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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万全将脸一扳,说道:“好了,我开始要讲重点了,你别再插嘴,岔开话题了!”
程楚秋敛色道:“是。”
林万全条理一下气息,这才缓缓说道:“那时我打定了主意,决心过去瞧个究竟。於是便叫徒儿整理行囊,往路上进发……”
程楚秋心道:“原来你那时就有徒弟啊……”林铁儿不过十七来岁,而这事发生在二十几年前,两者显然不是同一个人。程楚秋想问他这个徒弟现在在哪儿,但想起林万全的告诫,只好闭口。
林万全接着道:“我至今仍清清楚楚记得,我们从大别山下来,一路向南,然後从蕲春望江楼上船,走水路进九江。因为有人告诉我,若从景德镇上岸,一路向东,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要到临安都十分方便。
“原本只是想想还好,这一走才知路途遥远。不过我对此事的真假尚有存疑,所以并不急於一时,於是就当成游山玩水,慢慢行去。
“过了几天,到了常山。进城时天刚入夜,於是就找了客栈休息。初时还不觉得如何,到了半夜,?顶上,门外走廊,到处都是脚步声。这些声音细微,步伐甚大,一听就知道是会家子,我也留上了心。
“这些人三两成群,窃窃私语,由於声音压得极低,又没有招惹到我,所以我便装着不知道。第二天到饭厅用饭时,邻桌已经出现了几个生面孔,瞧他们走路举止,很像是昨夜那一帮人。
“小小的客栈里,忽然出现了这麽多武林人士,气氛颇不寻常。但我既看得出他们,他们自然也瞧透了我。但除了引起一点点交头接耳,私下议论之外,两边都尽量装着自然。
“不过多时,远远地马蹄声响,来到客栈门外而止,随後走进五个马客。这五个人一进门就喳喳呼呼的,一看就知道是五个草包。他们一进门後,所有本来在现场的这些会家子都安静下来,我心中暗道:‘这五个草包说话这麽大声,就怕人家不知道他们是谁,马上就有苦头吃了。’
“但这五人毫无警觉,继续吃肉喝酒,高谈阔论。不久其中一个瘦皮猴说道:‘大哥,这回我们立了大功,你说帮主会赏给我们什麽东西啊?’
“他的对面一个咬着烟杆儿的中年人道:‘你给帮主办事,脑袋里想的,都净是这些打赏吗?’
“那瘦皮猴道:‘不是我要讨赏,这个出发之前,是帮主明明说好的,谁要能将宝物夺来,谁就有赏。他老人家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
“中年男子旁坐着一个顶着光头,留着短髭的精壮汉子,这时开口说道:‘老四,这是大哥为你好才说的。帮主他说过会打赏,就会打赏,你回去要是多嘴,说你这趟有多辛苦,意图讨赏,传到帮主耳中,我看到时不但什麽赏赐也没有,我们还得到大牢里去看你。
“光头身旁是一个下巴尖削,个头矮小的中年汉子,这时他也接着说道:‘三弟说得不错,老四你少说几句,不会要了你的命。’
“那瘦皮猴听了不服气,说道:‘我只不过是随口问一问,大哥二哥随便说说,让大家听了爽一爽,消遣消遣,这又有什麽了?犯不着大家联合起来恐吓我吧?是不是?五弟,你老实说,你心里想不想知道,回去之後帮主会赏我们什麽?’
“他左手边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夥子讪讪说道:‘我心里是想知道,不过多问多错,少问为妙。’”
林万全讲述这五人的形态样貌,说话内容,无不巨细靡遗,程楚秋心有疑惑,不禁想道:“这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你怎麽还能记得那麽清楚?”眉头微微一皱。
林万全见他欲言又止,本想装作没看到,但终於还是忍不住停下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麽?”
程楚秋道:“没有,晚辈不敢打断前辈的话。”
林万全不悦,道:“你神情古怪,已经被你打断了。”
程楚秋道:“晚辈心中有疑惑,一时不能专心,请前辈勿怪。”
林万全知道他言下之意,是指不让他说话,也有这负面的影响。没法子,只得说道:“好吧,要是有什麽疑问,你就提出来好了,只要不讲无关的事情就可以了。”
程楚秋应诺,便将心中的疑惑提了出来。
林万全道:“我不是说了吗?这里是重点,後来这五个人……我……哎,总之,他们五人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程楚秋道:“若是伤心的往事,前辈不如不要说了。”
林万全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嘿嘿,我还没那麽脆弱到,不敢面对自己的往事。”
程楚秋知道他暗讽自己,心中咒骂道:“死老头儿!”
