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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须弥山棺座下方,抬头可以看见棺椁后边的壁画,吃盗墓这碗饭的人有行话,将墓室尽头的壁画称为圣踪图,因为这个位置上的壁画,描绘的一定是墓主人生前之事。辽墓圣踪图与我们之前见过的九尾狐壁画相同,但是更为完整,也更为精美,当中也是个九尾狐狸。我当时并不清楚,辽这个草原上的庞大帝国,以契丹人为主,部族众多,又以鹰狼为图腾,尊狐为灵神,却也想象得到,这九尾狐是墓主人的象征。壁画中的九尾狐周围祥云缭绕,底部还有一幅壁画,内容十分离奇。三个人越看越是吃惊,这壁画上描绘得十分真切,一个长得近似鬼怪的女子,目生顶上,已经被挖了出来,眼珠子悬在半空。我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怎么会有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子?纵然是千里眼,剜下来还有什么用?
榛子说:“瞅着怪吓人的,壁画上画的这是啥?”
胖子说:“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封建社会通篇历史只有两个字——吃人。皇太后是地主阶级的大首领,不仅吃光刮尽了民脂民膏,还用剜眼这么残忍的手段迫害宫女。”
榛子听出他在胡扯:“宫女的眼长在头顶上?”
胖子还真能自圆其说:“宫女的眼不长在头顶上,怎么显得太后高高在上?”
我让他别胡猜了,墓室中的壁画叫圣踪图,内容一定与墓主生前经历有关,那个眼珠子我想不出是个什么,但死在棺椁中的土耗子,正是为了这个眼珠子而死,要当心这其中有鬼!胖子不在乎:“你又迷信了,我看土耗子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把自己吓死了。咱也别光说不练,棺椁已经让土耗子打开了,我倒看看有什么东西能把我吓死!”
榛子急得直跺脚:“你俩可别胡整,万一墓主诈了尸,还不一手一个掐死你俩?”
胖子说:“你当我们俩是小鸡崽子?它一手一个掐得动吗?”
我对胖子说:“你也别咋呼,巨椁中不仅有老棺材瓤子,还死了个土耗子,你这肚子挤得进去?你和榛子在后头接应,我先进去瞧瞧!”
胖子认为我在逞能,执意一同进去,可他比画了半天,横竖爬不进去,只好同意守在外边。我稍作收拾,摘下军刀和军挎包,紧了紧皮制防撞帽,一手提了土耗子扔在墓室中的马灯,一手握了短刀,心下寻思:爬进棺材的土耗子死了,可能是让鬼吓死的,也可能是让墓主掐死的,不进去看个明白还真不好说,切不可掉以轻心!当即上了棺座,深吸一口气,低头下腰爬了进去。
朱漆彩绘巨椁大得吓人,里边却是套棺,巨椁与套棺间隙中有四个殉葬的童女,棺盖顶部一个,两边各有一个,脚下还有一个,皆为宫人装束。两边的一个捧青铜镜,一个捧青铜剑,棺盖上的捧谥牌。套棺中又有好几层锦被裹尸,织锦被面上边穿满了方孔金钱,下边才是墓主的尸首,气绝身亡的土耗子又趴在墓主身上。我不得不以胳膊肘支撑,从侧面匍匐前行,在死人身上爬过去,也不由得我不怵头,但是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会儿再往后退,岂不成了缩头王八?马灯举在面前,却只看得到眼前,因为抬不起头来往前看。而且越往前爬,马灯的光亮越暗,晦气也越重,我只得屏住呼吸,好不容易爬到里边,才见到打猎的二虎脸朝下,趴在墓主旁边,一只手还握着个探照灯,是那种手提式防爆探照电灯,五六十年代国内生产了一大批老式防爆电灯,用于在易燃易爆的洞穴中作业,光束强弱还能够调节,可比马灯好使多了。
我伸手将二虎的头托起来,揭去他脸上的狗皮膏药,但见白纸般的一张窄脸,塌眉毛耷拉嘴角,看岁数得有三十多了,张口瞪目而亡,身子都凉透了。这个土耗子与打猎的大虎长相不同,根本不是哥儿俩,看来“二虎”这个名号也是随口一说,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来头。此人身上没有血迹,也没让墓主掐住,只是同裹尸锦被上的金钱挂在一起了,所以才拽不出去,这么看还真是吓死的。要说这个来头不明的土耗子,行踪诡秘,手段阴损,不是吃盗墓这碗饭的老手,绝不会有这两下子。凡是干这个行当的,要么不信鬼神,要么有对付鬼怪的手段,辽墓中的太后长了怎样一张脸,居然将土耗子吓死了?我好奇心起,顶住椁盖往前看了过去,只见墓主头顶金冠,枕在一个人面鱼身的玉枕上,脖颈中绕了三匝金丝玉箍,脸上则是一个黄金打造的狐狸面具,以几千枚大小不等的黄金炸珠嵌成纹饰,当中有一颗祖母绿宝石,晃人双目。
