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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临邛郡时,苏游摆起了官威,穿城而过。
临邛郡通往芦山县的官道上,早就设下了关卡,几十个兵士守在关卡处战战兢兢,他们的任务便是拦住从芦山走出来的人。
这个关卡,只许进,不许出。
既然可以随便进入,苏游没有理由与他们废话,当即让他们开启关卡,八十多人井然有序地往里而去。
兵士们不知苏游的身份,但看着他们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衣服也都光鲜,便以为是朝廷来了人。
进了关卡之后,苏游又难免想起陈年旧事来。
同样的地方,当年同样也设了关卡;不同的是,那时候卡的是往里去救灾的车辆,所有救灾志愿者到此都得下车,路上只允许领导和官方的救灾人员通过。
当然,如果车上载的是救灾物资的话,待遇等同领导。
那时候的苏游,意志坚定,竟然下定决心从雅安步行到芦山;相比于当年的步行,苏游此刻骑在马上,自是感慨万千。
一行人赶到芦山县时,早已是日落西山了。
芦山县的县城,甚至连城墙都没有,加之上个月地震的危害,县中许多草屋都倒塌了,他们还来不及修葺,却遇上了天花。
县城中本来应该带领百姓共同对抗疾病的官吏早就闻风而逃了,留下的县衙倒可以勉强可以过夜。
苏游也没那么多讲究,当即命人进县衙之中收拾出屋子来,又找到粮食架锅做饭。
苏游鸠占鹊巢,下榻于芦山县县令的正室,又把苏云帆王伯当吕笙几个叫到了书房之中,苏游当即找来文房四宝,当即做起画来。
苏游一边画,一边说道,“你们看啊,咱们现在这个地方,叫做芦山,路上县一共有几个大镇,这儿是灵关,这儿是龙门,这儿是双石。。。。。。。”
地图上,苏游慢慢汇出了从芦山到达这三个地方的路线,这三个地方离芦山的直线距离差不多一样远,可以看成是以芦山为圆心的同一个扇形上面。。。。。。
王伯当和吕笙见苏游画出地图,都有些惭愧,想不到苏游昨晚做了这么多功课。
苏云帆却知道苏游以前是来过这个地方的,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苏游做出了地图以后,又说道,“明天你们三个,各带痘种以及每人带二十五人,一人到一个地方去给那儿的乡民种痘,分给你们的人,主要是用于通知各个零散村庄的乡民以及就地提取痘种的。。。。。。。”
苏云帆等人纷纷点头应是,苏云帆自是毫无压力,吕笙和王伯当昨天看着苏云帆种了几百个痘,大抵也该没问题了。
“另外,咱们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这些芦山这个地方太偏僻了,各乡村民住得零散不说,山道又最是难走,有些狭窄的山道,仅能容马。。。。。。。”
苏游说起山道狭窄的时候,几个人自是感同身受,从临邛郡到芦山这段路中便有几个弯道仅能通过马车的,又加之前段时间地震的缘故,山上都能看出震落的大片裸露的黄泥。。。。。。
“我现在想到的就这些了,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补充?”苏游说完话,芦山县的地图也画得差不多了,当即抬起头来问他们道。
“老爸,如果需要救治的人太多,三天都救不完怎么办?”苏云帆当即举起了手,问道。
“这个。。。。。。应该不是个问题吧?据我推测,芦山县的总人口不过万人,天花病已经爆发了一个多星期,或者更久了,咱们可能看见的景象是整村整村都没人了。。。。。。”苏游说道这的时候,眼角已经莫名地湿了。
用手擦了擦眼角,苏游又继续说道,“咱们要救他们,是要从观念上救他们,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种痘这种事,并不需要学几年医才会,像现在小吕和伯当,不是看几眼就都会了吗?所以啊,看到乡民们多的地方,要让他们学会自己种痘,并帮助附近的乡民。。。。。。”
苏云帆听了,也觉得极有道理,再琢磨着苏游的话,似乎给一个乡镇的人种痘似乎也并非难事了。
一宿无话,第二日起来之后,天空中竟飘起了细碎的雨。
雅安有三雅,即雅雨,雅鱼,以及雅女。
苏游前世便被这雅雨淋感冒过一次,所以此次也是有备而来,吃过饭后,他便披起了蓑衣,见苏云帆吕笙王伯当一一向那三个乡镇去后,苏游也召集起了剩下那十个护卫,便在这县城周边的几个村子中寻找乡民。
正如苏游想象中的一样,这场天花瘟疫是从那三个乡镇开始传出来的,当芦山县的官吏得知乡下得的是传染性极强杀伤力极大的虏疮后,当即便是卷铺盖走人。
毕竟,人命关天,这个时候谁还在乎乡井?
