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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妞儿道:“君先生,快跟我来,我先带你去见我们大小姐。”
两人匆忙地转入一条小道,那小道走不远,便沿着小河边前行,大约走了两里多,才见一片林子附近河岸边停着九条帆船,其中一条正有几个汉子在竖立桅杆,有个汉子回头张望,君不畏一看便认出是小刘。
小刘当然也看到君不畏了,他举手大叫:“君先生!”
就这么一声叫,有几个汉子便向君不畏迎来了。
君不畏举手笑笑,大伙便把君不畏围上了。
黑妞往一处房子走,她边走边叫“大小姐。”
于是,苗小玉自一所屋子里走出来了,就这么几天光景,苗小玉又瘦多了。
处在这种情况下怎能不瘦?
黑妞儿奔到苗小玉面前,指着走过来的君不畏道: “小姐,你看君先生来了,君先生也带来了好消息。”
苗小玉根本没听黑妞儿说些什么,她发愣地缓缓往前走着,口中喃喃道:“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君不畏在七八个汉子的簇拥下,走向苗小玉,他大方地扬扬手,笑笑道:“嗨,苗小姐。”
苗小玉没扬手,但她的双目之中似在流露些什么。
她的嘴唇蠕动,很想说些什么。
她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只是这时候又不知如何说,也可以说是无从说起。
君不畏站在苗小玉面前,他的表情是淡淡的,便在这种淡淡的表情中有着一定的关心。
“苗小姐,我碰见总镖头他们了。”
苗小玉的眼睁大了。
小刘一伙却大叫着:“总镖头他们……”
下面的话不能说出口,因为下面的话是“他们没死?”
那多难听,犯忌的话少出口。
小刘急问:“君先生,你在什么地方碰到我们总镖头?其余的人呢?”
君不畏便把一大早所遇之事对大伙说了一遍,突然,苗小玉“哇”地一声哭着奔回房中去了。
黑妞把一袋米交在小刘手上,便拉着君不畏道:“君先生,进屋里去吧。”
屋子里真简陋,一大间房子空荡荡,只在一角用草蔗隔了个小间,余下的地上铺着草,大伙凑和着睡在一起,也真能省,只买了几床旧棉被铺着,再加上船上搬来的,就这么凑和了。
当君不畏坐在屋子地上的时候,他发现小刘一帮人不见了,他们很识趣地躲在外面帮着在整船。
“君先生,我本打算回小风城把镖局收了的。”
“你如果只有一个人,当然应该收手。”
“兄弟们都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
君不畏道:“我以为你尽快把人分开,大家去找总镖头,等到大家聚在一起,合力把眼前的事情办好,至于将来,那是将来的事情。”
苗小玉道:“将来,将来君先生……”
君不畏笑笑,道:“我从不去想明天的事,我也不去想昨天的一切,苗小姐,对于一个浪子,他只有现在。”
苗小玉道:“不管怎么说,我兄妹欠下你一份无法偿还的情,如果……”
君不畏却摇摇头道:“苗小姐,咱们江湖儿女,如果谈恩与情,多俗。”
他自袋中抖出一大把银子,其中还有银票,往苗小玉身前一推,笑道:“赢来的,等与总镖头会合,这些银子还能派上用场。”
苗小玉伸手按住君不畏的手,她双目直视,道:“君兄,你如果有什么要求……你……”
说完她低下头。
君不畏却怔了一下。
他当然听得懂苗小玉这句话,而苗小玉已经说得够坦白的了,所以她低下头。
“苗小姐,眼前快派人分头出去找总镖头他们,我还有点事请去办,办完了我回来。”
苗小玉道:“你要走?”
君不畏道:“包老爷子还躺在沈家赌场,我不能把他放在那里不管。”
苗小玉惊喜道:“包老爷子没死?”
君不畏道:“他差一点没命。”
苗小玉道:“你把包老爷子救在沈家赌场?如果沈文斗从沈家门回来,包老爷子不就危险了?”
