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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民众刚刚开始兴奋的时候,忽然,电光消失了。
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仿佛施出了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魔法。
那道一看便知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天地之威的闪电,就这样奇异地消失在他的掌心里。
啪的一声轻响,就像是一颗熟透的果实落在了地面,砸了一个稀烂。
这个声音非常轻,在呼啸的狂风里很难被听见。
皇城高处的几位妖族大人物听见了。
站在天守阁外的小德也听见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那是他曾经在寒山听过的声音。
那是夜色重新笼罩天地的声音。
夜色是有重量的,而且重到大地有时候都难以承载。
那是最坚硬的事物断裂的声音。
那事物可能是寒山里的天石,也可能是雪岭孤峰的寒岩,也可能是一只坚硬的拳头。
狂风骤敛。
轩辕破的拳头与戴笠帽的年轻人的拳头分离。
无数道白色的热雾,从轩辕破的衣服里冒了出来,然后迅速被微寒的风凝成水珠,打湿了裂开的青石地面。
看着就像是松町那家胡记包子铺每天清晨的画面。
一道血水从他的唇间喷了出来,把青石地面变得更湿。
轩辕破摇晃了一下,身体里响起一阵密集的破裂声。
十余道血水像箭一般,从他的身体里喷射而出,把衣服击出十余个圆洞,看着就像是倒行上天的瀑布。
看着这幕画面,四周响起无数声惊呼与尖叫。
皇城上方的大人物们沉默不语,神情各异。
熊族族长转身望向大长老,脸色寒冷的像是冰霜一样。
天守阁外,小德的脸色比熊族族长还要更加难看。
他们都知道轩辕破败了,而且败的很惨,十余处气窍被尽数震破,事后如果治疗不当,甚至极有可能变成废人。
事先他们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看着轩辕破那道带着雷电落下的拳头,他们本来以为或者会有奇迹。
小德没有期待奇迹的发生,但他总以为,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应该会接的非常辛苦。
因为在他看来,换作是他自己,想要接下这一拳,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谁能想到,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竟然一步未退!
……
……
戴笠帽的年轻人缓缓收回双手。
然后,他缓缓退了三步。
在这个过程里,他始终盯着轩辕破的眼睛,神情异常凝重,警惕到了极点。
直到他退到三步之外,轩辕破依然没有再次出手,才确认对方已经没有战斗的能力。
微寒的风拂动着残破的笠帽,让他的脸露出来了更多的部分。
可以隐约看到他的容颜非常俊美,还有一种妖异的魅力,只是要比昨日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我猜到你的右手会很厉害,但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看着轩辕破说道:“当年你在国教学院未曾一战,便被破例排入青云榜里,现在想来,天机老儿确实有几分眼光。”
轩辕破浑身是血,站在原地说道:“但我没能击败你。”
戴笠帽的年轻人沉默了会儿,说道:“你的天赋确实很强,陈长生替你选的功法也很强,而且适合。不过所谓天雷其实依然蕴生于雨云之中,我却本非世俗中人,生来便在云上,你的天雷又如何能够击中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脸色更加苍白。
很明显,为了接下轩辕破的这一拳,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远不是小德以为的那般轻易。
但真正让他声音微颤,脸色更加苍白的原因,是因为他说的是假话——他是世间最尊贵的君王,拥有无上的骄傲与尊严,面对一个如此低贱的对手却要用别的手段,还要说谎,这让他觉得很羞辱。
轩辕破刚才用的是天雷引里威力最大的一招。
即便是他,想要正面接下这一招,也需要付出很大、甚至惨重的代价。
但接下来他要在白帝城里完成一件千年来最重要的历史使命,他必须看上去无懈可击,那么便不能受伤。
所以他没有用自身境界修为实力来击败轩辕破,而是用了别的手段。
开始的时候,他的左手背到身后,不是轻敌也不是从容自信,而是因为他要确保自己随时可以解下腰带上的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是一颗石印章。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印章的坚硬触感,他愈发觉得不愉快。
为了掩饰这种不愉快的心情,他想要表现的更加风轻云淡一些。
他的视线落在了轩辕破腰间那把铁剑上,说道:“如果你用这把剑,或者撑的时间还能更长些。”
