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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她都没有做,因为她不确定余人对圣后娘娘的观感到底如何,感情如何。
而且余人是陈长生最敬爱的师兄,她不希望用这种直指内心、过于冷酷的方法。
看到白纸上那行字迹,她确定自己没有做错,然后有些感动与欣慰,眼睫毛微微颤动起来。
很快,她恢复了平静,看着余人微笑说道:“这真是我最擅长回答的问题。”
没有谁比徐有容更了解天海圣后。
平国公主只是名义上的女儿,陈留王只是圣后在精神上的一种寄托或者说自我安慰,莫雨与周通终究是下属。
只有天海圣后与她是事实上的师徒、精神与神魂的传承、感情上的母女。
现在天海圣后已经魂归星海,只剩下徐有容一个人真正了解她的想法与目标。
她觉得自己有责任让余人以及这个世界知晓天海圣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娘娘的胸襟最为宽广,日月山川,大地海洋,直至星海那边,无所不包。”
这是徐有容的开篇词。
余人想了会儿,伸出手掌慢慢地翻了过来。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说的是手段。
徐有容明白他的意思,说道:“非寻常人,自然不能以寻常事判断。”
余人再次望向西窗外的远方,那片夜色里的国教学院。
道路以目,德者何存?这说的是道德。
徐有容淡然说道:“亦是寻常事,且是小事。”
听着这个回答,余人有些意外,微微挑眉,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碗沿,发出清脆的声音。
碗里是糖渍的梅子。
余人的这个动作有些隐晦难明,如果换作别人,大概很难猜到他的意思。
但或者是因为与陈长生相处的时间长了,徐有容很快便明白了他想问什么。
——如果没有陈长生,你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吗?
“也许我会成为那样的人,毕竟我是娘娘教出来的。”
徐有容想了想,说道:“不过没有谁知道真实的答案,因为……他已经出现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直保持着微笑,看似很平静,但实际上隐着一抹羞意,尤其是说到后半段的时候。
余人微微一笑,有些欣慰。
……
……
今天是国教使团回到京都的第二天。
在这短暂的一天里,徐有容见了几个很重要的人物,夜深时又来到了皇宫里,与年轻的皇帝陛下相见。
当这场夜谈渐渐进入正题的时候,她白天见到的第一个人,已经去往了数百里之外。
八匹品种最优良的龙骧马疲惫地低着头,眼前的清水与豆饼完全无法引起它们的任何兴趣,豆般大小的汗珠不停从它们油光十足的皮肤里溢出,摔落到地面上,很快便被街巷间的寒风吹成了冰渣。
按道理来说,洛阳应该要比京都温暖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洛阳却冷的有些出奇。
陈留王看着夜色里的街道,想着三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道法大战,生出有些古怪的感觉。
在国教学院与徐有容见面后,他便离开了京都,向着洛阳而来。
直至进入这座大周最负盛名的繁华都市,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来的太快了些。
侍从递过来热毛巾,陈留王没有理会,只是沉默看着眼前这座道观。
这座道观便是著名的长春观。
一名青衣道人走了出来,向他道了声辛苦,引着他向道观里走去。
陈留王驱散那些念头,脚步平稳前行。
这时候徐有容应该已经进了皇宫,道观里的那位想来也已经知道了。
对他来说,这是很好的机会,或者说很好的切入点。
来到长春观深处一座看似简陋的经房外,那名青衣道人悄无声息地退走,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陈留王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更加平静,推开了经房紧闭的木门。
商行舟在屋里整理医案,神情非常专注。
这位人族最有权势的强者,这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最普通、但确定是最狂热的医者。
陈留王走到书案前,借着夜明珠的光线看清楚了纸上几样药材的名字。
他眼神微凝,心想如果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记错,按照唐家的分析,这几样药材应该是用来炼制朱砂丹的。
难道朝廷准备用这种方法来削弱陈长生的声望?
