程度,更是令刘小婉都感觉有些惧意。
按照他们原先的安排,潜进周园的魔族强者,以剑池传闻为引,集中在湖畔,加上隐藏在人类里的那个奸细,暴起发难,应该能够很轻易地杀死陈长生、折袖和七间三人,如此便算是完成了任务的四分之三,然后再去与大人会合,杀死徐有容。
谁能想到,如此周密的安排,最终竟被陈长生一个人给破坏了。
折袖中了孔雀翎的毒,七间的小腹被剑贯穿,想来腑脏经脉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但终究是离开了湖畔,暂时还没有死。
刘小婉望向梁笑晓,目光落在他左手腕那道云纹丝带上,点了点头。
她并不认识这名离山剑宗的弟子,只知道他是在南方声名颇盛的神国三律,是入园之前军师说过的那个会帮助他们的人类。
梁笑晓的脸色依然苍白,声音也有些轻微的颤抖,但语气很坚定:“必须确认七间死……来到这边的所有人都必须死。”
陈长生用一颗珍贵的千里钮送折袖和七间离开,如果是在真实的世界,这些魔族高手再如何强大,也没有办法追上他们,遗憾的是,这里是周园,有天然的空间壁垒,折袖和七间不可能真的去了千里之外,必然还在园内。
最关键的是,刘小婉可以随时掌握到他们的行踪。
“不用杀你,我很满意,因为我很喜欢你。”
她看着陈长生神情温和说道:“我很难得会喜欢一个人类,因为刚才你很认真地劝我不要吃人肉,别的人类,包括我的很多族人,知晓关于我们夫妻的传闻之后,只会厌憎或者害怕,没有谁会像你一样认真地劝说,你是个很不一样的孩子。”
“可惜的是,你不能活下来,因为这是军师的要求。”
说完这句话,她拎起那个破了洞的大铁锅,身影骤虚,向着湖面上飘了过去,腾小明把两个筐子重新系到扁担上,也随之而去。
湖畔只剩下了那名魔族美人、端庄女子,以及梁笑晓。
陈长生看着梁笑晓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
这是他很想知道的事,也是七间最想知道的事——数百年来,很少出现人类为魔族效力的事情,更何况梁笑晓身为神国七律,前途无比光明远大,魔族根本不可能给予他更多的好处和前途,怎么想,他的叛变也没有任何道理。
梁笑晓没有回答,缓缓举起手中的剑,眉眼之间尽是霜意。
“留下我们三个,你会不会觉得这低估了你?要知道我都很好奇,你身上还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宝贝。”
那名魔族美人,看着他媚声说道。
那对夫妇去追杀七间和折袖,似乎确实是一种轻视,但陈长生不会这样想,这个阴谋幕后是那位神秘而可怕的黑袍大人,无数年来的无数事迹早已证明,那位魔族军师向来算无遗策。魔族留下三个人杀他,那便说明,他们三个人一定能够杀死他。
“人类历史上最年轻的国教学院院长,就要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连我都觉得有些怅然。”那名魔族美人看着他叹息说道。
那名神态端庄的美丽女子,与她的气息截然相反,然而当她们站在一起,却真的很像,就像一对双胞胎般。
隐隐约约间,陈长生甚至看到她们两个人的身后,生出一道清光凝成的羽翼,就像先前她们断手重生时的画面一样。
一道强大而寒冷的气息,从这两名女子身后的光翼里散发出来。
陈长生的神识感知非常敏锐,他非常确定,这种强大不是自己能够对抗的。
更何况,梁笑晓那柄卑鄙阴险、但确实强大的剑,还在一旁。
他的肋骨已经断了数根,臂骨的表面不知道有多少道裂纹,先前他数次险些喷出鲜血,都被他强行咽了回去,识海受震严重,本来就不通畅的经脉,此时真元的运行更加凝滞——虽然表面看着没有伤,但他的伤已经非常重。
很明显,他的敌人们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哪怕他有很强大的法器,很锋利的短剑。
如果战斗再持续片刻,他连伞都快要举不起来,他连剑柄都会握不住,又能有什么用?
