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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那一刻,陈长生也说了一个字。
那个字同样复杂、难懂,蕴藏着仿佛无穷无尽的信息。
也是龙语。
也是一门极其古老的道法。
两声龙吟相和。
两道气息辉映。
两门道法相抵。
满天剑雨落下。
如果商行舟依然压制境界,那么他一定会输,甚至可能会死。
于是在最后的那一刻,他解除了对境界的压制,动用了神圣领域之上的力量。
千道剑割破他的道衣,也放出了万丈光芒。
雨露遇着阳光,美丽也要化作青烟,即便是雪原,也要融化。
陈长生的天赋、才华、道法,在更高层次的力量之前直接被碾压。
商行舟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但他没有扼住命运的咽喉。
他用了神圣领域的力量。
所以是他输了。
这场对战真正的转折点在陈长生说出那个字。
商行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到京都的那一年。”
陈长生转头望向院墙那边,脸上露出追忆的神情。
那边是百草园,更远处是皇城。
“有天夜里,莫雨把我骗进桐宫,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师叔的意思。”
那一夜是青藤宴,陈长生这个名字第一次传遍大陆,只有很少人知道,在开宴之前,他被莫雨囚进了桐宫,然后遇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玄霜巨龙,险些被杀死然后吃掉,最后却收获了很多很多。
那是陈长生来到京都后遇到的第一次真正的生死考验。在以后的岁月里,他经常会想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比如自己对着小黑龙慷慨激昂说的那些话,越想越觉羞涩,偶尔也会不解,为何当初教宗要安排莫雨做这件事情?
除了让小黑龙成为下一代教宗的守护者,是不是还有什么深意?
陈长生想不明白,不再去想。
花在溪水上面飘着。
他就在溪边走着。
并非基于他的本意,他开始学习龙语。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与他在京都各处街巷买的美食比起来,甚至可以说艰难。
但随着时间流逝,偶尔他回忆起在西宁镇旧庙背过的那卷道典时,却忽然发现自己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在雪岭里的三年里,每个夜晚,他继续向小黑龙学习龙语,然后回忆那卷道典。
真的很难,无论龙语还是那卷道典。
最终,他学会的还是不多,无论龙语还是那卷道典。
但已经足够他能够在商行舟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接下那记道法。
也就是在刚才他说出的那个字的同时,陈长生才终于明白了教宗当年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安排。
教宗想让他得到小黑龙的帮助,还想他学会龙语。
教宗希望他能参悟三千道藏的最后一卷,也是在提醒他商行舟应该从这卷道典里领悟了某些古老的道法。
为什么要提醒?这同样也是提醒。
很明显,在很久以前,教宗就已经预想到,他们师徒会因为理念的分歧而反目。
想明白了这一切,陈长生对商行舟说了这样一番话。
“您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是您养大的,但是,我不是您带大的,因为您没有带过我,没有管过我,也没有教过我什么。我是师兄带大的,他教了很多东西,苏离前辈,也教了我很多东西,还有师叔,他们教给我的都要远远比你更多。”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没有说话。
他输了。
他输给了面前这个自己最不喜欢的徒弟,也是输给了墙那边另外那个自己最喜欢的徒弟。
他输给了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师弟。
这时候他应该做些什么?
