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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老大将银票塞进自己怀里,他隔着衣服捂着银票,心跳的很快,有了这笔银子他还需要去黑市买什么贼货来卖啊,揣着这笔银子回去,给几个伙计的家里一些安家费,他自己舒舒服服过一两年安生日子都够了。
宋喜丝毫不知道葛老大起了私吞的心,脸埋在臂弯里,心里很是懊恼,可走出了这一步他也回不去了吗,现在他一无所有,除了这么做他也是无计可施了,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崔怀和阿木依,可他却没有办法。
葛老大看着宋喜的后脑勺,他猜宋喜这些银子是抢来的,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宋喜一定是做马匪赚的,或者是从马匪窝里偷的,这笔是不义之财,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让他拿走了。
可要拿走这笔银子,葛老大觉得自己还是得费点心思的,毕竟宋喜这个小子的底细他还摸不透啊,这小子看起来在黑石镇很是熟门熟路的,只怕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自己要耐得住性子,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行。
葛老大对宋喜说:“你是不是累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落脚住下吧,黑市要每个月十五才开呢,这不还有两天嘛,别着急啊。”
“那我们去客栈吧。”宋喜抬起头,他也的确很累了,这些天的经历让他十分的疲惫,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灵,他需要用睡觉来忘记一些事情。
“好好好,去客栈。”葛老大忙带着宋喜去客栈开了一间房,他想等宋喜睡着就开溜。
走进客栈的时候,伙计好奇宋喜怎么又来了,还和一个人一起要开房,他想问宋喜为什么不回对面铁匠铺住,可看到宋喜的脸色很难看,又把话给咽了回去,领着他们上楼。
宋喜一进屋就倒在床上,葛老大也躺在旁边另一张床上,他在等宋喜睡着,可宋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看样子一时半会也睡不着的样子,等着等的,反而是葛老大先睡着了。
这两天宋喜足不出户,吃喝拉撒都在客栈里,没事就躺在床上发呆。
葛老大这天中午借口出去上茅房下了楼,他打算就这么溜了,他刚下了楼,就看到马匪窝的独眼带着三个马匪从街上走过去,他立刻转头就往楼上跑,刚上楼就被客栈的伙计给堵住了。
伙计问葛老大:“这位大叔眼生得很,以前不常来咱们黑石镇吧。”
葛老大慌张的说:“对,对,不常来。”
他看伙计没有让他的意思,他只好耐着性子说:“我有事会找你的,我现在要回房去,你让一让我。”
伙计本想问问宋喜的情况,看葛老大这个样子,只好让开了:“你老有需求尽管告诉我。”
葛老大回到房间,暂时没有了离开的打算,今儿就是十五了,马匪窝那些人肯定是来参加黑市的,卖的还是自己的货,想想就窝火,可自己怀里揣着的很有可能就是宋喜从他们那里偷的银子,自己可不能这个时候被马匪窝的人给看到,到时候这些银子被抢走了,自己可就亏大了。
2 掌爷
葛老大进了房间在桌子边坐下,宋喜还躺在床上发呆,葛老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宋喜突然开口了:“你没去茅房。”
宋喜觉得自己从地宫九死一生的回来以后,耳力和目力都比以前好了许多,刚才葛老大在外面的一言一行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几天他躺在床上没有动,可也对街上的动静一清二楚。
葛老大被宋喜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一口水呛在喉咙引得他一阵咳嗽,他忙又喝了一口水压住咳嗽,趁着这个时间他想了想,宋喜也不是傻子,于是他半真半假的回答:“我刚下楼就看到抢了我的那些马匪从门外经过,吓得我赶紧回来了。”
他将茶杯放到桌上:“难道他们也是来参加黑市的?不过在黑市真的遇到了也不怕,那里有那里的规矩,他们不敢动我们,就怕离开以后会对我们不利。”
宋喜淡淡的嗯了一声。
葛老大试探着问:“要不这次我们就不去了吧?”
“为什么不去?”宋喜像是被他这句话给刺激到了,一下子翻身坐起来,表情有些凶狠的说:“他们抢了你的东西,你才是苦主,你怕什么?”