轩辕破看着他握着的左拳,摇头说道:“就算我用剑,也敌不过你手里那个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还是那样沉稳,或者说木讷。
戴笠帽的年轻人却觉得他的这句话充满了嘲讽与不屑,眼里生出一抹寒冷的杀意。
第972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戴笠帽的年轻人静静看着轩辕破,渐渐平静下来。
那抹杀意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只剩下绝然的冷静,也就是冷漠。
他的声音与神情都冷漠到了极点。
在他看来,轩辕破就像是一个死物,或者说是必然的祭品。
“就算我什么都不用,你也不是我的对手,陈长生在我的面前也像条狗,更何况是你?等我办完了事情,就会杀了你,当然我不会亲手杀你,我会让你痛苦而绝望地死在自己族人的手中。”
轩辕破沉默不语,浑身是血,没有回应。
至此胜负已分。
看起来,已经没有谁能阻止这名戴笠帽的年轻人获得天选大典的最终胜利。
皇城四周变得格外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戴笠帽的年轻人居然能够如此轻松地战胜轩辕破,这震惊了所有人。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说的那几句话里隐约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
他究竟是谁?居然称天机老人为老儿,居然说教宗陛下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条狗?
无数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以及笠帽上。
西荒道殿大主教的视线,则是落在他的左手上。
先前在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握掌为拳的瞬间,他隐约看到了一枚印章。
作为国教资历辈份极老的大主教,他知晓很多久远的秘辛,再加上昨夜离宫的紧急传讯,他已经确定了那名戴笠帽年轻人的身份,而那却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答案。
大主教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体也有些微微颤抖。
大周使臣与唐家管事对视一眼,也看到了彼此眼里的那抹骇然与恐惧。
大主教的身体忽然不再颤抖,红色的神袍里散出一道凛冽的肃杀气息。
大周使臣与唐家管事眼里的骇然,也变成了决然。
他们已经确认了那名戴笠帽年轻人的身份,那么妖族应该早就已经知晓。然而这几天白帝城里却没有任何动静,直至此时,皇城里的那些妖族大人物依然没有反应,这意味着什么?
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哪怕会让矛盾急剧激化,他们也不能让妖族与此人继续在暗中进行交易!
一声无比响亮、深含警惧之意的断喝在皇城前响了起来。
“这个家伙是魔族!”
紧接着,对面的人群里又有一声断喝响起。
“他是魔族!”
喝声此起彼伏,在皇城前不停响起,谁也无法阻止,瞬间落入所有妖族民众的耳中。
“你是魔族!”
……
……
戴笠帽的年轻人竟然是魔族!
皇城前先是骤然一静,然后迅速骚乱起来。
无数道视线再次落在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身上。
先前那些视线里的情绪大多数是敬畏与惘然,这一刻却多了很多警惕与厌憎还有仇恨。
负责天选大典的高官皱起眉头,望向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
皇城前的妖卫与士卒们更是神情骤变,举起手里的兵器,对准了那名戴笠帽的年轻人。
戴笠帽的年轻人静静站在原地,没有逃走的意思,也没有开口辩解什么。
他望向四周的人群,很轻易便找到了最开始那几声断喝源自何处。
一名教士、一名大周使馆的武官,还有一名商行的管事。
他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人族已经对今天的事情有所准备,这不禁让他有些意外。
按照军师的计划,京都那边最快也要到今天晚上才能做出反应。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说这些白帝城里的人族代表是在自行其事?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下一刻他便不再思考这些问题。
今天他本来就会表明身份,被人喊破虽然会让局面变得稍许混乱些,但影响不了大局。
……
……
“这个家伙居然是魔族吗?那他怎么混进城来的?”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一直戴着笠帽,看着鬼鬼祟祟的,原来就是为了遮掩。”
“笠帽破了两个大口子,可是没有看到魔角啊。”
“莫非这个家伙是魔族的皇室子弟?”