君不畏道:“如果沈文斗知道是我把包老爷子留在沈家赌场养伤,他会对包老爷子不利的。”他顿了一下,又道:“包老不能死呀。”
苗小玉道:“君兄是说……”
君不畏当然无法加以解释,这中间还有着大阴谋,而这个阴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君不畏已经答应过石小开了,这件事他要守口如瓶,而石小开还等着君不畏回小风城取那余下的八百两银子。
君不畏起身,道:“你们这里快准备,也许我与包老再乘你们的船回小风城。”
苗小玉道:“包老也去?”
君不畏道:“我只是猜想。”
于是,君不畏又匆匆地走了。
苗小玉站在岸边看着君不畏离去,那模样就像小妇人可怜兮兮地送走自己丈夫似的。
小风城“跨海镖局”的苗大小姐也似乎变了,她变得有些纤弱与无奈,她那种带着几分阳刚之气的架式,如今已不再出现了。
君不畏又走回沈家赌场来了。
沈家赌场后院里的尸体已被沈娟娟处理了,只不过大门口的那辆大车仍然停在那里。
沈娟娟见君不畏走进大门,她把一张俏嘴嘟起来。
“你这个人,不是要赌牌九吗?怎么赢了三把就溜掉,也不对我说一声。”
君不畏笑笑,道:“我好像对你说过,这是白天呀,白天我们都有事情,你说对不对?”
沈娟娟道:“君兄,我这里没有白天与晚上,你呀,也别分得那么清楚,只不过,你回来就好,你呀……嘻……”
沈娟娟暗中捏了君不畏一下,吃吃地笑了。
君不畏道:“你去准备吃的,我这就去看看包老,唉,他的伤不知如何了?”
沈娟娟暗道:“包老已经吃过东西了,我看他死不了,精神也好多了。”
君不畏道:“你看过他了?”
沈娟娟道:“过午不久去看的。”
君不畏道:“那好,我去看看就到你房里来。”
沈娟娟高兴得眼也眯起来了。
包震天果然精神好多了。
君不畏推开房门的时候,包震天刚刚坐起来。
他已经可以坐起来,见君不畏走进来,不由张口提气,道:“君老弟,快过来。”
君不畏道:“恭喜包老,你又无恙了。”
包震天咬咬牙道:“真想不到,我会上当之后再上当,过去的军中朋友,难道他们一个个都背叛北王了。”
君不畏心中藏的秘密,却又不能这时候说出来。
他忘不了石小开的阴谋,却也无意帮包震天。
他只关心包震天的伤势。
包震天拉住君不畏,道:“君老弟,我有一事求你。”他咽了一口口水,又道:“我欠了你两条命了。”
君不畏笑笑,道:“包老有事尽管吩咐。”
包震天道:“陪我去一趟扬州。”
君不畏道:“去扬州?找谁?”
包震天道:“我要去见北王。”
君不畏道:“北王韦昌辉?”
“不错。”
“我能去?”
“去做我的见证。”
君不畏哈哈笑了。
包震天道:“你笑什么?”
君不畏道:“如果我是你,我不去见北王。”
包震天道:“我要把两次被坑之事向北王亲自报告,更重要的是要北王知道于文成他们三人已背叛转而投靠东王了。”
君不畏摇摇头,他心中明白这件事只是石不全暗中设下的阴谋,但他却不能说,也不愿意说。
他除了答应过石小开之外,更重要的乃是他并不喜欢太平天国。
既然不喜欢,那就看着他们内讧。
君不畏道:“包老,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转回小风城。”
“再去找石不全石老爷子?”
“不错。”
包震天道:“问题是石不全答应的三十万两银子已全部交给我了。”
君不畏道:“你更应该回小风城。”
包震天道:“你说个道理。”
君不畏不慌不忙有条有理地道:“包老,传说北王猜忌之心很大,可有这回事?”
包震天一愣,道:“有人这么说。”
君不畏道:“如今你丢了三十万两银子空手而去,反说是被于文成三人坑陷,北王会相信吗?”
