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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上去扶住男人,说道:“祖师,你看我师父这样子,他能做什么对门派不利的事?他的腿十年前就伤了,去给人看阴宅风水的时候,发现有个村子附近山上有座墓葬,墓被盗墓贼给盗了,泄了墓中风水,阴煞流出,祸害全村!我师父二话不说封堵墓中风水,却最终被阴煞给伤了双腿。这些年来,他大部分时间是在风水堂里教导我们,门派的事,他真的没有参与的!您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我师父他都这样了,您废了他的功法,逐他出门派,以后还不能从事风水行业,那您让他怎么谋生?”
少年急切的一番话,似乎引起了共鸣。弟子里,有些人也开了口。
“对啊,祖师。我师父也什么都没做。”
“我也相信我师父没做什么。”
“祖师,您要不要再查一查?”
“祖师,我不想重新拜师,我就想……跟着我师父……”
这些弟子声音有大有小,有的支支吾吾,但都不停地看向自己的师父,再抬头看唐宗伯,神情焦急。
这些弟子的师父也都纷纷回头,眼圈都有些发红,但却都出言制止。
那名腿脚不便的中年男人看向少年,眼圈发红,明显很感动,但还是笑着拍拍他的肩,“看你说的,师父早些年腿没伤的时候,也存够老本了。出了门派,就当提早退休享享福了。”
“话不是这么说!师父,您根本就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被逐?”少年看向唐宗伯,“祖师,您看看我师父的腿,他跟您一样双腿不便。这些年来,他都是坐轮椅的。昨晚的事,我们受师叔祖命令跟着去了,我师父没去!他去不成!而且,他今天听说您召集大家,现让我找了一双拐来拄着,他说听祖师训话,站着不敬……”
少年说到这里,眼圈也红了,“我师父他是好人啊,您一刀切地把人都逐出门派,太不讲理了……”
“阿齐!闭嘴!不准不敬!”中年男人低声呵斥一声,抬眼对唐宗伯道,“祖师,抱歉。阿齐这孩子心直口快,他心不坏的,而且天赋其实还不错,就是我无能了些,没把他教好。刚才他是无意冒犯,还请您老允许他留下。这孩子天赋真的不错的!”急切地解释完,男人就呵斥身后的少年,“给祖师赔个罪,站左边去!”
“我不去!”少年脾气还挺倔,突然一声怒喝,“祖师要把您逐出师门,我不在这里待了也罢!反正这种门派,是非不清!什么祖师,我看跟余九志没什么区别!都是专断独裁!”
“阿齐!”中年男人又气又急。
少年却放开中年男人,往旁边一退,坚定果断地往右边一站!神情愤慨!
“阿齐!快站去左边!”中年男人拄着拐就来拉少年,劝他道,“你的孝心师父知道了。可师父也是你师叔祖的弟子,现在他犯了门规,祖师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做法是对的。玄门乱了十几年,不能再出这样的乱子了!你快过去!留在玄门,将来成为大师,好给师父养老。”
这哄骗的话,中年男人以为少年会动摇,没想到他脾气倔得驴子一样,“不留在这里,也可以给师父养老!三百六十行,还非得当风水师不可了?”
“你!你!”中年男人被气得不轻。
最前头,跪在地上,被废了筋脉,看起来像是将死之人的王怀,却艰难地回过头来,看向自己双腿不便的弟子。
他收弟子向来也是捡着天赋好的收,这弟子刚入门的时候是不错的,可是十年前伤了腿之后,就在风水堂里教徒,在外头就没什么作为了。他的注意力慢慢就不在这名弟子身上了,他忙着建立名望,忙着做一切跟名利有关的事。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掌门祖师没死,但他既然失踪,又过去了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或许是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回来。他衡量过其中的利益,去维护一个失踪的、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人,还是跟随眼前的人,他选择了后者,选择了利益。
今天,他被废跪在前头,身后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听见唐宗伯说,他的亲传弟子都要被废被逐的时候,他以为他必是要受弟子们的怨骂了。却从没想过,竟然还有人会这样想……
王怀眼圈发红,险些老泪纵横,人之将死,他知道,他以前是把名利看得太重了……
只可惜,什么都晚了。
而这时,仿佛是受了少年的影响,竟然还有弟子陆续站到了右边。这些弟子的师父自然是又急又感动,左右相劝,有的弟子只说了一句话。
“阿齐说的没错,三百六十行,又不是非当风水师不可!”