“我不怕。”葛老大看宋喜这个样子,又吓了一跳,他原以为宋喜的钱是从马匪那里偷的,肯定害怕见到这些马匪,没想到宋喜却一副要是遇到就去拼命的架势,他想不通宋喜的怒气是怎么来的。
宋喜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他曾经想过把钱退给那个江湖客把刀换回来,可那个江湖客拿到刀以后就走了,江海茫茫他又能去哪里找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江湖客呢?
葛老大见宋喜这个样子,摸不清宋喜的心思,也不好多说什么,马匪又在外面镇子上,一出去可能随时就撞上了,他只好在客栈呆到天快黑的时候,和宋喜骑马离开黑石镇前往黑市。
黑石镇镇外十来里路的地方有个土地庙,土地庙不大,可土地庙后面的戏台子却很大。
宋喜以前也知道这个土地庙,他想不通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这戏台子搭在这里是唱戏给谁看的,今天他才知道,这戏台子唱得不但是一出好戏,还是每个月十五才能见到一次的好戏。
戏台子周围用布围了起来,将戏台子都遮住了,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要去戏台子就得经过土地庙,土地庙的门口放着一张桌子坐着两个壮汉,有人过来他们就收一百两的押金再给一个写了数字的木头牌子,并嘱咐:“待会出价就举牌子,举一次加价一百两,完事了凭牌子到这里来退押金。”
宋喜好奇的拿着牌子左右看,这个事儿还挺稀奇的。
葛老大本想让宋喜把牌子给自己,可想着宋喜拿着牌子分散了注意力,自己才有机会开溜,他说:“待会我让你举牌子才举啊,可不能乱举。”
说完他就领头进了布围的入口。
进来以后,宋喜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里,葛老大就会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因为这里的确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戏台子前四散的丢着一些原木当凳子坐,十来个领口开的很低,衣服很贴身的年轻女孩子端着美酒和美食在人群中穿梭,食物和美酒都可以随意的取用,而这些女孩子更是知情识趣的很,和来的客人调笑着,被摸一下香一下也只是娇笑,嘴巴更是甜的抹了蜜似的,哄的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
满场的欢声笑语纸迷金醉。
葛老大环视了一眼场中的情形,这才放心的拿起一杯酒,他对宋喜说:“以前我也只来过一次,我听说这里的规矩是,白天马匪来交货,晚上商人们来买货,双方不见面,全凭黑市在做中间人。”
宋喜点点头,这些事在他看来也是很新鲜的:“这么卖马匪不吃亏吗?”
“有些货哪有那么容易出手?”葛老大左右看了看,看没人注意他,这才小声的说:“我怀疑黑市的老板根本就把好货都先挑起来了,自己拿出去卖了,一般的货物才放出来,这里买东西啊,太拼运气了。”
宋喜张望着:“来的人很多啊。”
葛老大从身边经过的女孩子手里拿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他将酒放到宋喜手里:“别客气,这些都是不要钱的。”
宋喜将酒端在手里也没急着喝,而是好奇的打量这场内形形色色的人。
有些人在大吃大喝,有些人在和年轻的女孩子调笑,有些人在四处打招呼拉拢关系,也有些人似乎也是第一次来,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模样。
宋喜看了一眼身边大口嚼着羊腿的葛老大,这种巴不得多吃一点贪小便宜的,正是生意不太顺,想在这里赌赌运气捡便宜的,那种交头接耳四处打招呼的,是想多结交朋友扩展生意的,那些看起来第一次来的,表情好奇又惴惴不安,毕竟买贼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等到天完全黑了,布围入口走来一个昆仑奴,手持一面金锣,他拿起锤子敲了一下,声音传遍了整个戏台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布围的入口。
这个昆仑奴皮肤黝黑的像一块碳一样,身形高大肌肉结实,头上的头发全部剃光了,这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凶猛。
人群里有人低呼一声:“掌爷来了。”
葛老大在宋喜的耳边小声说:“掌爷就是这黑市的主人。”
门口的昆仑奴敲完锣以后,侧身闪开,两个穿着华丽纱裙的少女提着两盏宫灯走进来,在她们身后有六个高大健壮的昆仑奴抬着一张金光闪闪的椅子走进来,椅子上坐着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穿着一件紫色绣金线的长袍,因为他长得贵气,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竟也不显得俗气。
