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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满鲜血的大红官袍在破烂的庭院里狂舞着,向四周洒着鲜血,以及愤怒怨毒的情绪。
血海恐怖的威压,笼罩着场间。
那数千道明亮的剑光破血海而出,直飞夜空,无法即刻归来。
陈长生耶识步动,连续退后!
然而,苦海难渡,血海也同样如此。
他的身影再如何变幻莫测,最终却依然还是停留在原地,无垢剑依然无法脱离周通的手。
喀喇一声闷响,那只滴血的白骨手握在了陈长生的咽喉上。
纵使浴过龙血的身躯,也无法承受这血海骨爪的全力一击,陈长生的喉骨尽碎,却没有一滴血漏出来。
周通站在他的身前,官袍里满是腥臭的血味,就像是湿漉漉的沼泽,令人闻之欲睹。
陈长生的脸很苍白,眼睛却很明亮。
周通的脸很苍白,眼神很幽然。
这是开战至今,他们两个人隔得最近的一次,不过咫尺。
这场惨烈的战斗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陈长生不这样认为。
周通也不会这样想。
周通是这个世界上杀人最多的人,见过最多死亡,所以他最怕死,他不想死。
他一生谨慎,不会漏过任何细节。
他不知道陈长生会来杀自己,但这数十年里,随时都有人来杀他,所以他时刻准备着。
直到陈长生出现在这座曾经开满海棠花的庭院,他的那些谨慎与准备都起了作用。
他知道陈长生有多少本事,有多少奇遇。
他知道苏离传给陈长生的三剑,他知道陈长生从周园里带出来无数把剑。
他自然有相应的手段,比如血海星域变成掌心的血球,比如他在大红官袍下藏着的这件六御神甲。
这就是全部吗?不,他知道陈长生应该还有压箱底的东西,比如落落殿下当年赐给他的那些法器,比如苏离可能留给他了一些保命的本事,比如教宗陛下赐给他的那根神杖,那么他自然也还隐藏着相应的最强手。
他哪怕身受重伤,血肉惨被剑光切碎,依然没有动用自己最强的手段,因为他一直记得那根神杖。
那根代表着国教权柄的神杖,那根传说中有开天辟地之能的神杖。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带着残酷的命运已经扼住了你的咽喉,你还等什么呢?
周通的眼瞳变得异常幽深,像某种妖兽一般缩小,仿佛要变成一道直线。
他知道就在下一刻,陈长生便会动用国教神杖,做出最具决定性的一击。
他等待着那片光明到来的瞬间。
……
……
无数道剑光穿透血海,直飞夜穹,尚未归来。
血淋淋的白骨手,扼住了陈长生的咽喉。
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刻,也是周通离他最近的一刻。
陈长生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出手了。
正如周通所料,他一出手便是一片光明。
周通的脸色被那片光明照耀的异常苍白,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与惊惧的神色,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血红色的官袍在光明之下泛着妖异的光泽,鲜血滴嗒声里,一件带着悠远古老气息的法器,从他的袖子里飘了出来,拦在了那片光明之前——那是一面镜子,古老的气息里带着几分神秘,镜面平滑如水,仿佛能够反射一切光明。
陈长生如果能够识得这面铜镜,就会知道,这面铜镜即便无法完全抵挡国教神杖的光明,但足以替周通争取一段时间。
只需要最短的一段时间,那只滴着血的骨手,便可以把他的头从颈上拧下来。
然而,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周通眼眸里的幽深被光明驱散,露出了一抹惊恐。
因为来到他身前的光明并不是一片,而是一道。
一道无比明亮的亮光,在他的眼中闪过。
这是哪里来的光?