这些义字辈的弟子,有百人左右,最后站去右边的竟有二十人。
剩下的人看见这些人站队了,便挪着步子,不敢看各自师父,低着头往左边站了过去。
堂上就像是分水岭一样,中间是王怀、曲志成、冷老爷子,和冷以欣为首的没有被唐宗伯提起怎么处置的冷家人。其余弟子都做出了选择。
唐宗伯的目光在左右两边弟子上定了定,点了点。然后,他抬起手,指向了左边。
左边的弟子除了几个愤慨的,剩下的人面色平静。反正是自己决定离开的,现在再被掌门祖师宣布逐出,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而右边的弟子则是窃喜,等待着唐宗伯宣布完之后,给自己这边安排考核。而且,走了一批人之后,自己这边的竞争力无疑就小了些,机会比刚才还大。
只听唐宗伯宣布道:“好,我再重新宣布一遍。从现在起,这边的弟子留下,剩下的,废除功法!逐出门派!”
“……”堂上一片寂静。
弟子们目光呆滞怔愣地看向唐宗伯的手——这边的弟子留下?祖师指错边了吧?
“祖师……”有名弟子想提醒唐宗伯。
唐宗伯却手没收回来,坚定地指在左边,眼去看向右边,面容威严,怒喝一声:“你没听错!”
弟子们都是一惊!吓得没人敢再出声,只是都懵了地看向他。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百善孝为先!这两句话,我今天教教你们!玄门收徒,首重人品孝道,而不是天赋!或许你们的师父收你们为徒的时候,看重的是天赋,但我今天告诉你们,玄门不收不孝之徒!这十几年,玄门为什么乱成这样?名利!欺师灭祖、迫害同门!哪一个不是为利?我今天告诉你们,重利者不收!今日弃师弃父,明天你们就能欺师灭祖!”唐宗伯一挥手,明显动了真怒,“我不管你们人多人少,今天你们要是全都站去右边,全都给我滚!”
唐宗伯很少骂人,夏芍却轻轻勾起了唇角。
她真的担心太多了,她还担心师父不好分辨孰是孰非,清理错了人。结果师父用了这招来考验这些弟子。
而且,用了这招之后,不仅能为玄门保留心存孝念善念的血脉,也能让这些留下的弟子从心底尊敬佩服掌门祖师,对于收服人心很有用。
一举两得。
果然,在唐宗伯说了这话以后,堂上一片静寂。场面却瞬间反转了!
选择留下的弟子们一个个面露震惊怔愣,而之前选择离开的弟子们则懵了过后,一瞬间从地狱回到天上,发出一阵欢呼,看向唐宗伯的目光不再是愤慨的,而是变成了敬佩!
“还有,我刚才说余、王、曲三脉的亲传弟子全都逐出师门的话收回,凡是刚才这些弟子的师父,可以留在门派。其余的,照样废除功法,逐出师门!”唐宗伯补充道,“这是你们挑选弟子的错。重天赋不重孝道,想必你们也是重利的。退一万步说,收了这么多徒弟,连一个仁孝的后辈都没教出来,留下也没什么用,都滚!”
这下子,惊喜的就不止是这些弟子了,还有这些弟子的师父。
场面又如同一道分水岭,一半脸色煞白,一半惊喜欢腾。
“王怀,我按门规让你自裁谢罪,你有什么话说?”唐宗伯这时看向了前头跪在最左边的老人。
王怀摇摇头,神情这时竟有点欣慰,什么话也不说。
“你呢?”唐宗伯又看向曲志成。
“我有!我有!”曲志成是余九志提拔上来的,也是帮他最多的,本以为他应该是最无话可说的,没想到,他竟然有话说,“我只不过是被余九志提任为代长老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祖师失踪后,玄门根本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儿,我也是身不由己!”
曲志成一开口,堂上欢腾的气氛都静了静,弟子们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他这是在给自己求情?
不是吧?他怎么有脸?
“放屁!”果然,张中先一跳老高,一声怒骂!
