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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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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的一声清鸣,仿佛是新铸的瓦钟,被燕子衔来的一颗黑石子击中。

陈长生的短剑荡了起来,一道对他来说堪称磅礴、难以负荷的力量,顺着剑身传到他的肩头。

如果是普通的剑,南客这一指便敲碎了。

如果是普通的通幽上境人类修行者,南客这一指便会震废他的肩。

好在这把短剑不是普通的剑,陈长生浴过龙血的身体比完美洗髓还要完美。

当南客的指尖继续向他的眉心而来时,他手中的短剑就像一道苇条般,荡了回来。

依然还是国教学院的倒山棍,但这一次不再是刺,而是砸。

他手里的短剑向着……南客的手腕砸落。

他没有攻击南客的眉心,因为已经确认,决定速度的根本还是力量,他的速度无法超过南客。

他只能选择攻击距离最短的一种方法。

这个动作很小,需要翻腕,看着很随意。

这一刻,剑不再是剑,而是教棍,或者说真的教鞭。

他用的也不再是剑法,而是真正的倒山棍。

他要打南客的手腕,就像老师惩罚顽劣的学生。

啪的一声。

他打中了。

……

……

第321章 有虹起于草原

啪的一声,陈长生手中的短剑准确地击中了南客的手腕,如果不是南客先前那一指太过神妙,让短剑锋刃如柳絮般飘荡而起,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落下,也只能顺势而行,他甚至可以强行转腕,用剑锋斩中她的手腕。

即便不能,他看似细微的落剑里依然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即便是成年魔将也不可能视若无睹,南客却神情不变,仿佛没有任何感觉,那根仿佛尾翎般锋锐无比的手指虽然偏离了最初的方向,依然强硬地继续向前,准确地刺中了他的胸腹!

陵墓前的高台上绽起一道春雷,陈长生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向后疾掠,伴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重重地摔在了陵墓的石门上,烟尘顺着门缝以及石门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喷溅而出,在石台之上弥漫开来,让画面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在衣物与粗砺石面的摩擦声中,陈长生从石门上滑落到了地面,双膝微屈,脸色苍白,咽喉里快要嗌出的鲜血被强行咽回腹中,识海受到的剧烈震荡所带来的痛苦却无法消除,更可怕的是,他体内幽府所在的灵山簌簌落下无数石屑,南客看似随意的一击,竟就险些让他重伤难起。

屈着的膝渐渐变直,奔涌的血水与真元渐渐平复,他站起身,盯着南客的眼睛,等着下一次攻击的到来。

南客没有马上发起第二次攻击,而是望向他的左手。

陈长生的右手握着短剑,左手提着一把黄纸伞,走出陵墓后,这把伞一直被他握在手里。

先前南客的手指没能直接刺中他的胸腹,而是刺在了伞面上。

就像很多小姑娘一样,南客的双眉很细,而且有些淡,这时候看着他手里的黄纸伞,双眉挑了起来,显得有些意外。她听过画翠和凝秋这两名侍女关于与陈长生那场战斗的仔细回报,知道这个人类少年有一把旧伞,那伞有些古怪。然而直到先前那一刻,她指间凝着的恐怖杀意与力量,尽数被那把伞挡下,她才明白所谓古怪是什么。但真正让她意外的是,陈长生居然没有被击倒,居然站了起来。

即便有那把防御能力超出想象的旧伞作为隔绝,自己绝大部分的力量也必然落到了陈长生的身上,他不是徐有容,也不是那个叫做落落的妖族公主,没有足够强大的血脉天赋,就算是完美洗髓,按道理也没办法承受,他凭什么还能站起来?

她没有多想,因为一些偶然的意外,无法改变大势。

这座伟大的陵墓,将由她继承,而徐有容和陈长生这对奸夫淫妇,也必然要死在她的手里。

“你的耶识步不对。”她看着陈长生说道。

在她身后的草原上兽潮如海,天空里阴影如夜。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下巴微抬,神情漠然,明明要比陈长生矮不少,却居高临下,明明比陈长生的年龄还要小,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在教育自己的学生,明明只是个娇小甚至瘦弱的小姑娘,却仿佛一代宗师。

