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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就像清风,徐徐而至,又如惊雷,隆隆不绝。
这是教典里最古老的文字之一,这是守护者的誓言,这是离宫的规矩。
她沉默了会儿,说道:“我愿意。”
商行舟问道:“哪怕要为之付出生命?”
她没有任何犹豫,说道:“是的。”
数年前在北新桥底,她已经为陈长生付出过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她就真的愿意不问任何条件就为陈长生而死,也不代表她不怕死。作为拥有漫长生命的龙族,死亡是它们很少考虑的事情,但正因为生命过于漫长,所以偶尔想起时,便会生出远远超出普通人类的恐惧。
她盯着商行舟的眼睛说道:“王之策当年都不敢杀我,只敢把我囚禁,我不相信你敢杀我。”
在修道世界的普遍认知中,龙族往往是永生不灭的,之所以会有这种违背事实的印象,主要的原因在于,龙族是星空之下层级序列最高级的生命,拥有着无比漫长的岁月与难以想象的强大实力,而且无数万年前,龙族退出大陆的时候,与诸方世界形成了一项公约——任何主动冒犯龙族的生命必须死。
这项公约能够一直传到今天,最主要的原因当然不是魔族与人族多么重视承诺,依然还是源自于龙族的强大。无论魔族还是人族的巅峰强者,即使面对一只落单、甚至虚弱的巨龙,都很少会尝试做什么,因为龙的身体里都有一颗神魂珠,一旦那只巨龙被杀死,神魂珠便会破灭,它远在南方的族人感应到后必将进行极为疯狂的报复。
就算是当年太宗皇帝陛下统治的大周王朝,也不愿意承受这样的代价。当年小黑龙到处肆虐,王之策用计擒住她,始终没有杀她,除了她有可恕之处,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不好杀以及不好杀,这两个不好杀当然是不同的意思。
无数年来,龙族始终是远离大陆却备受敬畏的对象。
但在某些历史时刻,偶尔会出现一些意外。
第735章 关于理想以及命运的礼赞
所谓意外,是因为当时的大陆上出现了一些人族强者或者魔族强者。
那些强者太过强大,甚至强大的有些过分,甚至令整个世界都感到意外,根本没有把龙族放在眼里。
比如魔族一代传奇通古斯大学者,便特别喜欢用龙血进行研究,在他那漫长而枯燥的一生里,不知有多少龙族死在雪老城那间看不到阳光、却终年对准着月亮的实验室里,弱小一些的玄霜巨龙甚至听到他的名字便会吓得从天上掉下来。又比如山海剑的前代主人便曾经在与数只恶龙在山海之间恶战连连,据说被染红的那片海洋后来出产的海参特别名贵,又比如说千年来最强的那只玄霜巨龙在雪老城获得了魔君的友谊,最终却被周独夫变成了周园里的那片山岭。
再比如说那个叫苏离的人。
当初在雪原温泉畔,小黑龙看到苏离第一眼的时候就差点吓死了。
她感觉的很清楚,这个人曾经杀死过很多条龙。
勇于屠龙的人并不见得是真正的猛士,因为可能会失败,只有屠龙成功的人才称得上强大。
那么像苏离这样专程远赴南海,为了确定龙族到底有多强大,剑斩无数巨龙的人又算什么?
