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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生认真说道:“前辈,这把伞是唐家老太爷送给我的。”
苏离很是生气,说道:“这是我的伞!”
陈长生笑了笑,不再继续争执,说道:“等离开魔域,再来说吧。”
说完这句话,他背着苏离向雪岭外走去。
不多时,风雪便掩盖了他们的身影。
……
……
第354章 等一个人
“前辈,如果你想让我离开,完全可以直说,何必做这么多事情,故意激怒我,骗我?”
“我苏离行事,自有我的道理,难道还需要向你解释?”
“好吧……前辈,您刚才说的寅老头是谁啊?”
“教宗。”
“啊……教宗陛下姓寅吗?”
“是不是觉得很傻逼?”
“前辈……我可没这么想。”
“那你的意思就是怪我咯。”
“前辈,先前在雪原上,我还以为您真的会继续战斗下去呢。”
“魔君、十几名魔将,黑袍……还有魔帅那个变态不知道藏在哪里等着……还打?你当我傻啊!”
“可是……在出剑之前,您真的很英武,真没想到您会逃走。”
“兵者,诡道也,那剑道的魂为何物?”
“不知道。”
“剑道之魂,就在于一个剑字。”
陈长生背着苏离在风雪中翻山越岭,对话进行到此时,终于再也无法进行下去。他这时候觉得很疲惫,而且很郁闷,又因为郁闷更觉疲惫,心想同样是背着逃亡,这和在周园草原里背着初见姑娘时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
……
数万魔族大军分作无数道铁流,从雪老城向着南方的荒原前进,只要给予足够多的时间,魔族大军绝对可以把数百里方圆里的雪岭原野翻过来,然而黑袍看着消失在风雪中的魔族大军,却没有任何放松的情绪。
便在这时,雪原地面震动起来,数日夜里被强者威压与恐怖剑意碾的极为密实的雪面,顿时变得松软了很多,伴着沉闷的声音,一只巨大的妖兽从风雪里缓步走出,长吻盘角,凶煞无比,正是地兽榜第三的倒山獠。
这只倒山獠身形非常巨大,要比周园里那只还要雄壮很多。足有四十余丈高。
在倒山獠的盘角间,坐着一个魔族。那名魔族很瘦小,甚至比普通的人类儿童还要更加瘦小,与巨大的倒山獠相比,更是渺小至极,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名魔族的身下,倒山獠乖顺老实至极。
那名魔族穿着一身盔甲,遮住了所有的身体,包括脸,盔甲上面到处都是金线织成的复杂图案,像是太阳花,又像是雪老城里最流行的色块涂画,在这些金色图案的边缘,有很多幽绿的物事,分不清楚是宝石还是铜锈。
一道恐怖霸道的气息从这名魔族的盔甲缝隙里散溢出来,一双冰锥般的目光,穿透头盔,落在数十丈下方的雪原上,落在黑袍的身上,同时落下的还有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就像是一根笔直的金属线,没有任何起伏,线上却串着无数张破锣,每吐出一个字便像是破锣被敲响,非常刺耳:“按照你的推算,这个杀局万无一失,陛下才会同意你的计划,现如今,神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我的小海笛都断了只胳膊,那个人却跑了,我很想知道,你说的万无一失到底在哪里?你准备怎么向陛下和我交待?”