芦山县周围的乡民听到了风声之后,也是纷纷带着钱财轻装上路,村子中留下的人,往往只有染上了疾病,或是老得走不动道的人。
细雨之中,苏游的人早已分散在四面八方,他的身边只有两个护卫亦步亦趋地跟着。
寻找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苏游终于看见了炊烟。
那个正在屋中做饭的须发皆白的老太太的耳朵似乎并不太好使,或者说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所以当苏游几个翻身下马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她竟是满脸的诧异。
老太太看了苏游一阵,终于操着一口浓厚的土话问苏游道,“你们不跑吗?来这里做什么?”
苏游总算是在蜀中呆过小半年,当即用川普回答道,“我们是朝廷的人,是来救人的。”
老太太的泪水当即夺眶而出,“朝廷终于来人了吗?只是我的一家。。。。。。。”
通过交谈,苏游才知道老太太的儿子和儿媳前阵子去了双石走亲戚,还是他们家人把双石乡得瘟疫的消息传递出来的,只是他们刚回家的第二天便得了病,随后便是她的孙子孙女相继得病。。。。。。
几天的时间,老太太便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围的相邻自是纷纷避之唯恐不及,几日之内,便已十室九空。。。。。。。
374庐山归来
苏游倒没有太多时间去听这老太太的故事,看着她在死人堆里完好无损的样子,他也觉得没有为她种痘的必要,可真要就此离开,他的心中又觉得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似的。
苏游最终还是为她种上了痘,并把一个护卫留在了她身边,以便她有什么不良反应的时候随时照顾她。
吩咐好一切之后,苏游便在老太太的感恩戴德声中带着另一个护卫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游所做也是如此,见到人后就亮出身份给他们种痘,见到孤独的老人时就在种痘之后留下一个人照料。
苏游的身边,最少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但那些被留下的护卫看顾半天见老人没事后,又会及时归队。。。。。。
盛夏的时节,细雨纷飞,原本芦山县处处风光都好,可苏游又哪有心思在意这些?
相比于苏游常常几里之内不见一人,深入芦山县腹地的苏云帆王伯当和吕笙可真是累得够呛。
当苏云帆几个分别进入其中一个小镇时,里面的村庄中处处可见末日惨象,乡民们十之五六已经离开了尘世,剩下那些人明知出不了芦山,索性便留了下来。
剩下的十之四五中,又有一半以上都已患上疾病,而且看起来实在没有再种痘的必要了;尽管如此,苏云帆吕笙以及王伯当还是没有放弃任何一个活着的乡民。
护卫们骑马举旗,纷纷聚拢那些等待救援的乡民,苏云帆王伯当和吕笙则辗转各地,一一为他们种下牛痘。
进入芦山的第四天傍晚,苏云帆王伯当和吕笙三人带着自己率领的护卫一个不少地回到了芦山县城,那时候细雨仍旧飘着,一点都没有停止的迹象。
苏游在半个时辰之后也回到了他们第一天宿营的地方,只是他的身边少了五个护卫,苏云帆自然有些不解,忙问起原因来。
苏游当即笑道,“没事,我把他们留下观察刚种完痘的那几个孤寡老人了,反正咱们过几天也要路过此地,我已经吩咐他们完事后便在此等候了。”
云帆点了点头,又事后诸葛一般说道,“当日让来阿姨也一起往临邛郡前进,并在临邛等咱们多好?也省得咱们再往蜀郡跑一趟了。”
苏游无所谓地笑道,“也不急于一时,其实我还想着种完痘之后求你师傅点事来着。”
“什么事?要不我来开这个口?”苏云帆顿时来了兴趣,笑问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想问问他,他能不能治疗不孕不育这种杂症。。。。。。。”苏游本不想把这种事说出来,但想着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早熟,便简单地开了口。
“老爸,你不是吧?那来阿姨的肚子。。。。。。”苏云帆难以置信地望着苏游,低呼起来。
苏游当即用手拍了一下苏云帆的脑袋,笑骂道,“你小子想哪去了?我是替别人求的药,她是我结义兄长李靖的妻子,红拂女。”
苏云帆恍然大悟,笑着说道,“红拂女吗?我听说过她夜奔李靖的故事,说起来当日我也对观音婢说起过这个故事,她最终才下了决心。。。。。。。”
父子两个聊着天,一时便听说晚饭做好了。
吃完饭后,劳累了三天的众人很快进入了梦乡,苏游却独自辗转反侧。
第二日一早,苏游等人吃完了带来的干粮后便打道回蜀郡。
到达临邛郡后,苏游顺便拜访了此地的郡守,又请他招来医官,并把种痘之法教给了他们,并留下一些痘种让他们把全郡的人都种上痘。
当地郡守见苏游去了一趟芦山,第四天出来时依旧安然,哪还不把他奉若天人?