不是正在疾速飞回的剑光。
同样也不是国教神杖散发的神圣光明。
这道光是那样的纯净,没有任何杂质,唯因此,又显得那般的可怕。
这道光决然,暴烈,惊艳。
周通的眼睛最先看到这道光,于是他的睫毛断了,紧接着,眼瞳上也出现了一道血线,从中而断。
从他袖中飘出的那面铜镜,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从中而断。
这道暴烈的刀光仿佛起于夜穹,落于黄泉,斩中了他。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从他满是血渍的唇间迸发出来。
他带着的无数法器纷纷自爆,庭院间仿佛放起了烟花,然而,却依然无法阻止那道光的落下。
大红官袍惊惧地狂舞,他的身体变成一道幽暗的影子,向庭院深处狂退,却依然避不开这道光的落下。
那道光照在了他的身上。
六御神甲的系带就此断裂。
他的耳垂断落。
他的肩膀断开。
他的左臂断开。
那道明亮的光之前,所有的事物,甚至就连其余光源散发的光以及夜风,都随之而断。
这道光是一道刀光。
刀光落下,一道清晰且笔直的血痕,在周通的脸上与身上出现,从他的左眼一直延展到肋下。
擦的一声轻响,他的眼睛里飙出一道血花,左脸颊随风剥落,左肩被切削,左臂落在了地面。
然后,他才重重地摔落到了地上,喷出了一口浓至化不开的稠血。
这是什么刀?
陈长生向废墟里走了过去,手里握着那把刀。
那是他离开国教学院之前,在灶房里拿的一把菜刀。
这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最可怕的刀。
此刀之前,无论山川还是河流,必将两断。
一刀两断。
第622章 夜色深处有一道声音(上)
陈长生带着一身星光走向那片残破的血海。
透过衣衫,仿佛数百颗星辰若隐若现。
周通倒在庭院的废墟里,不停地呕着血,已经无法站起。
从开战之初,程俊便躲进了阴影里,但这时候,整个庭院都已经毁了,自然也就没有影子,露出了他的身形。
作为唯一亲眼目睹这场战斗的人,大周朝的缇骑首领已经呆怔了很长时间。
陈长生居然胜了?一个重伤未愈的少年,居然在正面战斗里击败了聚星巅峰的周通大人!
在这场战斗里,陈长生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不,应该是超出了整个世界的想象。
这时,陈长生已经走到了废墟前,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在这场搏命的战斗里,他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也为之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体内的真元已然消耗殆尽。更可怕的是,强行破境聚星的代价,让他体内的经脉再次断裂,那些蕴藏着无限生命力量与凶险的鲜血,正在他的腑脏之间渗透流淌着。
程俊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厉色。
陈长生在这场战斗里表现出来了难以想象的实力,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明白,最后那抹惊艳而暴烈的刀光究竟是什么,但很明显,陈长生现在已经快要不行了,应该没有继续战斗的能力,所以他想搏一把。
他的右手在夜风里提起,悬至腰畔,随时可以取出法器,准备进行偷袭。
就在这个时候,陈长生转头望了他一眼。
眼光落下,神识落下,心意微动。
庭院废墟上方夜穹里响起无数道凄厉的剑啸,紧接着,无数道剑光自天而落。
先前离鞘而去击毁周通的血海星域的数千道剑光,依循着陈长生的意念,回到了人间。
森然的剑意笼罩了场间,剑啸不闻,随之响起的是很轻微的穿透声,就像布片被捅破。
程俊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
紧接着,更多的剑光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的身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血洞。
数千道剑光,数千个血洞,是那样的密集,以至于最后他的身体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洞,到处都在喷血。
因为剑洞太多,血在瞬间就流干净了,庭院后方幽暗的灯光从那些洞里透过来,他的身体看上去就像一个造型别致的灯罩。
程俊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了陈长生一眼,然后身躯骤然松散,变成了地上的一摊肉泥,只有头颅还保存的相对完好。
数千道剑光穿过他的身体,在庭院间横扫一周,然后回归到陈长生的剑鞘里。
两株海棠树,随着夜风轻拂,变成满地木屑与叶茸,以庭院为中心的数十幢宅院,尽数被斩成废墟。
就像程俊震惊不解的那样,陈长生就算强行破境入聚星,按道理来说,怎么也不可能战胜周通这等级数的大强者。
