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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第2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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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剑意破空的声音。

风狼首领头顶的那缕白毫,迎风而断。

那缕白毫,便是风狼异于其余狼种的最明显的特征,也正是这缕白毫赋予风狼神魂,让它们能够拥有风的速度。

现在,这缕白毫断了。

风狼首领发出一声愤怒不甘的嚎叫,然而,便是这声嚎叫也没能完整地发出来,从中而止,仿佛被一把剑切断。

白草道上出现无数道裂痕,那些裂痕平行于陵墓的方向,像是无数道笔直的直线,拦在风狼群冲锋的道路上。

只要越过这道直线的风狼,便会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切开。

踩在坚硬地面上的狼爪断了。

带着飞起的白草絮的狼肩断了。

狼尾断了,狼腰断了。

数百只风狼组成的狼群,在那些裂痕出现的一瞬间,都断了。

就像是一大筐石头被人倒在地面上,白草道上响起哗哗啦啦的声音。

无数风狼的尸体被切成碎断,在白草道上不停翻滚,有的滚进了道旁的草泽里,有的直接被更多的剑意切成了碎末。

通往陵墓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断肢残体,污血四处喷涂着,白草道变成了一条血道,血腥味刺鼻至极。

随着血腥味向天空弥散而去,那些裂痕里的剑意也随之逆雨而上,来到了天空里。

数千只灰鹫,在高远的天空里飞行,诡魅的安静着,这些妖兽强大而阴险,当初即便徐有容也不得不燃烧最后的天凤真血,才斩杀了那群灰鹫,它们没有像别的妖兽那样狂暴地嘶吼着,而是悄悄向着陵墓飞去。

看起来,它们与陵墓之间是一片天空,没有任何事物拦在前面,正方便它们发起偷袭。

然而,那些剑意也来到了天空里。

草原的裂痕,仿佛也要撕裂开天空。

无数声惨鸣骤然响起,无数断羽飘飘落下,更快落到草原地面的,是颜色妖艳的血。

数千只灰鹫纷纷落下,一时间,竟比暴雨还要显得更加密集。

……

……

向着陵墓冲去的无数妖兽纷纷裂体,变成血肉模糊的碎块。

草原地表出现无数道裂缝,野草断成碎屑,泥土被切成碎砾,无数道剑意纵横而出,直上天穹。

就连高远的天空里的那片阴云,都被切碎,变成无数道碎絮,惘然地飘浮着。

暴雨,竟就这样停了。

草原边缘那抹不似太阳的落日,终于有机会把红暖的光线洒落陵墓四周。

到处都是妖兽的尸体,偶尔有些重伤未死的妖兽,不停发出凄厉地惨叫。

向陵墓涌去的兽潮,一时间停止,不敢继续向前,缓缓起伏着。

这是一片血红的世界。

黑色的妖兽海洋,也变成了渐趋安静的红海。

兽潮之中的陵墓,被雨水打湿后,颜色变得极深,此时看上去就像红海当中的一块黑色礁石。

任凭风浪再疾,暴雨再裂,都不曾撼动丝毫。

与这片血红的世界以及黑色的陵墓相比,真正震撼的画面在陵墓四周的草原里。

一把残剑从草丛里艰难地飞向天空,发出清亮的鸣啸。

一把旧剑破水而出,带着泥水淌落的声音。

一把古剑破石而出,带着暗哑的摩擦声。

数十把剑。

数百把剑。

数千把剑。

或者艰难、或者犹豫、或者喜悦地破开草泽,重新出现在天地之间。

无数把剑,出现在陵墓四周的草原上空。

这片草原里到处都是水泊,更像湿地,或者说是草泽。

数百年来,无数人都在寻找剑池,却没有人找到过,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因为从来没有人想到过,剑池……原来竟然如此之大。

剑池,不是一座山池,也不是一处寒潭。

那些剑一直都在这片草原里。

这片一望无限、无比广阔的草原就是剑池。

不,这哪里是池,这明明就是一片海。

剑海。

……

……

草原里一片安静。

陈长生站在石台边缘,看着眼前这幕画面,沉默不语。

先前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剑池的真相,但当他亲眼看到万剑出世的画面时,依然震撼到了极点。

南客站在神道上,看着这幕画面,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凝秋捂着嘴,才让自己没有发出惊呼,而她的同伴画翠坐倒在了雨水里。弹琴老者的脸色异常苍白,身前的古琴上满是血水,竟是不敢向身后看一眼。