张氏一脉的弟子也都从刚才被祖师耍了一通的哭笑不得的情绪里出来,个个面露愤慨之色。都到现在了,曲志成还想往外摘?
“你把我挤兑走的时候,可是一点劲儿也没少使!我那两个徒儿死得不明不白!你以为现在说句身不由己,能抵我两个徒儿的命?”
“你徒弟不是我杀的!是余九志的主意!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曲志成艰难地仰起头,看向张中先,“真的、真的!你你你、你相信我。”
曲志成知道,他是一定会被逐的,但是他还是想为自己争条命。余九志已死,死无对证。他咬死了不承认,掌门还能硬杀了他?这不合规矩!
昨晚,听说余九志和他的大弟子卢海已经死了,那那些事,应该就没人知道了。曲志成思考了一夜,昨天就决定死扛到底,只是现在才有他说话的机会。
却在这时,堂上传来一声男孩冷哼的声音。
“当了长老,名利双收的时候,怎么不说身不由己?”男孩手插在裤袋里,眼往天花板上看,“老头,怕死怕到这份儿上,太难看了!”
曲志成脸皮子发紧,苍白的脸却没有因为涨红而恢复点血色,反而看起来更加的虚弱。他咬着牙,不抬头看人。
温烨却走了过来,他也不管唐宗伯在上头,就这么蹲在了曲志成面前,问:“老头,告诉我我师父怎么死的,在哪里。我保证给你个痛快。”
曲志成一愣,抬眼看向温烨,却望进一双黑不见底的眸。那不是一双十二岁的男孩该有的眼神,那双眼里承载着的是杀气,让曲志成立刻就明白,他不是开玩笑的。
曲志成一惊,抬头看向唐宗伯,“真的不是我!掌门祖师,真的不是我啊!余九志虽然提拔我,但是他这个人生性多疑,很多事他都不跟我说的。我做的都是明面儿上的事,暗地里的,或许他亲传的弟子能知道一点,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余九志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当然怎么说都随你!”张中先的二弟子赵固骂道。
“我真的……”
“好了!”唐宗伯一摆手,面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是眼神却还是威严的,他对张中先看了一眼,“把人带上来。”
张中先当即就出了议事堂,回来的时候,弟子们纷纷回头,见张中先抓着一人提进来,也不管那人腿上有枪伤,一脚就踹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人是越向文,余九志亲传的二弟子,昨晚要逃时,被张中先打残了肩膀,又被三合会在腿上补了一枪。
越向文倒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唐宗伯。
唐宗伯说道:“刚才你在外头都听见了?我做事从来不伤无辜。你是余九志的亲传弟子,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考虑饶你一命。”
越向文一愣,他被余九志收为徒弟的时候,唐宗伯还在,他是知道他重情重诺的性情的。原以为,这么多年了,他遭遇了这么多,会心生怨恨,清理门户的手段会很绝,没想到他性情竟然没变。
既然他说了,交代出来就可以留一条命,那他自然不会食言。
越向文这才开了口,“我确实知道一些,卢师兄暗地里帮师父做了很多事。他不知道师父暗害祖师的事,但是他帮着师父做过一些……针对张长老一脉的事。”
此话一出,张中先和温烨当先望过来,男孩冲过来,一把揪住越向文的衣领,“有没有我师父的消息!说!”
“具体的事我不清楚,我就知道是请降头师做的。张长老一脉,死了两个人。去新加坡的那个是降头师做的,去英国的那个是请奥比克里斯家族做的。”
温烨的脸色却煞白!
不仅是他,张中先也闭了闭眼。
温烨的师父就是去了新加坡……
降头师做的,那基本就是没活路了。搞不好,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还知道,曲师叔是跟那个克里斯家族的人认识,当时他也在英国。”越向文转头看向曲志成。
曲志成脸色煞白,“你、你血口喷人!”
“曲师叔,太难看了。这个时候,就不用再狡辩了吧?”越向文嘲讽一笑,“师父暗害祖师的事,你不知道。对付张老,你可没手下留情过。”
仿佛怕这些话不够取信唐宗伯来免自己的罪,越向文又说出了一件事,“我还知道一件事,这件事是卢师兄有一次喝醉酒,无意间透露的。他说他也不太清楚,反正师父跟降头师好像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