可事实上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真实的实力,没有人知道他如果全力施展,到底有多强。
徐有容大概清楚,但也没有亲眼见过。
周通只知道他有很多把传世名剑,他跟随苏离学过剑,却不知道他还练过王破的刀意,更不知道他学过周独夫的两断刀诀,知道他带着国教的神杖,却不知道怀里有苏离留下的一封信,手腕上还有五座天书碑。
今夜这场战斗是陈长生第一次完全展示自己的实力。
不,哪怕到了最后,他也没有施展出全部手段,因为没有必要。
陈长生利用周通知道自己什么,不知道自己什么,完美地设计了今夜这场战局,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当初从雪原万里南归,路上苏离教过他很多东西,行军打仗、谋略布置,尽数都被他用在了今夜。
这才是真正的慧剑,从开始到结束,所有的细节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当然,最终他能够胜过周通,最关键的还是最后那一刀。
那一刀他用的是周独夫的刀法,但借的是王破的刀意。
王破的刀意在于一个直。
单刀直入的直。
人应该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陈长生不知道,但他知道在死之前,自己最想做的事情,那就是杀周通。
所以他来到北兵马司胡同,单刀直入,要杀周通,就能杀周通。
看着躺在废墟血泊里的周通,这一刻陈长生没有去想那些惨死在周狱里的名臣大将、无辜百姓,没有想折袖曾经在这里遭受过的可怕折磨,他什么都没有想,松手任菜刀落在地上,在夜风里握住无垢剑,向前走了过去。
只需要向前走两步,剑落,周通便会死去。
对此,他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对恶者的同情,更不会提前替恶者做解释或祭文。
然而……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走过去。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这时候的他,就像一个久病未愈的孩子。
夜风在庭院废墟里轻轻吹拂,无论剑光还是血海都已经敛没无踪,微风之间隐隐有某种法理规则显现,拦住了他的脚步。
那是现在的他无法突破的法理规则,是超过他现有理解范畴的存在,却是他似曾相识的过往。
他望着夜色的最深处,想要看到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然后听到了一些什么——是夜风轻拂的声音,是远处秋虫哀淡的鸣叫,是破空声,是街上传来的如雷般的蹄声,是高手吐气的声音,是战斗的声音,是鲜血喷溅的声音。
庭院回归安静不过片刻,夜色便被更深的夜色撕破,十余名清吏司的刺客杀手,化作十余道黑光,来到了场间,来不及因为发生的事情而震惊,第一时间护在了周通的身前,同时数名气息阴寒的刺客向陈长生掠了过来。
陈长生知道今夜应该没有办法杀死周通了。
这个事实让他握着剑鞘的手变得有些寒冷,身体也随之寒冷起来,他没有理会那几名杀向自己的清吏司刺客,而是继续望向夜色深处,希望对方能够现身解释几句,可是夜色依然如前,于是他的鼻息渐渐变粗。
只有与他最亲近的人才知道,这代表着他现在非常生气。
隐匿在夜色里的那个人,也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
穿着黑衣的清吏司刺客,就像夜色里的一部分,悄然无声来到陈长生的身前,毫不犹豫提起染着毒素的铁刺,向他刺了过去。
陈长生这时候的真元已经消耗殆尽,内伤正在发作,但按道理来说,应该还有战斗的能力,至少不会被这几名刺客杀死。
但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夜色深处,眼睫微垂,掩着内里的失望与淡淡的悲伤。
嗖嗖嗖嗖!数十道凄破的破空声密集响起,幽暗的庭院废墟间,出现了很多道明亮的光痕。
那些光痕都是附着神圣力量的弩箭,来自于国教骑兵的神弩。
那数名黑衣刺客闷哼连连,拼命地闪避,却依然无法脱离这片弩雨,惨被射中,然后被化作数道青烟。
密集而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强行破门的声音响起,踩破屋檐旧瓦的声音响起。一百余名来自离宫的国教骑兵,不知何时舍了坐骑,从正街处,翻屋越墙而至,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对这座庭院的包围,同时把陈长生严密地护在了身后。
就在国教骑兵闯入清吏司衙门的同时,夜空高处忽然燃起一道火线!
薛醒川来了!
他手持铁枪,站在周通等人身前,神情冷峻看着国教骑兵当中的陈长生,然后举起了右手。
随着他的动作,庭院废墟后方的夜色里,出现了很多羽林军士的身影。
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