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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袖正要开口,看见陆寄风和眉间尺,脸色一变,怒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陆寄风,你来做什么?”
迦罗道:“大哥说有事要跟你商议……”
冷袖杀气腾腾,阴沉地说道:“没什么好说的,通通给我滚出去!”
陆寄风问道:“冷前辈,您方才是见到什么了?”
冷袖喝道:“我没见到什么!此处就只有我,还会见到什么!”
迦罗道:“你落荒而逃,大吼大叫的,跟疯子一样,还说没见到什么?”
冷袖坚持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们还不滚!”
迦罗道:“那我在这里陪你……”
冷袖一把挥开了他,道:“不用了,你也出去!”对迦罗的口气倒是较温和,可是一望见陆寄风,又是横眉竖目。
他此时怒气如此之盛,果真是谁也不想见,惹了他只怕反为不妙,陆寄风按下心中之惑,抱拳道:“那么晚辈告退,等前辈愿意相谈之时……”
冷袖吼道:“叫你们滚就滚,还在了罗里巴唆些什么!”
迦罗只好放开了他,与陆寄风等人又依原路退了出去。回头看见冷袖冷冷地瞪着他们,似乎防着他们不走。
冷袖奇异的举止,令陆寄风感到突兀,可是又没人敢问他。直到出了解功台,来到陆寄风房间,陆寄风才对眉间尺道:“冷前辈以前会这样吗?”
他担心的是冷袖若是有发狂的痼疾,而自己竟不知道。
眉间尺道:“我看他像是疯了。”
迦罗一撇嘴,道:“他没疯,他好得很!方才一定出了什么事,他不想让我们知道。哼,一会儿我偏要去瞧瞧。”
陆寄风忙告诫道:“不许胡来!若是触怒冷前辈,你吃不了兜着走!”
眉间尺问道:“你倒底是想问他什么?”
陆寄风负手踱步,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师父,你说弱水道长没死,有何凭据?”
眉间尺道:“这事你该问我,为何去问他?”
陆寄风道:“因为我想先确信一事……不过冷前辈心情不佳,那就罢了。你前次未能说完,现在总可以好好说你的理由了吧?”
眉间尺道:“我的理由也简单得很,化身支离骸,冒充我,以及袭击我们的那黑衣人,全都是弱水!”
陆寄风一震,并不是因为难以置信,相反的,正是因为一切都太顺理成章,才让他更感到毛骨耸然!
当初自己被支离骸抓到此地,教了几个月的武功,那时弱水道长正在平阳观处理观务,而许久不在通明宫。可见他对外声称身在平阳是假,冒充支离骸是真。而暗中让自己服食离魂散的人是谁,也不言自明了。
眉间尺说破了这一点,陆寄风便全想通了,那黑衣人能够如影随行,正是因为他始终在自己身边之故。
为了慎重起见,陆寄风还是问道:“我曾见到你与弱水道长决斗,你差点要杀了我,弱水道长为了救我,才一剑刺死了你,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眉间尺冷笑一声,道:“根本没有那件事,被刺死的人不是我,是跟着弱水上崖的那个人!”
陆寄风叫道:“是麟阳君?”
眉间尺道:“什么君我不管,总之那时我还在养伤,根本没有上崖来跟他打。弱水把你点昏了之后,想必是和那个人商量好了,在你面前演这一出戏,好取信于你,他为了演得逼真,才亲手杀死了他门下之人。”
陆寄风踱开几步,绕至眉间尺背后,回想着十年前所见到的那个眉间尺的背影,果然比这个正牌眉间尺略为粗犷一些。
陆寄风环顾着周围,回想起十年前之事,历历在目。被支离骸带上崖的仆妇男佣等等,全是被谁杀的,也不言自明了。
陆寄风想到自己被他下了那么久的离魂散,却因巧遇冷袖而化解,难道会是弱水的失算吗?但是细细一想,又感到弱水的计谋不会那么浅。一个心机深重得连师门都敢欺瞒一世的人,城府之深,一定远超过他的想像。
陆寄风道:“就算冒充你为非作歹的都是他,这也不能证明他没死。”
迦罗道:“眉前辈说他被圣女的花影铭心所杀,这虽是必杀绝招,但是如果圣女老人家那时下手有点儿保留,让弱水把火气给挡下,他就可以服回生精救命了。”
陆寄风道:“舞玄姬恨他至极,必欲置死,绝不可能有所保留……”
话未说完,陆寄风突然又发不出声来,迦罗奇道:“怎么了?你想到什么?”
陆寄风不答腔,迳自转身到榻边,取出几下的一个漆箱,轻轻一拧便拧断封锁,打开箱子翻找了一回,才苦笑着道:“我知道他如何挡下花影铭心了……”
眉间尺连忙问道:“怎么挡?”
陆寄风抱着头道:“火浣布已经不在,他早就把火浣布拿回去了!”
眉间尺道:“火浣布?你有这种东西?”
