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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涛犹犹豫豫的坐了下来,他侧坐在躺椅上,腰板还打得笔直,他问梁九凤道:“不点茶么?”
梁九凤指着桌子上的茶壶说:“我们就喝这个。”
程涛看着桌子上的茶壶说:“这应该是别人没喝完剩下的,这样占老板便宜不太好吧。”
“你不懂啦,”梁九凤笑笑说,“这叫喝加班茶,前一个茶客没喝完的茶后一个茶客可以免费续水接着喝,这是茶馆不成文的规矩,我们这次喝了别人的加班茶,下次我们也可以留加班茶给别人呀。”她不等程涛再发表意见就朝茶馆里面喊道:“老板,加班茶。”
一个茶博士应声提着大茶壶过来了,他给茶壶里填满了水,笑容满面的招呼他们道:“慢慢喝哈。”说罢就又提着茶壶走了。程涛看着好脾气的茶博士,才明白原来喝加班茶在成都真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梁九凤坐起身子给程涛把茶水倒上,她看着坐的笔直的程涛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程涛,这里是茶馆,又不是你的办公室,你放松一点好不好。像我这样,躺下来嘛。”
程涛被梁九凤笑得有些发窘,他清了下嗓子,犹犹豫豫的靠在了躺椅上。周围茶客拖着长腔的蜀地方言和屋里淡淡的水汽混合起来成了一种微醺的气氛,他看着茶馆滴水的屋檐浑身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了下来。
“成都人就是这么过日子的么?”程涛看着茶馆的屋檐说道。
梁九凤闭着眼睛说:“是呀,城市又不是竞技场,它本来就是个休闲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呀。程涛微微笑了下慢慢合上了双眼,他清晰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那是千年旧城散发出的幽微的脂粉气,带着市井的浅酌低吟,混合在蜀地的雾气中弥漫开来,先是有些麻人,渐渐的便有些醉人了。
梁九凤睁开眼睛转过头偷偷看着闭目养神的程涛,淡淡的天光勾勒出他英俊的侧脸,周围老旧的时光渐渐的褪色,变得模糊不清,朦胧的背景上只剩下程涛安静的脸孔。梁九凤痴痴的想,上辈子,一定是上辈子吧,不然自己怎么就是那么痴迷于他。她伸出手偷偷用自己的指尖碰触程涛放在茶桌上的手,她的手一碰到他修长结实的手指不由就缩了回来,但程涛却毫无反应,梁九凤心想,他是睡着了吧。想到这里她大着胆子的把自己的手一点点挪向程涛的手,就在她马上要碰到他的手时,桌上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很自然的抬起来一把握住了她。
梁九凤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抬起眼偷偷看他,发现他仍像刚才一样闭着双眼,仿佛已经睡着了,他的手自然又从容的握着她有些僵硬的手。梁九凤红着脸偷偷看了他片刻,终于也放松了身子闭上了双眼,她的手在程涛的掌心中翻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那只大手很自然的张开手指与她十指交缠在一起。
茶馆的屋檐上滴着水,老旧的阳光从天上扫下来,流到屋檐斑驳的青瓦上,上面粘满了幽深的天意,他们分明喝的是茶,却不约而同的都有些醉了。
太阳渐渐开始西斜了,在茶馆里坐了一下午的程涛载着梁九凤晃晃悠悠的行驶在一条崎岖的土路上,他已经开始熟悉这辆自行车了,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也骑得游刃有余,他居然还能腾出一只手抓着个锅盔一口口啃着。若是平时他是绝不会允许自己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今天他确实想放纵一把。
程涛把手里最后一口锅盔塞进嘴里扭过头问梁九凤道:“你家往哪里走,我送你回去。”
梁九凤心里有点舍不得回去,她想了想突然心中一动说道:“你在前面的岔路口往右骑,我想去万年场拜观音。”
“怎么突然想起来拜观音了?”
梁九凤咬了咬嘴唇说:“你不要问嘛,天还没黑,你现在还归我呢。”
程涛笑了下说:“好,不然你又该说我欺负老百姓了。”
程涛骑到一条小河边的时候,梁九凤扯扯他的衣服说:“到了。”程涛放下一只脚人工刹闸把车停住,他看了看四周疑惑的问:“这就是万年场?”