林万全不再理他,续道:“五个人胡扯一通,酒也越喝越多。还是那个瘦皮猴嘴巴最大,终於忍不住说道:‘大哥二哥,人人都说这东西神奇,我们却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可不是有一点那个……那个……’
“那个咬烟杆的说道:‘老四,你到底想说什麽?’
“那个光头反应更大,立刻说道:‘你该不会想要打开来看吧?你喝醉啦?敢拆帮主的东西!’
“瘦皮猴道:‘有何不可?我们只是看看,东西又不会少一块,掉一片,喂!老五老五,你不好奇吗?你不好奇吗?’
“光头道:‘你不要再问老五了,谁都知道你三杯黄汤下肚,就开始借酒装疯,要干就干你的,别拖老五下水!’
“瘦皮猴不服,说道:‘大哥二哥又没说话,你怎麽知道他们两个不答应?说不定大哥二哥见了,决定自己来练,到时无敌於天下,我们祁门五虎称霸江湖,岂不快哉!’
“这时场上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咬烟杆的脸色微变,喝道:‘别再胡说了!别喝了,早点歇息去!’
“老大动怒,那个瘦皮猴果然就不敢再说了,幸幸退下。我当时对这五人虽是嗤之以鼻,但瘦皮猴那句:‘无敌於天下’却引起我极大的兴趣。见那瘦皮猴向掌柜要了客房,其他四人也一一下去。我溜到马厩去瞧他们的马匹,才知道他们居然赶了一夜的路,白天才休息。
“我知道事有蹊跷,明的让徒弟去退了房,让所有人都瞧到我们离开,暗的却在附近投宿,然後与徒弟在客栈左右轮流监视。
“因为白天毫无动静,所以到了当天夜里,我便打算偷偷进客栈。但当我们来到客栈外,便察觉四周都埋伏着有人。我拉着徒弟躲到一边,不久便见到祁门五虎从後门马厩拉出马匹,趁着黑夜,向西北边上走去。
“五人五骑一走,躲在暗处的朋友一一现身,纷纷往前追去。我仔细一算,竟然有四批共二十三人之众,比白天时在客栈的人还多出两倍,多得是生面孔。我心知其中大有文章,便远远跟在後头。
“这些人也还真有耐心,这一追,直出七八十里路,牢牢盯着,既不落後,也不超前。前面骑马的祁门五虎显然毫无警觉,从未纵马疾驰,否则这些人如何能追得上?
“我正纳闷着这些人到底要追到什麽时候,忽然前方有人撮口为哨,彼此呼应。接着便听到祁门五虎勒马停步,朗声道:‘众位朋友,为何拦住我们兄弟的去路?’
“我听着前面发生事情了,於是兜了个圈子,窜到前方去,却见十来个黑衣人手执火炬大刀,拦住去路,这些人显然早在此处等候,而非一路由常山追到这里来的那批人。
“只听得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何必明知故问呢?把东西留下,我不为难你们便是。’
“五人脸色大变。那咬着烟杆的故作镇定,从怀中摸出几锭银子,说道:‘原来是拦路打劫的小贼,我这里有五十两,先拿去花吧!’说着,将银子扔在前面的地上。
“黑衣人见了,哈哈大笑。咬烟杆的续道:‘嫌不够吗?老二,在多给五十两!’那个矮个子的听了,果然又摸出几锭银子,往前一扔。
“黑衣人有人勃然大怒,喝道:‘哼!居然把我们当成臭要饭的了。兄弟们,把他们都砍了下来,我就不信搜不到东西!给我上!’话一说完,两旁人声应喝,又钻出十几个人来,各执长刀长枪,显然早有准备,就是用来对付骑马的祁门五虎。
“五人大惊,将咬烟杆的老大为在核心。黑衣人道:‘原来东西在曾广大身上。兄弟们,千万别让他给跑了!’
“那黑衣人们像是得到了号令,抡起刀枪,便往祁门五虎身上招呼。双方交手一阵,祁门五虎终是敌众我寡,逐渐不敌。便在此时,忽然有人说道:‘黄老大,请你缓一缓手!’