郡守当即把全郡种痘的命令传了下去,又要为苏游摆宴洗尘。
苏游归心似箭,哪能依他?只好把自己几日之后会再次路过此地前往南中的消息透露给他了,郡守闻弦歌而知雅意,只得看着苏游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前往蜀郡的方向。
苏游到达驿馆时,来雁北和图兰朵早已望穿秋水了。
苏游下了马后,左拥右抱,一齐往里而去,当下又对张龙赵虎等人传达了大规模种痘的命令,让他们争取在一天之内把剩下那七百兵士都种上痘。
苏游一句话,苏云帆王伯当吕笙等人又有得忙了,好在跟着他们去芦山的那八十护卫有样学样,一一卷起袖子,与他们一起忙活起来。
会种痘的护卫越来越多,种痘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苏游正欣喜与护卫们热火朝天的干劲时,又听说郡守范卓前来拜访,此时已到了驿馆门外了。
苏游猜想大概是因为自己这帮人进了城门之后,消息便传到了郡守府,所以对于范卓的拜访也没什么奇怪的。
未见范卓,苏游已能确定,范卓的孩子定是有惊无险了。
苏游带着苏云帆和王伯当迎出们时,果然看见范卓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则是孙思邈和袁天罡等人。
范卓一见苏游,便朗声问了起来,“苏御史回来了?多谢你救了下官的几个子女,下官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是。。。。。。你们两个还不快给恩公磕头?”
苏游连忙摆手道,“范使君言重了,你们无需如此。。。。。。”说着话,他又亲自扶起范卓的两个孩子。
范卓把儿女拉回身边,又郑重其事地问苏游道,“苏御史,临邛郡那边什么情况,病情控制住了吗?”
孙思邈和袁天罡也都很有诚意地看着苏游,显然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最想问苏游的。
苏游先是把他们引入客厅,就坐之后,这才边为他们倒茶边说道,“我们毕竟还是去晚了。芦山县的乡民逃的逃死的死,如今剩下的怕是十之一二都不到了;而且,种痘只能预防,或者说只能祛除那些中毒不深的患者,所以我们无可奈何地看到许多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离去。。。。。。”
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是多大的悲痛啊?
孙思邈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眼角便有些湿润起来。
范卓又岂非如此?如今他的几个儿女算是活了下来,但他的小妾却于两天前在他的眼皮底下离开了人世。
苏游又继续说道,“今天路过临邛郡时,我便把种痘的技术教给了临邛的医官,并倡导他们为每个治下的百姓都种上痘;同样的,我希望使君你也能推广这种痘,尽量把牛痘种到每一个治下的百姓身上,让这天花在蜀郡绝迹。”
范卓听了苏游之语,自然知道好歹,只是蜀郡有近二十万人,让所有人都种上痘谈何容易?
范卓犹豫之际,孙思邈却鼓掌称赞道,“横波之言,甚得我信啊,不若我与横波联名上书当今陛下,让大隋的百姓都种上痘,让这天花在大隋绝迹,可好?”
得,还是人家孙药王的格调更高。
苏游当即点了点头,笑着答道,“正想与真人共襄此举。”
又说了一会话,范卓始终是没有下定决心,待他看到苏游有送客之意时,便起身告辞而去了,他原本想着晚上是要宴请苏游的,最后竟把这事忘了。
范卓又想着自己的小妾也才刚刚去世,似乎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