但陈长生根本没有这种自觉。
他一手拿伞,一手拿剑,神情依然认真专注。
绝望?不,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有希望。
远方的山林里,那个人影似乎有些犹豫。
如果他能在这场战斗中,展现出来意志与能力,或者可以帮助那个人获得更多的勇气。
而且,他一直在等待着黑龙回来的好消息。
……
……
白色祭服在山风里轻轻摇摆,少女在山脊上沉默地向前行走,有些孤单,所以疲惫,但神情依然宁静。
看着少女背着的那把长弓,黑龙心生警惧之意,明明她就是来找她的,可忽然间,她不想靠近她。
黑龙的视线,顺着白衣少女的足迹望向远方,看到了伸向草原深处的那座山峰。
此时太阳再一次向西方落下,那片神秘的草原再次开始燃烧,那座山峰也变得血红一片。
前日看到那座山峰时生出的异样感觉,再次出现在黑龙的神识里。
她想去那边看看,那里仿佛有什么事物,正在遥遥地呼唤着她。
但她不敢过去。
因为此时此刻,暮峪的顶峰,万丈霞光里,坐着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弹琴的老者。
黑龙的视力非常好,她甚至能够看清楚,那个小姑娘眉眼间的稚气。
她非常清楚,先前心里生出的警惧不安,一半来自白衣少女的长弓,一半便来自这个小姑娘的眉眼间。
作为世间血统最高贵、最骄傲的玄霜巨龙,她因为这种警惧不安而感到万分羞耻。
如果是真实本体的她,无论是那个白衣少女,还是那个小姑娘与弹琴老者,她可以轻而易举地一口吞了,连水都不用喝一口。
但现在,她只是一缕附着在玉如意上的龙魂。
她没有能力参与到陈长生与那些魔族强者的战斗之中。
至于现在,即将开始的这场战斗,她更是连靠近都不能。
穿着白色祭服的少女,继续沉默地翻山越岭。
眉眼漠然的小姑娘,继续在山的那头等待。
无论要过多长时间,她们总会相遇。
……
……
满山的野草间,忽然出现一道陷痕,向着山下不停蔓延,仿佛有块大石头在向下滚落。
从山上滚下来的不是石头,是折袖和七间。
草叶锋利,山石坚硬,没有在折袖的脸上留下任何伤痕。
七间颓然无力地伏在他的肩上,黑发散乱,小脸苍白。
折袖背起七间,向着落日的方向狂奔,鲜血不停淌落。
此时,他们已经穿过了那片天地倒错的湖,来到了山崖这边的世界。
他不知道那对魔将夫妇正在身后追过来,更不知道对方能够随时掌握自己的行踪,但本能里对危险的敏锐嗅觉,让他异常警惕,他仿佛能够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甚至能够听到那口破了的铁锅发出的怪声。
他必须更快些。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七间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条笔直的道路,虚弱地问道:“怎么了?”
折袖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路,问道:“接下来怎么走?”
七间声音微弱说道:“我怎么知道。”
因为大朝试对战里的一些事情,他一直很厌憎这个狼族少年,根本不想和对方有任何交集。现在,他却被对方背在了身上,这已经让他很委屈难过,谁知道,这个家伙居然还要问自己这个重伤之人如何走,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我看不见了,所以从现在开始,由你指路。”
折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晚霞映照着他的眼睛,不是红色的,而是深沉的绿。
孔雀翎的毒终于发了。
晚霞同样映照着山道,更加幽静,也更加漫长。
……
……
第265章 狼突
因为失血过多,七间有些迷糊,听到折袖的话,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瞬间清醒了很多,脸色更加苍白,艰难转头望向折袖的侧脸,看着他依然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双明显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身体顿时僵硬无比。
“你……看不见了?”七间声音颤抖说道,便要从他的身上下来。
折袖没有让他下来的意思,两只手像铁条一般抓着他的腿弯,让他无法离开。
感受着腿上传来的温度与力量,七间又羞又急,用尽力气想要离开。任由他如何挣扎,折袖都毫无反应,就这般站着,像座雕像一样。七间的力气越来越小,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终于放弃了,无力地重新伏到了他的肩上。
这时候再望向折袖,平日里那张面无表情、令他无比厌憎,只想远离的死人脸,忽然间,多了一些说不清楚的味道。
是的,真的很像一座雕像,像一只站在山崖上,望着远方的狼,或者是少年。
不知不觉间,七间的心底变得柔软了很多,眼底也柔软了下来,看着折袖的脸,苍白的小脸上流露出敬佩的神情,然而不知为何,他又觉得特别难过,尤其是看着折袖的眼睛时,于是他哭了起来,哭的很是伤心。
折袖的神情依旧漠然,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不能视物的影响,说道:“如果哭能解决问题,我绝对是世界上最擅长哭的那个人。”
在雪原上,在与魔族的战斗当中,有无数需要解决的、与生死相关的问题。
七间觉得很丢脸,抬起手臂用袖子去擦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因为泪水不停地在流。
折袖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或者……你……”
然后他沉默了会儿,又说道:“不要哭了,没事儿。”
很明显,他不擅长安慰人,更不擅长哄人,所以语气显得有些生硬,但因此更显真挚。
七间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地嗯了声,也不知道这份委屈是对谁的,然后低声说道:“那……咱们走吧。”
折袖看着眼前的黑暗,定了定神后说道:“还是往畔山林语的方向。”
七间扶着他的肩,有些困难地抬起头来,望向二人身前那条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