他本以为万年场该是个热闹的似乎庙会的地方,但是没想到这里根本就是荒郊野外,四周连户人家都没有。河岸边长着一竿竿翠竹,竹子依稀掩映在河水蒸腾出的雾气中,河岸边生着一丛丛散发着冉冉幽香的荷花,河面上横跨过一座石桥,就在石桥对面的水中央,有一座已经被河水淹了一半的小庵堂,梁九凤要拜的观音竟然就在那座被泡在河水里的庵堂中。
水中的观音微垂双目坐在一朵莲花上,她的纤姿倒影在水中,莲叠为台,莲合为座,叶何田田,莲何翩翩。小庵堂河周围的河水中喷出一朵朵洁白的水仙花,有白鹭停在水面上,上下涉水,如同一片白烟。
程涛看着那座观音像问梁九凤道:“为什么观音在水里?”
“这是隔水观音,”梁九凤答道,“要拜她只能站在石桥上隔着水拜。”
“这样啊,”程涛拍了拍梁九凤的背说,“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梁九凤点了点头,走上了那座石桥。
她没有告诉程涛关于这尊隔水观音其实有一个故事,传说清朝的时候这里本只有一条小水沟,那时成都第一富商姓朱,拥有全城超过一半的地皮,人称朱半城,他膝下只有一个独生女儿,谁料这位朱家小姐竟爱上了一个乞丐,两个人还相约私奔。朱半城发现女儿跑了,气急败坏的带着家丁来追,两个年轻人躲到这座观音庙里求菩萨庇佑,结果当朱半城追到这里时,观音庙旁的小水沟突然涨水淹了观音庙,把追来的朱半城隔在了水边。朱半城想这是菩萨显灵了,没办法只好认下了这个乞丐女婿。但那之后这里的水却再也没有退过,那尊观音像被泡在水里却百年不倒,人们就在她对面修了座桥,在桥上拜观音,这里从此被叫做万年场。
万年场,万年长,愿的就是生生世世长长久久,来这里拜的都是痴男怨女,求的都是心上人的一颗真心。
梁九凤在石桥上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她转头看了眼站在河边的程涛,他挺拔的身子倚着自行车,在傍晚的凉风中就犹如岸边的一竿修竹。她转过头来双手合十闭着双眼默默许愿:“观音菩萨,信女梁九凤有一事相求,我不要长命百岁,荣华富贵,只要桥下那人一颗真心,求菩萨应了我吧。”许完愿她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观音慈悲的脸隔着水雾显得有些影影绰绰,突然她清晰的看见观音本来结无畏印的右手手掌缓缓的翻了下来,手心向外,手指下垂,变成了与愿印。
梁九凤激动的对观音磕了个头:“多谢观音菩萨成全!”
黄昏的天空中突然飘过一片乌云,一颗颗雨珠敲碎了玻璃样平整的河面,原来是下雨了,程涛在桥下对梁九凤喊道:“下雨了,你快下来!”
梁九凤用手挡在前额上跑下了石桥,程涛从河边摘下一柄荷叶快步走上去遮在她头上说道:“下午天气还好好的,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
“盆地的气候就是这样啊,天一热水汽蒸腾上去就会下雨。”梁九凤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说道。
程涛抬头望了望天说:“好像一时半会还过不去呢,这种泥地自行车是骑不了了,你坐到车上我驮你回去。”说罢他一把把梁九凤抱到车座上,梁九凤手里握着荷叶遮在程涛的头上。雨点敲打着荷叶,发出一阵轻快的声音,雨珠顺着荷叶的边缘滚落下来,两个人就如同被隔在水晶帘的后面。四周激起了一层雨雾,本来就水雾氤氲的万年场更显朦胧,那尊隔水观音如海上仙山一样影影绰绰。
程涛把荷叶柄往梁九凤那边推推说:“遮好自己,淋湿了别怨我欺负老百姓。”
梁九凤听了他的话咯咯笑了,程涛漫不经心的问道:“刚才许的什么愿?”
梁九凤脸一红没有回答,她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的说:“程涛,你喜欢我吗?”
程涛看着前方淡淡的应道:“嗯。”
梁九凤听了他的话心头一喜,但看他的表情又觉得不对劲,她颤声问道:“那,是喜欢还是爱呢?”
程涛平静的回答:“喜欢,但很接近爱。”
梁九凤听了他的话不由叹了口气:再接近那也不是爱,四周淅淅沥沥的雨声听上去突然有些忧伤。
程涛看着前方继续说道:“我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有些事我没法对你解释清楚,我承认你的世界很有意思,但是我说过我做事情不能单看有没有意思,我的生活不是我能选择的了的。”
“那,你要是能选择呢?”梁九凤追问道。
程涛默默地停下了脚步,梁九凤扯着他的袖子执着的问:“如果你能选择的话,你会不会爱我?”