好吧,他本来就是个难以形容的意外,近乎疯狂的例外,不能以常理推论。
小黑龙不知道商行舟是谁,但能感觉出这个强大的道士也应该归在意外的范畴里,所以有些刻意地提到了当年的那件往事。在她想来,即便龙族的凶名无法吓退对方,但提起王之策这样传奇的名字,此人总应该肃然起敬才是。
商行舟的反应很平静很淡然,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传闻中你的性情很残暴,往往一言不合便要吃人,从南方登陆之后,不知多少村庄县城被你毁为废墟。”他平静看着她,就像长辈看着调皮的小孩子淡然说道:“但当年在霜花店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传闻并不真实。”
霜花店是京都很不出名的地名,陈长生能够知道,是因为莫言的桔园在那里的缘故,普通人很难记得住。但小黑龙如何能够忘记?数百年前,她就是在那里被大周朝廷的高手擒获,无力地躺在地上喘息着,整座小桥的表面都凝了一层浅浅的霜,那个该死的王姓书生从桥那头走了过来,踩出的脚印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霜花店的名字,或者便是这样来的。
“当年……你就见过我?”小黑龙看着商行舟,内心的不安与隐惧变成了强烈的警惕。
“我当然见过你,王之策用来缚你的铁链,就是向我借的。”
商行舟的视线下移,落在她的脚上。
她双脚之间有根看着有些短、实际上非常长的铁链,与白雪形成极其鲜明的对照。
她赤足踩在满是白雪的草地上,仿佛感觉不到任何寒冷,此时听到商行舟的这句话,却觉得冷了起来。
商行舟继续说道:“这根铁链是离宫的宝物,师弟能把它从墙上拔了出来,却没有办法弄断。”
小黑龙与陈长生对视一眼,沉默无语。
都说时光最有力量,历史最为厚重,那么这些厚重的力量,都在商行舟的言语之间。
天机老人已逝,教宗陛下回归星海,魔君坠入深渊,王之策隐居世外,有资格与他话当年的人已经没有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就是历史,就是时光,只不过在过往的那些年月里,他没有写下自己的名字。
“同伴与战友纷纷死去,还有一个像鬼般藏在群山之间,那么我就不能再继续藏下去。”
商行舟看着他们二人,生出些感慨的情绪,似是想到了一些很久远的故事,悠悠说道:“因为我们都是守护者。”
陈长生明白他的意思。
无论有多少尔虞我诈、阴谋残酷,但谁都无法否认,在最初的时候,太宗皇帝和凌烟阁诸臣都是一群很彻底的理想主义者,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奋斗的目标就是结束天下的乱局,驱逐魔族,要做这片大陆的守护者。
商行舟不止是那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的见证者,更是亲历者。
他本来就是这些理想主义者中的一员,声名不显,却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太祖皇帝与当代教宗结盟,太宗皇帝在百草园之变里最终得到了离宫的全力支持,以及后来与凌烟阁有关的那些冷酷的故事,想必都与他有关联。
当年那些战友或者同伴,或者死去,或者被太宗皇帝和他杀死,或者离开,总之,在漫长的千年之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哪怕只剩下他一个人,正因为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当然要把当年那些同伴的命运与责任背负在肩上。
他要成为这片大陆的守护者,他要执行太宗皇帝的遗命,他要实现同伴们的理想。
人族一统,魔族俯首,千秋万代,天下大同。
“没有人能阻止我。”
“也没有人应该阻止我。”
“包括你在内。”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平静而坚定地说道。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便在此时,夜空里传来了一声鹤鸣。
有白鹤自南方万里归来,代替他做出了回答。
……
……
有风徐来,对普通人来说很寒冷,对大榕树下的二人一龙来说,只能算是清冽。
湖面上的雪被吹的簌簌乱动,就像是早已经被埋在雪底的那些枯叶。
没有星光的夜晚,依然并不寒冷,也不黑暗,因为无论朝局如何变化,京都的万家灯火永远照亮着人间,已经无数年。
白鹤带来了徐有容的书信,表明了圣女峰无畏的态度。
牧夫人剩着鹿辇离开,表明了白帝城的态度。
离山与槐院的态度不用问。
至于最关键的国教,就算有很多人愿意支持商行舟,但在教宗陛下的遗命之前,又有谁敢明着反对陈长生?
有些压抑的寂静过后,商行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当年在溪边拾到你的时候,我曾经说过,你的命很不好。”
他看着陈长生说道:“现在看来我错了。”
来自西宁镇的少年道士,现在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教宗。
他在娘胎里便日轮崩毁,本来命不过二十,现在却是经脉重筑、星窍完美,修道前方一片坦途。
他有整个国教支持,有很多势力支持,还有了一位守护者。
任谁来看,这命都很好,值得赞叹。
然后呢?