恐怖强大的第二魔将海笛大人,在这名魔族的嘴里,是他的小海笛。
他自然便是魔族大军的统帅,传闻中魔域雪原里,魔君之下的第一强者,魔帅。
黑袍在魔族的地位很非常崇高而且特殊,虽然他不是魔族,但深得魔君的信任,曾经替魔族立下过不朽的功勋,更因为整个大陆都知道他的手段是多么可怕,无论人类还是魔族,他仿佛可以洞悉所有的秘密,掌握所有的情感。
所有曾经试图挑拔他与魔君之间关系的魔族大人物,最终都死在了他看似随意的应对之下,到了现在,雪老城里早已经没有人敢质疑黑袍的存在,更没有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只有魔帅例外。因为魔帅也深得魔君陛下的信任,而且非常强大,更关键的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黑袍对魔帅很有耐心。但今天黑袍没有太多耐心,没有理他,静静看着南方的风雪,沉默不语。
寒风掀起黑袍一角,露出微青的下颌,数百年来,黑袍第一次专门针对一名人类强者布置杀局,整整推演了三十七次,苏离都必死无疑,然而谁能想到,最终苏离却成功地逃走了,他从未失败过的谋划布局,似乎第一次被破掉了。
破掉这个杀局的人不是教宗,不是圣后娘娘,也不是白帝夫妇,而是那个叫陈长生的少年——无论黑袍还是魔将们,只需要动动手指,便能把陈长生碾死,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家伙,让历史改变了方向。
黑袍非常清楚陈长生的来历,所以这次周园之局,他本就没有想过要杀陈长生,只是苏离出现的太早,而且陈长生的身边带着那把伞,所以他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意志,传给潜入周园的魔族们。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想到陈长生成熟的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更快。
周园之局就这样以黑袍的失败而告终?不,黑袍不这样想。只要苏离一天还没有回到人类世界,更准确地说,以苏离现在重伤难愈的状态,只要他一天还没有回到离山,这个杀局便还在进行之中。
就像他曾经对苏离说过的那样,这片大陆上,想苏离死的人太多了,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无数人都希望他早些死,魔族如此,人类世界里的很多人也是如此,只不过苏离太强,没有谁敢试着去杀他。而现在苏离已经被魔族重创。那么人类世界里的那些势力便迎来了他们的机会——这种推论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仿佛是魔族与人类联手一般,但黑袍很清楚,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因为,很多年前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
黑袍静静看着雪原的西南方向,寒风渐劲,他眼睛微眯,细长而秀气,却有着寒冷而复杂的情绪。
他想着那名离山弟子,不禁有些感慨,仇恨真是世间最有趣的东西,可以让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闺秀变成双手染遍鲜血的魔鬼,也可以让一个名门弟子变成天才的阴谋家,不知道那名离山弟子还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如此想来,即便苏离能够成功地回到离山,周园的故事也还没有结束。
他抬起左手伸进十余里外的一道冰川,遥遥一抓。只听得轰的一道声响,冰川骤然破裂,无数锋利的冰块,在天空下泛着幽幽的蓝色到处飞舞,同时飞出来的还有一道娇小的身影——那是紧闭着双眼,奄奄一息的南客。淡绿色的羽翼紧紧地裹着她的身体。黑袍抓住她,没有理会身后那座如山般的倒山獠和魔帅,向风雪深处走去。
……
……
汉秋城还是春天,自然不会下雪,但今晨却十分寒冷,城外那片树林里一片寒意,青叶上刚刚凝成的露珠,没有过多长时间,便被冻成了冰珠,从叶上骨碌碌滚落下来,发出密集的声音。
之所以会有此等异象,是因为树林后方的天地气息混乱无比。雾中隐约可见的周园正门依然紧闭,自万里外离山而来的那道彩虹,在国教布下的大阵帮助下,不停地试图打开那扇大门,竟让自然都生出了感应。
树林里外到处都是修行者,有来自离宫的教士,有各宗派学院的师长,自然也有汉秋城的城守,还有以朱洛为代表的天凉郡世家,黑压压的一片,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极为凝重。
时间缓慢地流逝,随着朝阳冲破天边的云层,汉秋城被照亮,那道彩虹似乎也变得明亮了数分。
“开了!”树林最深处,浓雾近前,一名离宫教士惊喜地呼喊道。
随着这声喊,场间顿时变得扰嚷一片,很多人向着雾中那道缓缓开启的园门涌了过去。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没有办法进入周园,但离得近些,也方便稍后接应,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周园关闭是魔族的阴谋,进入周园试炼的那些弟子们可还好?