程涛的眼睛像深潭一样不起波澜,他看着远处平静的回答:“可惜我不能。”
“如果能呢,我就问如果。”梁九凤不依不饶的问道。
程涛转过头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近乎偏执,他默默地看了她片刻,闭上双眼把鼻尖抵上了她的鼻尖,他搂住她的腰低低的说:“不问好么?”
梁九凤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孔,他的脸看上去有些痛苦又有些陶醉,荷叶上垂下的雨帘把他们包围了起来,她呼吸着他的气息,缓缓合上了眼睛,她只微微一仰头就碰到了程涛薄薄的嘴唇,他们的嘴唇那么自然地吻在了一起,仿佛他们对对方的唇极为熟悉,即便在黑暗中也不会迷途,他们在一片烟水中渐渐痴缠在了一起。梁九凤的手渐渐抱紧了程涛被淋湿的后背,她不管程涛是喜欢还是爱,她也来不及想以后会怎样,只要他要,她就全给,她的心早成了他的奴隶。
在成都这座人鬼共处的城市,这里是唯一不沾阴间气息的地方,一切地灵水怪都俯首了观音普渡的悲悯。观音虽无所回应,但是那些喃喃的私祷,默默的请求,你一定全应了我吧,观音?
☆、五通附身
日头已经开始西斜,阴长生的小院里只剩东边的墙上还挂着一缕阳光,满院的的芙蓉花开得比晚霞还要灿烂,看上去就如同满院滚滚的彩云,穿着灰色长衫的阴长生站在墙边用自己苍白纤细的手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墙上那缕阳光,他一双异色的眼眸透着孩子般的恋恋不舍。
他翻过手掌像掬起一捧水一样捧起阳光,他小心翼翼的想把阳光捧到自己面前,但他的手刚一到暗影里手心里明晃晃的阳光就不见了,他不甘心的用手一遍又一遍捞着那把阳光,但那缕阳光却一次次的从他的指缝间流逝了。
“公子,你在做啥子?”
一个糯糯软软的声音在阴长生身边响起,问话的是他新养的花煞。她穿着一身绣着繁复花纹的华服,如云的长发衬出一张娇艳的脸孔。
阴长生的眼睛没有离开那缕阳光,他贪恋的摩挲着那缕阳光说道:“你说,为啥子阳光不像水一样能用瓶子装起来呢?不然的话,我就可以装一大瓶亮堂堂暖洋洋的阳光,然后给我这冷冰冰的院子里到处都泼上。”
花煞有些疑惑的看着墙壁,她听不懂阴长生的话,她不懂什么是暖,什么是亮。她撒娇的抱住阴长生的胳膊说:“公子,你陪我耍嘛,我好无聊。”
阴长生笑了下温柔的说:“乖,自己待一会儿,天黑了再陪你。”
花煞嘟着嘴把头枕在他肩上,阴长生仍兀自沉迷于他和阳光的嬉戏不理她,花煞想了想嘴边
浮起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她娇声说道:“公子,你快看,要掉下来了。”
阴长生仍不看她,“哎呀,真的掉下来了。”花煞娇啼一声,那颗美丽的头颅就像个皮球一样从阴长生的肩头滚了下来,那颗头骨碌骨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而花煞的身子还笔直的站在他身边。
阴长生看着地上那颗咯咯娇笑的头颅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走过去捡起那颗头颅,擦着她脸上的泥土说道:“真是淘气,就你最爱粘人了。”
这时天色突然暗了几分,阴长生抬头一看原来有一大片乌云从天边飘来,乌云把还没有完全落山的太阳遮了起来,院墙上挂着的那缕暖暖的阳光倏然就不见了,小院沉入了一片暗影里。
阴长生有些焦急的走到墙边,他抬起手胡乱摸着墙壁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但是他再也摸不到那缕温暖的阳光了,他指尖碰触到的只有阴冷坚硬的墙壁。几条雨丝落下来打湿了墙壁,紧接着就下起了沙沙的小雨,满院的芙蓉花笼着一层雨雾更加的妖娆动人。阴长生站在雨里任雨水淋湿自己的长衫,他怀里的头颅娇声说道:“公子,你咋个不说话,公子,你陪我耍嘛,公子。。。”
“闭嘴!”阴长生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他怒喝一声就把手中那颗美丽的头颅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那张美丽的脸被摔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