陈长生知道她说的没有错。他的耶识步,源自那名暗杀落落的耶识族人的启发以及在道藏里的发现,只是一种简化版本,更准确地说,这种版本的耶识步本就是无数年前国教里的某位前贤大能尝试进行的一种模仿。

南客不是耶识族人,但她是魔族里血统最高贵纯正的皇族,血脉天赋让她可以掌握耶识步,而且是完美版的耶识步。

他刚才用耶识步与她对战,不得不说是件很愚蠢的事情。

南客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因为陈长生那道国教学院的倒山棍里有很明显的训诫意味,这让她很不悦,她要让他明白,究竟谁才有资格教训对方。

这句话说完了,她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再说更多的废话。

她的身影在石台边缘骤然消失,下一刻,再次出现在陈长生的身前,依然一指刺出,依然刺向他的眉心。

数十日前,在草原边缘的那片湿地里,陈长生看着岸上的她说她有病,说她是斗鸡眼,说她的眉心里的松果窍被强大的神魂撑出了问题,那么她今天就要在他的眉心处戳一个血洞,看看他里面有没有问题,同时也想看看三只眼睛和斗鸡眼到底哪个更难看些。

她是血脉天赋惊人的魔族公主,但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赌气自然难免,只是她的攻击绝对不是儿戏,非常恐怖。

先前一招惨败,陈长生便确知,自己不可能比她更快,无论是身法还是出剑的速度,所以他没有办法与她进行抢攻,那么,就只能守。

陵墓之中寒风骤盛,仿佛来到隆冬,无数道剑光在他的身周亮起,然后敛没,仿佛清晨第一缕阳光在村落前照亮的雪花。

玄霜寒意借着剑势而出,在陵墓正门之前,化出数百面冰镜,那些冰镜的形状与质感,无比圆融,每一面镜子都是他的剑意。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冰镜化作无数霜片溅飞而出,在晦暗的空中形成一道雪球,就此碎裂。

几乎在同个时刻,他眼前的数十面冰镜同时碎裂。

陵墓正门之前下起一场怪雪,雪粒很硬,甚至带着冰碴,寒风更骤。

风雪之中出现一道清楚至极的空洞,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瘦小的身影造成的结果。

寒风拂在陈长生脸上,吹得细长的睫毛不停颤动,无法静止。

南客的身影出现,还是那根细细的手指,依然刺向他的眉心。

哗的一声,陈长生的左手撑开黄纸伞,右手的短剑当中斩落,国教学院真剑!

南客的指尖落在伞面上,仿佛一根树枝戳进湿重的被褥,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然后她飘然而退,避开了那道精纯至极的剑势,站回石台边缘,双翼在漫天落下的雪霜里缓缓飘动。

她的手指不是树枝,而是一座山。

陈长生的身体再次被震飞,重重地砸到陵墓石门上。

他站的离石门很近,撞的却更重,甚至地面上积着的雨水与雪花都被这次撞击震的跳了起来。

烟尘再起,他从陵墓石门上滑落到地上,这一次他用了更长的时间,才艰难地站起身来,其时烟尘已敛。

看着站在石台边缘的南客,他的眼神没有动摇,却有些无奈。

这个魔族的小公主实在是太强大了,已经强大到一种恐怖的程度。

无论真元数量和雄浑程度,还是修为境界以及战斗意识,以及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力量与速度,他都远远不及对方。

如今他的剑心通明,剑意澄静无尘,堪称完美,就像先前他用剑斩出的那些冰镜一般。

然而,这些堪称完美的剑意凝成的堪称完美的冰镜,在这个魔族小公主的面前却……不堪一击。

她是一座大山。

再如何美仑美奂的园林建筑,再如何圆融无隙的心境,再如何强大的身躯,再如何清冷的剑意,都会被这座大山直接碾压成齑粉。

怎样才能战胜她?

除非他拥有她一样的血脉天赋,一样的真元数量。

但是他没有。

他身体里的截脉注定了他很难活过二十岁,也注定了他的修行道路在某些方面要比正常修行者艰难很多,哪怕他引来再多星光,在幽府外贮藏再多湖水,在荒原里承接再厚的雪原,再如何不怕死地狂暴燃烧,依然无法输出足够多的真元数量。

那么他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让自己的剑变得更强。

三千道藏,万般剑法,就在那里,供人阅读,然后修行,即便倒背如流,也不过是三千道藏,万般剑法。

想要在短时间内让剑变强,与剑法招式无关,只能让剑意变强。

或者说,找到一道更强大的剑意。

到哪里去寻找如此强大的剑意?