不多时,便有一名修行者从周园里急掠而出,显得极为惊惶,直至看到自己的师父,才终于放下心来,竟险些哭出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修行者从周园里走出,看着都有些狼狈凄惨,但终究他们活了下来。
离宫教士和朝廷官员站在一旁,仔细地记录着出园的人数,又有更多的办事人员,不顾有些年轻的修行者惊魂未定,便上前上前询问宗派与姓名,然后计算还有多少人未曾出园。
树林里到处都是慌乱的声音。
朱洛和梅里砂站在林外,听着教士和官员们的回报,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从那些离开周园的修行者的描述里,他们先前的猜想得到了证实,那是最糟糕的一种猜想——周园马上就要毁灭了。
时间继续向前行走,越来越多的人逃出了周园。
但按照离宫教士和官员们的记录,还有些人没有出来。
梅里砂看着浓雾里那扇越来越淡的园门,感知着里面越来越紊乱的气息,眼神变得越来越寒冷。
陈长生还没有出来。
朱洛望向树林外官道上的那辆车,神情稍微放松了些。
那辆车是青矅十三司的,车窗上青帘掩着,看不到里面。
徐有容坐在窗畔,沉默不语。
她在等一个人出来。
……
……
第355章 悲伤的理由
徐有容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等着那个人从周园里出来,车窗上的青帘虽然落着,却遮不住她的视线。
时间继续无情地流逝,太阳缓缓地上升,天光渐渐地移动,从汉秋城的城墙上移到官道上,直至照亮整个世界,也穿过窗帘,照进了车里,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离开周园之后,她在第一时间里告诉了梅里砂主教和朱洛,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周园的天空正在崩落,之所以这些人能够有时间离开,是因为有个少年正在草原里的周陵上,用一把伞撑着天空,必须尽快想办法去救他。
如果她不是徐有容,梅里砂和朱洛肯定会认为她疯了,但即便她是徐有容,梅里砂和朱洛相信她的话,却也没有办法去救那个独自在周陵撑着天空的少年——只有通幽境才能进入周园,而且真如她所说,想要救下那名少年,需要更高境界的强者。朱洛或者有这种能力,但周园现在正在崩塌,非常不稳定,他只要走进周园,那个小世界或者便会瞬间毁灭。
没有人能够救那名少年,只有那名少年自己,所以徐有容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只能等着他。此时,一名青矅十三司的师姐匆匆来到车窗畔,隔着青帘对她说道:“没有叫徐生的,而且我查过了,雪山宗今年没有来人。”
徐有容沉默了会儿,问道:“还有多少人没出来?”
“还有四十几个人。”那位青矅十三司师姐犹豫片刻后,低声说道:“国教学院的陈长生……也还没有出来。”
说出这句话,她很担心徐有容的情况,她以为徐有容关心自己未婚夫的安危,才让自己去打探这些事情,然而,徐有容没有什么反应,这让她有些意外。
徐有容在等的人不是陈长生——进入周园的修行者登记名册上没有雪山宗弟子徐生,但她很清楚,那名雪山宗弟子徐生就在周园里,而且现在正在周陵上,撑着那把万剑形成的大伞。
进入周园使用化名,甚至在离宫的默许下改变宗派,是很常见的事情,在她想来,徐生既然是雪山宗寄予复兴希望的隐门天才弟子,那么和她一样用别的身份进入周园,在名册上查不到,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事实上,她本就没有寄希望于能够在名册上看到那个少年的名字,出了周园后,她一直沉默坐在车窗畔,看着树林深处雾里走出来、或者被抬出来的每个人,她很确信自己一个人都没有漏过,因为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看到了很多长生宗的师兄师弟,看到了一些南溪斋的同门,看到了那些夜晚被自己救治好的伤者,看到了背着七间撞倒了四棵树才走到道畔的狼族少年,可就是始终没有看见他。
最后,数道身影互相搀扶着从雾中走出来,然后浓雾里暴出一道难以想象的恐怖气息,那道落在雾中的彩虹,瞬间摇撼不安,仿佛随时会断裂,同时雾中若隐若现的周园华庭,忽然间扭曲解构成无数画面,似乎将要消失。
看着这幕画面,梅里砂变得更加苍老了,朱洛飘然而起,掠至雾上的天空里,当那道彩虹终于断裂时,一道明亮盈美的剑光从他的手中斩落地面,直接构筑起一道无比强大的屏障,将浓雾后的世界与真实的世界隔绝开来。
轰的一声巨响,传遍了汉秋城周遭数百里。
即便朱洛身为八方风雨,堪称大陆最强者之一,全力斩落的这一剑,竟然也未能完全封住那道强大的气息溅射,一场飓风卷着青叶与泥土,向着树林里翻滚而至,呼啸不停,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