“黑衣人中有人道:‘什麽人?居然敢管我的闲事?’一言未了,一旁钻出六七个人来,确是昨儿个白天在客栈的那群人。
“黑衣人喝令停手,走上几步,看了众人几眼,说道:‘原来是天目山的朋友,不知有何贵干?’
“那天目山的人道:‘想跟黄老大要个面子,这五个人是我们先跟上的,麻烦你们先让一让。’
“黄老大道:‘是你们先跟上的又如何?要不是我们拦他们下来,你们又怎麽追得上?’
“那天目山的人道:‘黄老大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让罗?’
“黄老大道:‘不让,不让,听不懂人话吗?’
“那天目山的人道:‘很好,很好……’其余人相视一眼,忽然从怀中抽出短刀来,冲进黑衣人中一阵砍杀。
“那黑衣人人数虽多,但一来兵刃不合适,二来这群天目山的人武功甚高,这一阵冲杀有如狼入羊群,所向披靡,不一会儿黑衣人个个屍横遍地,黄老大也给擒住,押到其中一人面前来。
“那天目山的首领道:‘黄老大,你这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又是何苦呢?’
“黄老大颤巍不能言。那天目山首领一声冷笑,手起一刀,将黄老大砍翻了过去。”
程楚秋听到这里,脸有不忍之色,说道:“这天目山的人忒也狠毒,人都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还要赶尽杀绝。天目山?东天目山崇义门的人当不至如此残忍,想来是西天目山永乐帮干得好事。”
林万全道:“你的见识倒也不错,我那时也是这般猜想。”
程楚秋头一回听他称赞自己,不禁得意道:“是吗?”
林万全道:“永乐帮的帮主康群贤,听说拿手的兵刃正是匕首,这些人能在这麽短的时间之内,以短刀对长枪,撂倒两倍於己的人,显然功夫不弱,能够带领他们的,恐怕就只有康群贤了。
“我心里正这样想,另一边已有人一面拍掌,一面现出身来,说道:‘康帮主大展神威,我辈大开眼界。’
“放眼望去,只见路旁钻出几道身影来。带头的双手拍掌,温温吞吞地走了出来,他身後的人脚步比他快,往两旁在他左右前方站定。康群贤往他脸上一瞧,说道:‘是你?’
“拍掌那人道:‘是我。’
“康群贤道:‘你们一路跟着我,是什麽意思?’
“那人道:‘康帮主心里想着什麽意思,我们就是那个意思。’
“两人你一句来,我一句去,讲得都是像这般莫名其妙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好在他们闲扯了几句,逐渐剑拔弩张,就要动起手来。这说话听不懂,动起手来就明白多了,我心里直嚷着:‘快打一打吧,我躲在这里,闷都闷死了!’
“哪知道他们说着说着,始终没动起手来。最後那拍掌的说道:‘狄兄,请你也出来吧!大家面对面,把话谈清楚。’
“我心里想:‘是啊,一共有三批人马,还有一个人躲在旁边。’果然此话一出,刷刷几声,几个人头从另一边长草丛中探了出来,接着长草拨开,走出七个人来。
“原先拍掌的那个人道:‘两位是第一次见面吧?我来给康帮主引荐引荐,这位是九华山灵宝观的狄元,其他这几位,是他的师弟们。’
“我定眼瞧去,这几个人果然有几个作道士打扮,刚刚跟在後面,竟然没注意到。我又想,这灵宝观虽然在江湖的名头不响,但也算是清白正派,不知为了什麽事,居然三更半夜,出现在这荒郊野地。
“只听得那康群贤道:‘原来是灵宝观的弟子,失敬,失敬!’那姓狄的不发一语,拱手还礼。
“原先拍掌的那人道:‘康帮主、狄兄,我们三家不约而同来到这里,大家为的是什麽,我想也不用多说了。我们出门,是抱着势在必得之心,心同此理,我想大家也都一样,要是真刀实枪对起来,只怕多有损伤。’
“康群贤道:‘陈兄有何提议,不妨直说。’
“那姓陈的哈哈一笑,说道:‘这也不算什麽提议,只是非常简单的分配法,就是我们三人把东西拿来,同时瞧上一瞧,然後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