黄金面具被土耗子摘下来过,金钩玉带已然脱落。我放下手中的马灯,捡起土耗子掉下的手提探照灯,拧亮了照在墓主的狐狸金面上,又照了照趴在一旁的土耗子,猜想这个土耗子如何送命。从棺椁中的情形上不难看出,土耗子爬进棺椁,要摘墓主脸上的狐狸金面,也许是觉得黄金面具值钱,也许是想掏墓主口中的珠玉,可在摘掉狐狸金面之时,不知这个土耗子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他一缩手,摘下的狐狸金面又落在了墓主脸上。土耗子急忙往后倒退,怎知让裹尸锦被上的金钱挂住了,一时挣脱不开,惊慌之中以为让鬼缠上了,这才被活活吓死?但这也说不通,土耗子在揭开黄金面具的一瞬间,是让什么东西吓到了?墓主身份再显赫,死了也都一样,顶多保存得好,看上去与活人没有两样。土耗子成天在老坟古墓中爬进爬出,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别说长得和活人一样的死人了,遇上长毛的僵尸也未必吓成这样,大辽太后的黄金面具之下,莫非长了一张毛茸茸的怪脸?
第十一章鬼门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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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心问心,万一墓主是只得道的狐狸,我看见它的脸会不会被吓死?果真如此,这里岂不成了我的葬身之处?我可不想和这土耗子一个下场,趴在棺椁中陪葬!还有我在17号农场遇上的大狐狸,它的一举一动已不是我的见识所及,那也才长了一条尾巴,九条尾巴的狐狸得有多大道行?这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不由得要打退堂鼓。可又想起胖子说的那句话了——世上本来没有鬼,心里有鬼的人多了,这才有了鬼!我不该有太多念头,趴在这儿自己吓唬自己,想得越多越怕,再说九尾狐里有什么可怕,我会被它吓死?大山上的猎户一年到头打那么多狐狸皮,也没见谁遭了报应,何况根本不会有什么九尾狐狸,我不该让迷信传说吓破了胆,亏我平时还跟别人吹牛皮——砍头只当风吹帽,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死都不怕却怕一只狐狸?当下将心一横,一伸手揭掉了墓主脸上的狐狸金面!
我瞪大了眼往前看,在探照灯的光束之下,是皮干肉枯的一张脸,脸上长了绿毛,口部大张,牙都快掉光了,面目已经不可辨认,果真十分恐怖,但也不至于把人吓死,至少没把我吓死。我心里一掉个儿,土耗子是见了墓主这张脸吓死的?只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敢来盗墓?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我再用探照灯到处一照,墓主身边陪葬的东西当真不少,裹尸锦被和玉枕两旁塞满了金玉明器。土耗子不动别的东西,直奔墓主脸上的狐狸金面下手,此人带了一张纸,上边画有一个眼珠子,摆明了要掏这件明器,是不是认为这个眼珠子在墓主口中?换了我也会这么认为,不过土耗子手上没有,墓主口中也没有,可见是扑了个空,真有这么个眼珠子吗?我一直没敢喘气,担心让棺椁中的尸臭呛了,此时也快憋不住了,只好先退了出去,顺手割开了土耗子缠在裹尸被上的带子。另外两个人见我出来了,忙问:“土耗子怎么死的?老棺材瓤子没诈尸吗?”我使劲喘了几口气,才将见到的情形说了一遍,墓主尸骨已朽,土耗子张口瞪目而亡,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也没见墓主身边有那个“眼珠子”。
三人一商量,土耗子来路不明,死了倒还好说,陆军却是插队的知青,不明不白死在辽墓之中,我们口说无凭可交代不过去。墓室上边全是流沙,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被埋住,再带人进来并不容易。至少在土耗子身上搜一搜,争取找个证据,或将尸首抬出去,也好有个背黑锅的,兴许还能立功。打定这个主意,我们再次拽住土耗子两只脚,合力将尸首拖了出来。
墓室中长明灯一片通明,胖子低头打量土耗子:“真长了个欠揍的样子,死了还瞪眼!”
榛子对胖子摆了摆手,低声道:“可别乱说,死了闭不上眼,那是还有怨气!”