放手,然后离开,像条丧家的老狗那样,还是……
商行舟闭上了眼睛。
这很突然。
无论是王之策,还是唐三十六与徐有容,都有些吃惊。
只有陈长生神情依然平静,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
商行舟闭着眼,但没有松手。
他的手落在陈长生的咽喉上,非常稳定。
就像是一棵强韧的松树,又像是坚硬的铁铐。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
他宁静的眼瞳深处,仿佛渐有血色晕开,与黑瞳相遇,变成了褐色。
那是老松裂口里淌出的油。
那是铁铐表面的锈。
他看着陈长生,眼神平静而坚毅。
杀意,毫无遮掩。
……
……
“愿赌服输。”
王之策喝道。
……
……
拐杖搁在石桌上。
余人已经不在。
……
……
洁白的羽翼化出两道火痕。
徐有容从原地消失。
……
……
风起云涌。
如山般的玄霜巨龙身躯,向着国教学院碾压而至。
……
……
唐三十六对商行舟长揖及地,恳切说道:“何必如此。”
……
……
陈长生没有说话。
他看着商行舟,眼神同样平静,更加坚毅。
第1116章 战斗的意义
……
……
剑如悬雨,对准了废墟上的师徒二人。
风停,石头不再滚动,自然也没有声音,一片安静。
百花巷里的人们注意到了这种安静,知道里面必然发生了大事。
生死,当然是真正的大事。
国教学院里,那道惊天而起的杀意,慑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忽然,一道琴音响起,无数弦断。
国教学院门前弩箭乱射,圣光照亮晦暗的天空。
破空的呼啸声与中箭受伤的闷哼声不时响起。
混乱的局面再次被控制下来后,巷子里多出了数滩血渍,王破不见了。
凌海之王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因为他担心教宗会出事。
如果不是国教学院里出了事,如果不是教宗遇到了危险,王破为何会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强行出手,然后闯院?
枫林阁前生出一道凛冽至极的刀意。
微风拂动红枫,王破出现废墟之前。
看着场间的画面,感知着空中残留着的道法气息与剑意,他很快便确认了大概的情形。
“一代奇人,何至于如此不堪?”
王破言出如刀,无比锋利,刚被刀意撩动的那几缕寒风,瞬间都被斩断。
唐三十六感慨说道:“是啊,太丢人了。”
他说的很是情真意切,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在为商行舟的声望考虑。
徐有容没有说话。
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到了陈长生的身后。
极近,只有数步的距离。
这是很冒险的行为。
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因为她低着头,只能看到微微颤动的睫毛。
睫毛被光照的极亮,仿佛秋天的银杏树叶。
光,来自她的眼底,是正在燃烧的凤凰精血。
她随时准备出手。
或者救陈长生。
或者与商行舟同归于尽。
天空里的云层四处逃逸,如山般的龙躯离地面越来越近,阴影越来越重。
下一刻,阴影不再变深,因为她看清楚了画面,感觉到了恐惧。
余人又在哪里呢?
王破没有说错,唐三十六也说的是真心话。
以商行舟的身份地位,居然会反悔,这确实说不过去。
何况他本来就是陈长生的师父,这更会显得非常丢人。
王之策是被他请到京都来的,但也不会支持他,说道:“如果你动手,你知道接下来我会怎么做。”
商行舟不见得对王之策有多少忌惮,哪怕他可能会与王破联手。
相王和陈家的王爷们会支持他,还有朝中那些高手以及军方的势力。
这场战争有得打,虽然有些冒险。
他真的很想反悔,然后,杀了陈长生。
刚才王之策说他输了,他闭上眼睛看到了很多未来。
那些是他做出不同选择之后的不同未来。
其中有一个未来看着最为美妙,于是他很认真地推演了五遍,有四次都成功地重复了那个完美的过程。
那个未来同样起始于他的选择。
——他的手指将会微微用力。
陈长生的头会像熟透的果子那样落在地面,然后砸个稀烂。
接下来会是一场极其凶险的战斗,他可能会输,也可能会赢,但基本上不会有生命危险。
无论胜负如何,在战局最惨烈的时刻,他会主动放弃,向年轻的皇帝陛下承认自己的罪过,自请幽于洛阳。
随后数年,离宫无主,内争必起,再加上外部的压力,他应该能够很方便地夺回国教的权柄。
在其中的某个时间节点,他会让陈留王死去。
再数年,中山王反,率拥蓝关铁骑南下。
那时,他将自洛阳归来。
不回,中山王也必败无疑,但他一定要抓住那个机会,与年轻的皇帝把当初的事情谈清楚,把那些旧事抛到脑后。
唯如此,才能师徒同心,才能天下归心。
又数年,天下一统,万民归心,人族昌盛,便是北伐之日。
百万雄师,兵临城下。
城是哪座城?