商行舟没有对他做任何解释,安静而专注地写着医案,甚至就像是不知道他的到来。
陈留王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是很多,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与停顿,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连夜奔波数百年,从京都直至长安,他就是想要对商行舟说出那些话,虽然一共也不过是几句话。
“陛下是圣后娘娘的亲生儿子。”
陈留王看着商行舟说道:“而我也是太宗皇帝的子孙。”
听到这句话,商行舟的视线终于离开了书案,落在了他的脸上。
商行舟没有隐藏自己的欣赏,虽然他更多的是欣赏陈留王的这种态度。
“徐有容入皇宫,应该是准备与陛下联盟。”
陈留王说道:“很明显,她是在发疯。”
第1061章 天下与星空之外
商行舟没有说话,起身向屋外走去。
陈留王微微一怔,赶紧跟上。
商行舟从屋侧的石阶走到了屋顶,看着应该是一处观星台。
微寒的夜风拂动他的衣袖。
陈留王这时候才注意到,这座道观居然没有设置寒暑的阵法。
商行舟抬头望向星空,没有负手,青色的道袖随风向后轻摆,看上去就像是戏台上的丑角,仿佛下一刻,他便会微微蹲下,然后向前疾冲,或者向星空里跳去,最后又可笑的落下。
陈留王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里与甘露台上的圣后娘娘做起了比较。
“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商行舟的声音很淡,就像风一样,没有任何味道,也没有重点,更无法感知到他真实的情绪。
陈留王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到底指向何处,疯狂的是徐有容还是皇帝陛下?将要灭亡的又是谁呢?
商行舟的眼神在星海里渐趋幽深,再没有开口说话。
陈留王告辞,走出长春观后忍不住回首望向那片屋顶。
他依然不确定今夜的洛阳之行是否正确。
今晨徐有容约他在国教学院相见,说了那些话,显得非常刻意。
她让他感觉到刻意,本来也是一种刻意的行为。
但如果他本来就没有这种想法,又怎么会被这种刻意打动?
这些年来,他的野心隐藏的极好,没有任何人知晓,甚至包括他的父亲与莫雨这些熟人。就连天海圣后当初也只是有所怀疑,并没有确定,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她根本并不在意的缘故。
但他没能办法瞒过徐有容。
当年在皇宫里,他就觉得那个小姑娘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总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当初她没有揭穿自己,为何现在却来说这样的话?如此刻意地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陈留王无法错过这个机会,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的反应稍微有些不妥,便会被商行舟视为挑拨,所以他表现的非常平静而且坦诚,现在看来,这样的应对是可行的,至少商行舟没有什么反应。
那么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陈留王连夜赶回了京都,来到太平道的王府门前时,晨光已然尽散,冬日到空,暖意渐至。
看来冬天真的要过去了,到了万物更新的时节。
陈留王有些感慨地走进了王府。
“你应该很清楚,圣女是想要利用我们逼迫皇帝陛下站在教宗那边。”
相王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去洛阳?”
“有容做事向来都公平,就算是谋略,也极为光明正大。”
陈留王现在已经变得更加平静,哪怕面对着父亲无比幽冷的眼光时,神情也没有变化。
“野火固然可怕,但如果没有这一把火,我们就连火中取粟的机会都没有。”
相王的眼神忽然变得狂暴起来,里面隐隐有火光闪耀,声音则是变得更加寒冷:“但你有没有想过,唯乱中方能取胜,她有能力让道尊的心境乱起来吗?”
陈留王说道:“我了解有容,就算最后还是道尊胜利,也必然是一场惨胜。”
相王沉默了会儿,说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会开始?”
陈留王说道:“从她约我到国教学院见面的那一刻,这场棋局便开始了。昨夜她入宫,便是杀棋……”
相王微微挑眉,说道:“杀棋?”
陈留王说道:“是的,这一步棋乃是天下争棋,必须以天下应之。”
相王感慨说道:“原来风雨已至。”
“风雨过后,才能见彩虹。”
陈留王说道:“小时候娘娘教过我,彩虹来自太阳,而我们才是太阳的后裔。”
相王明白他的意思,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陛下的血脉同样纯正。”
陈留王说道:“但他终究只是个残废。”
相王眼里的野火渐渐熄灭,但和儿子一样隐藏了很多年的野心却渐渐显现出来。
他说道:“到时候教宗陛下会同意吗?”