第736章 不如不见
以前,陈长生的命很不好,后来,他的命很好,换句话说,他的命运被改变了。
——那天夜里在天书陵峰顶,天海圣后替他逆天改命。
从那之后,他的修道之路一片平坦,笼在头顶十余年的那片阴影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光明。
当然,随着命运与地位的改变,他遇到了一些新的、当年怎样都无法想到的考验,即便神杖在手,想要成为国教之主也是万分困难。幸运的是,教宗陛下在回归星海已经替他做了很多安排,已经把前路铺的尽可能平整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教宗陛下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教宗陛下为了把这份伟大的遗产交到陈长生的手里,做了非常缜密而妥当的设计,不提离宫里的彩虹,桔园蒲团上消失的身影,只说北新桥井底的星光与石壁上的三片青叶,便能够看到他的良苦用心。
教宗选择小黑龙做陈长生的守护者,当然是因为她足够强大,除了神圣领域强者,当今的大陆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战胜她,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她的身份,因为她是无数万年前帮助妖族建国的玄霜巨龙一族的公主殿下。
白帝夫妇应该很早便知晓有一条玄霜巨龙被人族囚禁在皇城附近,却没有对此发表过意见,或者是因为当年太过久远,或者是因为所谓情意总是敌不过价值,教宗不理会这些,直接把她救了出来,就是要逼白帝城接受这份人情。
就算白帝夫妇想装聋作哑,红河两岸的那些部族与元老们可不会同意。
教宗行事明月清风,一辈子都没有玩弄过什么阴谋诡计,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千年时光,很了解人性。
妖族与人族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区别。
他算对了。
小黑龙离开北新桥井底,在风雪里走向国教学院。
牧夫人叹了口气,乘着七色鹿辇离开了京都。
到此刻为止,陈长生并不能完全明白教宗陛下的良苦用心,因为他太年轻,哪怕通读道藏,记得很多传说与故事,却很难联系到现在。所以在听到商行舟接下来的这几句话后,他依然怔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知道寅当年的守护者是谁吗?”
“不知道。”
“陈玄霸。”
这真是一个谁都想不到的答案。
千年以来,这片大陆上最闪亮的名字有两个。
一个是周独夫,一个是太宗皇帝。
但在陈玄霸死之前,谁都不敢说,周独夫与太宗皇帝可以称霸这个世界。与漫漫历史长河比较起来显得异常短暂的十余年时间里,他在不同的领域与这两个人分庭抗礼,各领风骚,光彩夺目,惊才绝艳。
这样的人,堪称举世无双。
就算教宗陛下当年是道门正统传人,按道理来说,也没有资格让如此了不起的一代霸王做他的守护者。
除非这件事情里还有什么隐情。
“陈玄霸应该是你的祖辈,甚至有可能,你就是他留在世间的精血重筑,所以寅是在还债。”
商行舟说道:“现在你明白他的意思了吗?”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点了点头。
教宗陛下的爱护与怜惜可能来自很多方面,比如还债,比如愧疚,比如承诺。
这方面,他没有太过仔细地思考过,但他一直都很明白教宗这些安排的意思。
他的师父不喜欢他,想他死,这并不代表着,他也想对方死。
这也就意味着,他和商行舟之间,其实并不见得一定你死我活。
他如果继续留在京都,那必然会成为动乱之源,除非他决意率领国教向朝廷开战。
他当然不会这样做,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难道他要夺了师兄的皇位吗?
至于罪恶……他清楚商行舟在这方面有足够的底气来回应质询。朝廷新立,即便想要作恶都还没有机会,现在的所谓丑陋罪恶,在于周通,而无论陈长生情感上的倾向,周通的罪恶,更多应该算在天海圣后的身上。
陈长生望向商行舟问道:“那您呢?您明白师叔的意思了吗?”
商行舟没有说话。
那日一夜长谈,再到今天看着那只小龙从风雪里走来,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寅的意思。
是从何时开始,长生变成了自己的心障?或者也应该从天书陵那夜算起?
那年在溪畔拣到或者说接到木盆里的婴儿,他感慨对方命不好,那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命运。
陈长生还没生下来就日轮崩毁,又被异大陆的人们灌注进了难以想象数量的圣光,没有任何可能活过二十岁。
当初他对陈长生说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