当然是雪老城。
……
……
这就是商行舟推演出来的结果。
这就是那个无比美好的未来。
为了这个未来,他愿意放弃所有,牺牲一切。
“哪怕这样做会遗臭万年?”
王之策问道。
“数百年来,我一直隐于幕后,若不是天海逼迫太急,或者直到今天我也不会走到前台。”
商行舟说道:“我连青史留名都不在意,又怎会在意留下恶名还是善名?”
王之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商行舟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王破也没有说话,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
商行舟对陈长生的杀意是如此真实。
他的手就在陈长生的咽喉上。
谁还能阻止他?
枫林阁后方的院墙忽然垮了,烟尘渐落,露出余人的身形。
商行舟静静地看着他。
余人非常缓慢地摇了摇头,显得非常沉重。
商行舟明白他的意思。
余人在对他说:你的推演不可能成立。
如果你杀了师弟,那么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没有师徒同心,自然没有天下归心,也就没有最后的画面。
商行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因为他很自信。
商行舟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余人终究会理解自己的苦心。
只是,为什么他还没有动手呢?
或者,是因为有个人表现的太过安静?
那个人即将死去。
死于无耻。
他有充分的理由愤怒。
他可以破口大骂。
他可以慷慨激昂。
他也可以吐商行舟一脸口水。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当商行舟与王之策等人对话的时候,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像在欣赏一出戏剧。
隔着一只手臂的距离。
所有人都觉得商行舟会杀死他,为什么他却如此平静?
商行舟沉默了会儿,问道:“你事先就想到了?”
“我很了解您,如果世界认为您是错的,您一定会认为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而不是自己。”
陈长生说道:“像您这样永远正确的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失败。”
商行舟问道:“那你为何会安排今天这场对战?”
如果不管这场对战的结果如何,商行舟都不会遵守事先的约定,那么意义何在?
如果陈长生事先便算到了这一点,为何会花费如此多的精神,逼着商行舟答应自己的要求,让局面发展至此?
“当然很有意义,因为这会帮助您看清楚自己。”
陈长生看着商行舟说道:“您看,现在的您多丑,多难看。”
他的眼睛干净而明亮,看上去就像是镜子,映出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有些苍老的脸,满是血污,还有自我催眠后的得意与狂野。
商行舟看着那张脸,觉得很陌生。
第1117章 关于陈生生的一切
商行舟知道那就是自己的脸。
但他还是觉得很陌生。
因为那与他平时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脸很不一样。
没有人知道商行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概只有余人比较清楚。
无论唐老太爷、寅或者陈长生,都不是很了解。
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不亲”。
商行舟与自己的师弟不亲,与老友不亲,与自己的徒弟也不亲。
他和整个世界都不亲近,虽然主动或者被动,他要带着这个世界往前走。
都说黑袍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人物,其实最早那数百年里,他更加神秘。
他比黑袍更能隐忍,更加低调,或者说更无所求。
如果他愿意,他的画像绝对有资格被挂在凌烟阁里,而且会排在很前的地方。
但他依然选择留在黑夜里,不见阳光,也不与人打交道。
那数百年里,他扮演着各种角色,拥有着无数张脸。
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经常会照镜子,如此才能确认今天自己是谁。
渐渐的,他习惯了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话,直到不再需要扮演别的角色之后,依然如此。
他一直把昊天镜带在身边,直到今年才让徐有容带去白帝城,然后在那场战斗里破碎。
他比任何人都更要熟悉自己的脸,所以这时候才会觉得很陌生。
这张脸有些憔悴,没有了平时的英气,所以显得苍老。
最重要的是,眼神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平静。
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