腾小明与刘婉儿收回视线,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那抹抱歉与决然。

没有谁说话,也没有谁动。

就连草原里的那片兽潮,都缓缓平静下来。

因为那些剑,正在向着陵墓飞去。

无数把剑,在红暖的光线里飞行,仿佛要遮蔽天空。

随着与陵墓渐近,被雨洗后的万千剑身,反耀着光芒,如繁星一般。

那画面,真的很美。

但那些剑飞的很缓慢,并不像刚刚出世时那般傲然强大。

无数把剑,飞临到陵墓的四周,缓缓散开,仿佛列阵的士兵。

天地间充斥着剑意。

那些剑意曾经无比强大,现在已然衰弱,交织在一起,有些凌乱。

这些剑意里没有智识,却有情绪,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

对于这座陵墓,剑的情绪是冷漠与战意。

对于站在陵墓里的那名少年,剑的情绪是得见故人,是请带我们离去。

那把刀很无情,时光更加无情。

这些剑在草海深处沉睡了数百年,早已残破不堪。

就在离开草原的那一瞬间,这些剑已经暴发了最强大的力量。

是的,这些剑已然苍老,浑身锈迹,将要腐朽。

现在的这些剑,是身受重伤的战士,是扶拐而前的老者。

它们本来早就应该离开战场,归老田园,只可惜此处田园不好,亦非故乡,只是牢笼。

数百年来,它们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这片草原,最终却只有一个同伴成功,带走了它们的心意。

然而,那个同伴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今日,就在这些剑快要绝望的时刻,故人终于回来相见。

有个少年带着那份心意回到了这片草原。

剑老了,但少年正青春。

陈长生对自由的渴望、对生命的热爱,是那样的纯净而坚定。

就像一道清风,唤醒了它们。

它们听到了他的召唤,相信他的意志,于是雄心重现。

老剑犹有余威,断锋亦可杀敌。

志在千里。

要去千里之外。

回归故里。

……

……

第332章 如山般的妖兽身影

由今日倒推一千余年,至数百年前周独夫在大陆消失,数百年里无数强者败于周手,无数名剑断于刀下,葬于周园这片草原之中。这片草原便是剑池,或者说剑海。其中一把最骄傲最强大的剑,在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之后,开始尝试离开这片草原重见天日,从草原边缘破开禁制,迅速潜入草原畔那片小湖,直入山崖那面的世界,如鱼游于大湖之中,再由湖底绕回溪河源起处那座寒潭,借着周园世界的复杂构造,躲避着其间的规则,终于成功。

遗憾的是,这把剑未竞全功,在离开草原的时候,为了抵抗周独夫设下的禁制,剑离留在了草原里,与那些石柱里散发出来的气息相抗,只有剑身来到溪河畔的那片森林里,渐被落叶覆盖。

剑与意被迫分离。

某日,一个叫做苏离的离山弟子来到了周园里,他走进了那片寂静的森林,脚步踏过腐烂的落叶,拾起那柄已然锈蚀、不复当年风采的剑身,然后把它带离了周园。那道剑意却依然被困在草原里,沉默孤单地等待着。又过去了数百年,一个叫做陈长生的国教学院学生来到了周园,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黄纸伞,剑与意终于相遇,于是才有了此时的万剑凌空。

这些充满了不屈与抗争意味的历史,属于那道剑以及这万道剑,陈长生无法了解回溯时光,自然无法了解这些细节,但他握着黄纸伞,站在万道残剑之间,对那道剑意传来的情绪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这些剑想要离开周园,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那么,就一道离开吧。

就像先前他对这道剑意说的那样,对徐有容说的那样,此时他对陵墓四周的无数把剑也做出了承诺。

陵墓四周一片昏暗,红暖的光线变得寒冷了些,到处都是泥土与铁锈的腥味。万余道残破陈旧的剑,在出世的那一瞬间,暴发出积蓄了数百年的恨意与力量,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妖兽被杀死,黑色的兽潮被暂时镇压。

但兽潮只是暂时安静,万道残剑不可能继续释放那般强大的剑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兽潮重新涌动起来,向着天空里的残剑们发出愤怒的嚎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草原上到处都是血水的缘故,那些嚎叫显得更加恐怖血腥。

剑池终于现世,万剑凌空。

看着这幕画面,无论是弹琴老者还是侍女都是脸色苍白,近乎绝望,便是那对强大的魔将夫妇神情也变得异常凝重,眼眸里甚至可以看到一些不祥的征兆,南客的小脸上却没有任何惧色,只是沉默了一会儿。

隔着无数道剑,她看着陵墓正门前的陈长生,声音寒冷强硬的仿佛千年寒冰:“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吗?”