皇城前一片嘈乱,民众们看着被包围的那名年轻人议论纷纷,越来越震惊。
自从千年前与人族结盟,除了极少数奸细,白帝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现过魔族的身影了。
更何况这个戴笠帽的年轻人极有可能是魔族的皇室子弟!
负责天选大典的那名高官脸色变得异常寒冷,沉声喝道:“把他拿下!”
数百名最精锐强大的红河妖卫与士卒,向着广场中间缓缓逼了过去。
戴笠帽的年轻人看了轩辕破一眼。
轩辕破浑身是血,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已经无法行动。
如果他制住轩辕破,用轩辕破的性命威胁妖族,确实是个很好的方法。
轩辕破是熊族重点培养的未来,是落落殿下的学生,更重要的是,他是代表国教学院出战。
妖族总需要顾忌一下离宫的态度。
然而,戴笠帽的年轻人没有这样做。
他静静站在原地,任由数名教士与两名天南修行者合作,冒着极大风险闯入场内把轩辕破带走。
看到这幕画面,有些民众不禁有些动摇,心想如果他真是无恶不作的魔族,难道会甘愿束手就擒?
戴笠帽的年轻人问道:“你们为何要抓我?”
那名妖廷高官面无表情说道:“我们需要确认你是不是魔族的奸细。”
戴笠帽的年轻人安静了会儿,然后说道:“不需要确认,因为我从来没有否认过。”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场间一片哗然。
天空里响起数声凄厉的鸣啸,然后有黑影高速掠过。
那是灰鹫离开了城墙,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通往皇城高处的石阶上,隐隐可以看到数名妖监在奔跑。
天守阁后的骑兵营,大门正在缓缓开启,甚至隐约已经能够听到蹄声。
整座白帝城都因为这个戴笠帽的年轻人的身份而紧张起来。
他依然很平静,感觉不到丝毫紧张。
因为他虽然是魔族,但并不是奸细。
一道平静而高远的声音从皇城最高处飘落下来。
“远来是客,请。”
听着这句话,皇城前变得鸦雀无声。
民众们很吃惊,很惘然。
那名高官更加吃惊,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红河妖卫与士卒们也是如此。
西荒道殿大主教与大周使臣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就像是听到了魔族获得了一场战争胜利的消息。
戴笠帽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向皇城上走去。
是的,他不是奸细。
他是客人。
白帝城请来的客人。
第973章 雪老城的诚意
那道平静而高远的声音,来自牧夫人。
作为妖族皇后与仅存的圣人,她在白帝城里拥有难以想象的威望,但即便是她,想要把一名魔族变成客人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很有可能招致极强烈的反对声浪。
殿里的妖族大人物要比皇城前的那些普通民众拥有更多的力量,自然也要拥有更多的想法。
只是最方那座如山般的身影始终安静不动,闭着眼睛沉默不语,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对那名戴笠帽年轻人的指责,也没有听到牧夫人的那句远来是客,于是整个石殿比想象中安静的多。
安静往往意味着压抑,石殿里的气氛很是紧张,长老会里的各族族长与大臣和妖将们或者颇有深意地对视,或者盯着脚前的地面沉默不语,或者眯着眼睛,等待着那名戴笠帽年轻人的到来。
……
……
妖殿在皇城最上方,殿前有一大片石台,石台边缘种着一株梨树。梨树外是一道长长的石栏,站在栏畔可以居高临下俯瞰白帝城里的街巷以及红河里的浊浪,甚至可以看到数百里外群山里的天树。
这里便是著名的皇城观景台。
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人看的都不是风景,而是江山,或者说天下。
戴笠帽的年轻人走到观景台上,站到了梨树下望向那座由巨石砌成的妖殿,没有进去的意思。
那座石殿里传出很多风声,风声里隐隐有很多呼吸声,以及并未显现的心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石殿里终于响起了一道真正的声音。说话的是妖廷的太公。这位出身鹿族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