这张椅子很宽大,上面鎏了金,在火光下格外的耀眼,椅子由六个昆仑奴抬着,走的是四平八稳,椅子的脚踏很宽大,在中年人的脚下还伏了一只黑豹,黑豹的脖子上带着一个金子做的项圈,它像猫一样温柔的伏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没人知道这个中年人姓什么,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掌爷,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可他却是沙漠中最有权势的人。
3 秦爷
昆仑奴将椅子抬到正对戏台子的场地中间放下,立刻有人上去行礼套近乎,掌爷右手拿着一个紫砂壶,对谁都是淡淡点个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宋喜看着这位很有气派的中年人,也忍不住有些眼红,做个这样的江湖枭雄,哪怕没有威震江湖而只是称霸一方,也足以让人艳羡了。
椅子后面跟着的那个滑稽的男人,越过椅子往戏台子走,也没见他有大的动作,就这么轻飘飘的一抬腿,人就已经到了台子上,看起来武功竟也不弱。
葛老大趁着宋喜注意掌爷的时候,悄悄的往后退,等他退到布围入口的时候,敲锣的那个昆仑奴正准备将布围的入口给关上,他忙陪着笑小跑出去:“我去个茅房,肚子不舒服。”
等滑稽的男人上了台,场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由自主的围向戏台子。
那个滑稽的男人挥着扇子说:“各位新朋友老朋友,一个月不见周扇我可想你们想得紧呀。”
台下的众人很捧场的发出一阵笑声。
周扇挥着扇子在台上扭着胯,翘着兰花指说:“我们这儿的规矩,想来都是知道,不看不摸不废话,两个字——压箱。”
压箱就是黑市做买卖的规矩,每个箱子由昆仑奴搬到台上,买家们在台下看着,各凭心情出价,运气好的能用一筐梨钱买走一箱金子,运气不好的可能用一箱银子买走一筐梨。
当然,这都是黑市的传说,黑市上放着卖的,都是大漠商路上马匪们抢来的东西,也有些是商家急于用钱出手的货物,本身就不会是太差的东西,至于能不能以最便宜的价格拿到最想要的,那就看运气了。
宋喜也跟着人群挤到戏台子前面,昆仑奴将第一个箱子给搬了上来。
这个箱子外面还盖着毡子,看起来像是才从骆驼背上卸下来的一样,昆仑奴把箱子放到戏台子中间。
周扇挥着扇子说:“一百两起价,有意者请举牌子吧。”
这么买东西的确太赌运气了。
宋喜看了好几个,觉得自己看出了一点门道了,这才扯扯自己旁边那个人的衣服:“葛老大,我看出点意思来了,你注意昆仑奴的动作,一般来说这商路上不外就是染料,香料,丝绸,瓷器和金银器,染料和香料重,昆仑奴抱着肯定走的要慢一点,瓷器和金银器虽然用布包着,可抱着走在箱子里肯定还是有点晃动,虽然我们感觉不到,可昆仑奴抱着走一定能感觉到,昆仑奴抱着走应该格外的小心一点,从他们的动作就能约莫的估算出是什么东西。”
“小子,你说的有点意思。”旁边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宋喜转头一看,站在他旁边的并不是葛老大,而是一个矮胖的男人,这个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白白胖胖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看起来非常的精明。
“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我朋友。”宋喜吓了一跳,他左右看,却没看到葛老大,钱还在葛老大那里呢,他忙在人堆里找来找去,却还是没看到葛老大的踪影。
他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葛老大带着钱跑了?
宋喜跑到布围入口,问站在那里的昆仑奴:“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皮肤很黑,下巴上有花白胡茬的男人出去?”
昆仑奴点点头:“我正准备关门,是有这么一个人出去。”
来这里都是诚心做买卖的,关门了还要离开的人,葛老大还是第一个,昆仑奴记得很清楚,
宋喜往后退了两步,一种被欺骗的愤怒,自己错信他人的懊悔,和一种不知该做什么的茫然混合在他心头。
刚才和宋喜说话的矮胖中年人挤出人群走到宋喜身边:“小伙子,你怎么了?”
宋喜摇摇头,只觉得满嘴的苦涩:“我的钱被人拿走了。”
胖子摸摸自己嘴上的胡子:“你年纪轻,吃点亏有好处,是难得的经验,没了本钱不要紧,年轻人嘛,还有赚大钱的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