包震天道:“北王信得过我。”
君不畏道:“至少也认为你办事不力,庸才一个。”
包震天一瞪眼。
君不畏又道:“所以我以为你应该再回小风城,找到石不全之后请他协助,万一不能助你,也要他写个字据,证明他已交了银子,然后再去‘跨海镖局’取一证明,证明包老确实在交割银子之前被于文成三人突袭几乎丧命。”他笑笑,又道:“包老,有了两处证明,你才可以安心地回到北王面前报告这段经过。”
包震天闻言,立刻点头道:“君老弟,你的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咱们就这么办。”他伸手拉住君不畏,又道:“老弟,我再一次请你协助,咱们一齐回小风城。”
君不畏当然要回小风城,但他仍然故意地锁紧眉头而不立即答应。
包震天道:“怎么样,老弟有困难?”
君不畏重重地一掌拍在大腿上,道:“也罢,有道是同船过渡两百年的修行,咱们已同船两次,我玩命也奉陪你老再回一趟小风城。”
包震天满意地笑了。
“君老弟,够意思,我有回报的。”
君不畏道:“回报?那就见外了,哈……”
他笑得十分得意,几乎耸肩笑。
包震天也笑,但他笑得痛苦,如果他用力笑,胸口便是一阵痛。
君不畏与包震天二人正说着话,院子里,沈娟娟已大声地叫喊了。
“君先生,吃酒了,菜冷就不好吃了!”
君不畏拍拍包震天,笑笑道:“包老,你休养吧,我去填饱肚子再说。”
包震天拉住君不畏,低声道:“君老弟呀,我好担心呢。”
君不畏道:“担心?担什么心?”
包震天道:“自从我清醒以后,发觉咱们住在沈家赌场,我就开始担心了。”
君不畏笑笑,道:“是为了我们在海上我得罪了沈文斗的事?”
包震天道:“你还打伤海盗的二当家侯子正呀。”
君不畏道:“你担心沈文斗返回来?哈……包老,我从不去想那么多,眼前的事最重要,眼前我去吃酒了,哈……”
君不畏一边说一边轻快地走出房门,只见沈娟娟又换了一套衣衫,水绿色丝裙拖到地,大红绣花上衣穿得快要勒进肉里了,可也把她那柳腰衬托得细极了。
沈娟娟见君不畏走出来,便吃吃地笑道:“你说你饿了,我便亲自为你下厨,弄了两样宁波菜,不太咸还带甜味,吃了叫你拍手叫妙。”
君不畏哈哈笑,道:“我有口福了。”
他伸手搂住沈娟娟的腰,又道:“我五福临门了,哈……”
沈娟娟把臀扭半圈,俏生生地露齿一笑,道:“五福呀,什么五福?”
君不畏道:“平常人说的五福,大概是福禄寿财喜,我的五福乃是吃喝摸看抱,十分地现实呀。”
沈娟娟道:“初见你老实,再看你有本事,如今你原形现了,你并不老实。”
君不畏道:“那么,我的本事呢?”
沈娟娟道:“本事嘛……还可以啦。”
君不畏开怀大笑了。
沈娟娟的房内是十分雅致的,那种带着几分迷人的味道,着实令君不畏心猿意马。
桌面上四样菜还冒着热气,两副杯筷之外,仍然只有一壶酒。
沈娟娟与君不畏并坐,二人对杯饮着酒,沈娟娟夹菜自己不吃,她送到君不畏的口中。
“你尝尝,这是我为你做的糖醋鱼。”
君不畏张口咬,他当然来者不拒。
他吃着,还模模糊糊:“嗯,好吃……”
沈娟娟一听就乐了。
她把酒慢慢地斟,小口地喝,手上还有小动作……
什么小动作?她不时地去摸君不畏,有时还故意地捏一下。
她捏得很技巧,不痛却带些痒痒的,这便令被捏的人会吃吃笑。
君不畏几次就忍不住笑了。
沈娟娟很会闹酒,君不畏没上过酒家,如果他去酒家,便知道沈娟娟的闹酒不一样。
酒家女闹酒是会喝酒,酒客被逼得陪着酒女猛灌酒,酒喝得越多,酒家老板越高兴,因为他们的酒不便宜,比别人的贵几倍。
沈娟娟不是这样的,她全部只有一壶酒,小酒杯一点点,酒杯中却满是情调。
她把酒杯送上君不畏的唇边,只那么沾一下,她才又把酒送到自己唇边舐着,露出那像泥鳅的舌头,逗得君不畏直发笑。
君不畏明白,她的舌头在大床上更会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