一切至此,终于到了终局?

不,陈长生不这样认为,因为他本来就是因为一道剑意,才走过漫漫的草原,来到这座陵墓。

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那道剑意召唤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是那道剑意需要自己做些什么,现在看来这个推测不见得是错的,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不是那道剑意需要他,而是他需要那道剑意。

那道剑意就在这座宏伟的陵墓四周,因为某种原因隐匿着。

那道剑意一定在等待着他。

……

……

黄昏的日不落草原一片阴晦,远处的天空被那道恐怖的阴影遮蔽,草原上如黑色海洋般的兽潮散发出的阴冷血腥的味道不停向着空中飘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缘故,陵墓的上空渐渐聚集起来很多阴云,空气也变得湿冷了起来。

毫无征兆,一场寒雨落了下来,打湿了陵墓里的巨石,把世界的颜色涂的更深了些。

徐有容裹着麻布,靠在陵墓正门旁的角落里,不虞被这场寒雨淋湿。

陈长生撑着黄纸伞站在寒雨里,看着石台边缘的南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是因为南客散发光明,不是因为他想到了什么,而是因为他的视线越过南客,落在了遥远的草原深处,看到了道彩虹。

那道彩虹其实更应该说是光虹,因为没有七彩的颜色,只是白的耀眼。

他眼睛里的光亮,便是那道光虹的影子。

他手里的黄纸伞微微颤动起来。

那道光虹起于西北方向数十里之外。

那里的草原没有下雨,野草与芦苇下到处是水泊,更像是一片海。

那里有一株野草,忽然间碎了。

草丛里平静如镜的水面,也忽然间碎了。

草碎成屑,水碎成纹。

那些纹路,与剑身上常见的花纹很相像。

……

……

第322章 一道剑意的出现

水面颤动的越来越快,水纹越来越密,向四周散去的纹路渐渐挤在一起,彼此冲击撕扯,最终变成无数颗水珠,被震离水面,与那些碎成粉末的草屑混在一起,形成一个淡青色的雾团,有些透明,远处的光线穿进其中,隐约可以看到一道虚淡至极的影子。

那道影子很细很直,就像是一道没有画完的直线,非常淡,仿佛是画这道线的墨里被灌进了无数顷湖水,给人一种感觉,这道细影明明就在雾中,却仿佛在别处,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并不存在,就算存在也是存在于别的世界,只是某个真实物体在周园里的投影。

那团青色的水雾就是真实世界与别的世界的分界线,按道理来说,这种隔绝空间的屏障应该异常坚固,然而就在它出现后的下一刻,青色水雾便散开了。它散开的是那样的迅速,以至于四周的空间都来不及作出反应,草原里起了一场恐怖的飓风。

——在极短的时间里,物体急剧地扩散,事实上这就是爆炸。用简单的语言来描绘此时的画面,就应该说,那团青色水雾炸开了。只不过……这场爆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安静的无比诡异恐怖。

悄然无声不代表轻柔无力,无数道恐怖的气息与难以想象的无形锋芒,随着那团青色水雾的消散,向着那片草原的四周扩散,轻而易举地追上然后超越那些被空间变形挤走的飓风,率先接触到草原里的那些活着或没有生命的事物。

无论是野生的芦苇还是南方沼泽里特有的垂金铃,无数草丛被切碎,变成一场纷纷扬扬的绿色的絮雨,哗哗作响四处散落,草丛里的石头也被切碎了,变成指甲大小的石砾,被风吹着在湿地的水中如利箭一般疾射,将那些藏在泥里的青蛙与游鱼击昏,紧接着,那些青蛙与游鱼也碎了,无论鳞片还是鱼鳍,都变成碎末,湿地里的地面也碎了,仿佛被勤劳而愚蠢的农夫翻了七十二遍,最后水面碎了,变成无数水珠,空气也碎了,变成无数道轻扬的絮风。

青色水雾散开,那道细细的影子,终于显现出了真身。

四周十余里范围里的草原内,所有的事物尽数都切碎,一片平野,万物皆成齑粉。

那道细影的真身,依然是一道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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