陈留王说道:“有容如果败了,教宗陛下自然不会活着。”
“最后一个问题。”
相王问道:“你一直没有说过,如果圣女赢了怎么办。”
陈留王笑着说道:“除了全家死光,还能有什么代价配得上这场天下争棋?”
相王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也笑了起来——随着带着几分自嘲意味的笑声,他眼里的野心渐渐消散,神情越加温和,圆脸像老农或者富翁一般可喜,可亲。
他双手扶着肥胖的肚子,感慨说道:“你与平国的婚事看来得抓紧办了。”
……
……
清晨的离宫非常安静。
竹扫帚微枯的尖端与坚硬的青石地面磨擦的声音,从远处不停传来。
陈长生睁着眼睛,看着殿顶那些繁复难明的花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到五时他便醒了过来,这是非常罕见的事情,醒后没有立刻起床,则是更加罕见。
赖床这种事情,对很多普通年轻人来说是人间至美的享受,但对他来说,这毫无疑问是浪费时间的极不负责的举动,会让他生出极大的罪恶感。
他这时候没有起床,是因为这是他在离宫居住的第一天。
对周遭的环境他还有些陌生,有些不适应,甚至有些隐隐的畏惧。他不知道起床之后应该去哪里洗漱,会接受怎样的服侍,甚至不知道昨夜脱下来的衣服这时候被整理到了何处。
他也不知道昨天夜里徐有容进宫与师兄说了些什么。
直至被檐角占据大部分天空的幽静外殿都被冬日照亮,他终于起床了。
他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安华。
昨夜那些用蜡烛请愿的千万信徒,在夜深的时候终于被劝说离开,安华却没有走。
她在殿里已经等了整整半夜时间,眼睛看着有些红,不知道是疲倦所致,还是哭过。
“关于你姑母的事情,似乎只能这样处理。”
陈长生接过她手里的道衣,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带着歉意说道:“希望你不要怪我。”
安华连声说道:“怎敢责怪陛下。”
陈长生听出她没有撒谎,不解问道:“那你因何伤心?”
安华低头问道:“陛下,您真准备离开吗?”
在大周之前的很多朝代里,道门同样也是国教,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很多位教宗。
教宗没有任期,直至回归星海的那一刻,都将是整个国教的执神权者。
但历史上的那些教宗里,确实有几位或者是为了追寻大道不愿被俗务缠身,或者是因为某事心灰意冷,最终提前结束了自己的任期,选择隐入深山不见,或是去了星海彼岸。
安华自幼在青曜十三司学习,后来做了教习,把自己的青春全部奉献给了国教,对道典里的某些经典可谓是倒背如流,自然清楚这些事迹。她越想昨天夜里陈长生在光明殿里说的那句话,越觉得陈长生可能会选择那条道路,很是紧张不安,连唐三十六安慰劝解的那些话也都不再相信,一夜里流了好几次泪。
陈长生看着殿上那片被檐角分开的天空。
他再次想起了那夜曾经感知到的星海那边如井口般的黑夜。
他会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但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如果有更远的地方,当然要去看看。
第1062章 头发乱了
……
……
责任以及远方这两句话,是陈长生的心里话,但不只存在于心里。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也说了出来。
安华不是特别明白他的意思,但知道他不会离开,高兴了很多。
这时,唐三十六揉着睡眼惺松的眼睛,从殿里走了出来。
安华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对,犹豫了会儿,轻声说道:“唐公子,这样不妥。”
教宗的宫殿自然不是谁都能进的,更不要说在这里睡觉。
如果遇着那些古板的持律教士,说不得要给唐三十六议个不敬的罪名。
唐三十六摇头说道:“放心吧,这么硬的石床,我以后再也不睡了。”
二人简单洗漱后,几盘简单的食物摆上那张朴素的方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