胖子说:“我这还一肚子怨气呢,死了是便宜他了。”说话他要给土耗子搜身,正在这时候,棺座上的长明灯忽然暗了下来,而在同时,横尸在地的土耗子张了张嘴。三个人急忙退开两步,墓室中的灯烛几乎灭了,暗得睁不开眼。
我心说:这不是见了鬼吗?死人放屁是见缓,死人开口是什么意思?还有话要说?幽暗的烛光将人脸都照绿了。三个人不明所以,相顾失色。
胖子低声问我:“你俩刚才听没听见土耗子说什么?”我看了他一眼,土耗子张嘴我是瞧见了,可没听见死人说话,许不是没死透?我往前凑了两步,正要看个究竟,却从土耗子口中出来一个东西,太快了看不清是什么,只见绿光一闪,直奔我来了。我的眼还没跟上,但觉有个凉飕飕滑腻腻的东西从我口中钻了进去,我暗道一声“不好”!待要吐出来,那东西却已从喉咙进去了,再想吐可吐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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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吃一惊,这玩意儿分明是活的!另外两个人根本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二人一边低头四处找,一边还问我看没看见?从土耗子口中出来一个什么东西,这也太快了,一眨眼不见了!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胖子见我不吭声了,转过头来说:“你怎么吓成这样了?不至于吧,脸绿了又不是帽子绿了!”
榛子也问:“你又咋了?”
我一怔之下,土耗子又张了张嘴,我用手电筒照过去,这一下看见了,从死尸口中爬出了几条绿色壁虎,二寸来长,从头到尾全是绿的,仅有双目猩红,迅速往我们身上爬来。榛子急忙抡起九八式步兵锹去拍,胖子也抬脚去踩,可那几条绿壁虎爬得飞快,人的眼都跟不上它们。胖子一脚踩下去,绿壁虎却已“嗖”地一下,钻进了他的口中,另一条从他鼻子里进去了。这东西全身滑腻,除非将七窍全挡住,否则它怎么都钻得进去。榛子也吓坏了,挥动九八式步兵锹,手忙脚乱一阵乱打。墓室中灯烛俱灭,仅有探照灯还亮着,不知是爬到她身上,还是爬进了墓砖缝隙。手忙脚乱之际,从棺椁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眼之间爬出了数以百计的绿壁虎,竟像蛇一样,口中吐出红信子,和身体的长度相仿。三人大惊失色,又是一顿乱拍乱打。成片的绿壁虎如同过洪水一般,在我们的脚下飞快地爬过,不时有几只爬到三个人身上,径往耳朵和鼻孔里钻。我们仨只好一边跺脚踩,一边用手打落已经爬到身上的壁虎,狼狈不堪地从摆有棺椁的主墓室中逃出去,但觉得腹中翻滚,忙又用手指往喉咙中勾,之前在九尾狐壁画前吐过一次,到这会儿胆汁都吐出来了,可也没将绿壁虎吐出来。
我这才明白土耗子是怎么死的了,也明白了抬棺进入地宫的人,为什么心甘情愿吞下水银殉葬!这个想法只是在我闪念之间,但是我得交代明白了。据说以前有一种“坛仙”之咒,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为了不让土耗子盗墓,下葬时将坛仙一并埋入墓中,谁敢盗墓开棺,坛仙就会盯上谁,不仅要了盗墓者的命,连同一家老小也不放过,全得让它祸害死。所谓坛仙,指养在坛子里的壁虎卵,近似巫蛊,可比巫蛊狠多了,巫蛊害一个,这个却可以灭门,只有吞下水银才能除掉腹中的绿壁虎。
以前有这么个民间传说,相传有人挖坟盗墓,见到一条绿色的小壁虎,一转眼不见了,此后这家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死人,因为惹上壁虎精了。这东西来无影去无踪,趁人不注意就钻到人腹中,在里头慢慢吞噬心肺,然后产下卵,等这人吐血而亡的时候,腹中全是血疙瘩。祸害死了一个,绿壁虎又从死人身上爬出来,再找这家的下一个人,反正认准了这一家子人祸害。等这一家子死绝了,又去找这家的亲戚。这家亲戚中有一个老头儿,明白这里边儿的事儿,发觉身上不对劲儿,便与儿子讲清了前因后果,让他有多远躲多远,隐姓埋名,千万别再回来。打发走了儿子,他留下等死。这个儿子听了爹的话,携家带口躲到千里之外,过了这么两三年,有一天躺在床上要睡觉,突然看到一只通体皆绿的小壁虎,两只后脚倒挂在房梁上,眨着腥红的眼睛正对这自己的,吓得一跃而起,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