先前山海剑破空而至后,她对陈长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陈长生没有回答,只是握着那把沉重的铁剑遥遥指向她,现在他同样没有回答,随着他的目光,陵墓正前方的数百把剑缓缓转动,对准了她。

行动永远都比言语更有力量,可以用来说服人,也可以用来杀人。

看着这幕画面,南客的唇角微微扬起,看着那些剑轻蔑说道:“一群败剑,何足言勇?”

这些剑当年在大陆上都曾拥有盛名,主人都是真正的强者,但最终都败在了那柄两断刀下,然后被周独夫埋葬在了这片草原里,在凄风苦雨与无休无止的太阳照射下,苦苦地煎熬了数百年,或断或残,浑身锈迹。

南客认为自己是这片周园的继承者,怎么可能允许这些剑离开?

她举起了手里的那块黑色魂木,面无表情望向陵墓四周空中的那些残剑。

随着她的动作,那块黑色魂木骤然间再放光明,只是要比先前更加凝纯,仿佛就像是一个明亮数千倍的夜明珠。同时她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败就是败,数百年前你们败了,数百后你们一样会失败。”

话音方落,她的双脚离开了神道,缓缓向着天空里飘去。

残雨落下,她的裙衫轻飘,黑发飘舞,眉眼之间的清稚意味渐渐褪去,只剩下魔性十足的寒意。一道强大的气息,从她娇小的身躯里向着四周散发。数十道黑色的气流,像绸带一般,在她的身体四周缭绕不定。

陈长生从来没有轻视这名强大甚至恐怖的魔族公主,更不要说她是黑袍唯一的弟子,明显与这周园颇有渊源,谁知道她还隐藏着什么手段?听着她轻蔑自信的言语,他知道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神识微动,便有一剑破风而出。

沉重的山海剑带着一阵飓风向着神道上空的南客砍将过去。

腾小明与刘婉儿夫妇早已有所准备,暴掠而起,凭着一身强大的修为,生生把那道剑挡住。

山海剑很宽很大,其后隐藏着一把秀气的剑。

在生死存亡之刻,陈长生也学会了用这种阴冷的手段。那把秀气的越女剑,借着山海剑挟起的飓风遮掩,悄无声息突破那对魔将夫妇的阻拦,来到南客的身前,伴着嗤的一声轻响,刺向她的眉心。

此时南客已经闭上了眼睛,微显开阔的眉眼间一片雪白,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看到这道秀剑的来临。

断弦无声,飘拂而起,看似已经心丧若死的弹琴老者,大喊一声,踩着飘起的琴弦,于空中虚踏数步,拦在了南客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道秀剑。噗哧一声,秀剑刺进了这名弹琴老者的咽喉,鲜血溅射而出!

飓风之中,沉重如山的铁剑压制着那对魔将夫妇,弹琴老者的尸体正在向着地面坠落,虽然他挡住了越女剑一瞬,然而南客却还没有醒来,陈长生哪里肯错过这种机会,伸手自空中取下那道断了的魔帅旗剑,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向南客斩了过去!

落着些微残雨的神道上空,骤然间响起鼓荡的风声,仿佛有无形的旗帜在飘扬。

战旗飘飘,剑意勇猛而前,前半截已断的魔帅旗剑,带着一出凛冽的剑光。

陈长生不会旗剑,但他想尝试看看,能不能用魔族的剑法来破掉魔族公主的防御。可惜的是,他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剑的结果,因为,他的识海里忽然生出一道警兆,让他强行把将要出剑的魔帅旗剑收了回来,横在了眉眼之前。

铮的一声!

只剩下半截的魔帅旗剑在石台边缘外的空中剧烈地震动,发出有些不甘的鸣响。

陈长生手腕一阵剧痛,如果不是意志惊人,只怕这把魔帅旗剑已脱手而去。

哪里来的一箭?

放眼陵墓正门四周,他没有看到任何箭枝,只看到神道上有根毫毛在缓缓飘落。

难道先前射中魔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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