陆寄风道:“是他包住灵宝法经,交给我的。我收了之后也没去多想,原来他早就拿回去了……”
有火浣布护住心口,他中了花影铭心,根本就不会死,大不了是伤及任督二脉,但是有回生精的救助,不要说起死回生,恐怕还能让他的功力完全恢复!
陆寄风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只要想通了全是弱水一人的作为,便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原来他要自己亲手断脉,也是为了留个不利于他的证据。以停云道长对他的支持,他还狠得下心,千里追杀,可见他的城府、他的手段、居心,都不是凡人能想像的阴险!
陆寄风张口结舌地说道:“但是……他没死,送上灵虚山的尸体,难道通明宫的人认不出来?”
眉间尺道:“你忘了八阳君怎么说的?尸体面目全非!随便找个跟他相似的人装成尸体,还有什么难的?”
陆寄风道:“那也不一定瞒得过烈火道长与惊雷道长……”
眉间尺道:“只要弱水的弟子龙阳君与凤阳君说是,还会有人怀疑吗?”
“可是他的弟子也……”
“那个麟阳君会跟他合演杀死我的戏码,我看弱水早就有一票自己的爪牙,帮着他掩饰行迹了。”
陆寄风的每一句话,眉间尺都可以轻易回答,实因这本来就是顺理成章。不是陆寄风想不到,而是他迟迟不愿认为弱水道长恶性至此,更不相信通明真人会被弱水只手遮天,蒙在鼓里!
若是通明真人早已查知弱水道长居心不善,又为何不杀他,反倒留下这条祸根,甚至还故意让弱水道长在自己身边,一起修习上清含象功?
弱水道长虽只学到上清含象功的第三层,但是口诀心法他全会,更有回生精之助,将来更上层楼,练上更高层次,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看来,通明真人竟是故意让弱水道长为所欲为,甚至助他强大?
这实在教陆寄风怎么也想不通!
陆寄风反覆沉思再三,才道:“如果当初被弱水道长杀了的你,真的是麟阳君假冒的,尸体也已烧成了灰,你又是怎么知晓的?”
一阵苍老浑厚的声音说道:“我听见的!”
陆寄风等人转身一看,冷袖已站在身后,不知听了多少他们的谈话。
冷袖神情漠然,不过看样子已恢复了理智。他迳自走到一旁坐下,瞄了陆寄风一眼,才道:“我是为了追你这小子,才那么凑巧听见人家怎么设计你!”
当初冷袖在他身上搜出灵木道长的法一子令牌,气得就要杀陆寄风,陆寄风逃出解功台,冷袖没有追出去,陆寄风还以为他没找到通路,原来冷袖是知道解功台通往梅谷的。
陆寄风正想问他为何不出来阻止弱水的计画,冷袖已说道:“我立过重誓,不踏出梅谷,就算是为了诛杀你这小鬼也不行!只好在解功台内气得跳脚,却听见了那叫作弱水的牛鼻子,叫他的臭徒弟怎么装成眉间尺,怎么假装要杀你。我心里暗自高兴,你们自称剑仙门的这些小子,个个都自以为聪明,总有一天要吃人心机和苦头,这叫一报还一报。”
自己门派的徒子徒孙要被人恶整,还会那么兴灾乐祸的师祖辈,也真是少见。
陆寄风苦笑,道:“前辈教训得是。”
眉间尺却笑道:“冷前辈说得狠,在下偷了弱水从通明宫带下来喂陆寄风的离魂散,丢到谷下,您还是拿去研究一番,终于破解了离魂散。这也是为了一偿宿愿,绝对不是为了救本门的弟子。”
冷袖狠狠地白他一眼,道:“你说得很对!”
一听他这么说,陆寄风更鲜明地想起从前与支离骸练功之时,厨房被破坏一通,那时八成就是正牌眉间尺偷走了离魂散,丢到梅谷去给冷袖。不过,不是说无人知道进入梅谷的路径吗?
陆寄风脑子一转,就想通了:解功台通冷袖的藏书室,或许根本这条路就是冷袖自己弄出来的通道。他表面上隐居梅谷,其实三不五时地还会出剑仙崖看看,才会对剑仙门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搞不好就是眉间尺早看透了他有这个秘密通路,因此把离魂散放在那里,引他去拿,好研究出还魂散,以解救陆寄风。当冷袖终于想通了自己的弱点被眉间尺看透,他对眉间尺自然是更加气恼。
眉间尺得寸进尺,笑嘻嘻地说道:“在下被弱水割断喉咙,前辈伸手相救,也是为了把在下救活后好让您痛打一顿,并不是存有任何情谊。”
冷袖跳起来,叱道:“没错!要不是你的那具破琴不收好,我也不会离开师父的冰棺,也不会突然间山崩,我却无法及时回寒冰洞保护师父!我不把你碎尸万段,难平此恨!”
陆寄风问道:“梅谷是千百名高手穷毕生之力所凿,怎么会突然间就崩塌了?”
眉间尺皱着眉道:“梅谷崩塌,犹可挖掘;我的万壑松风遭窃,却是国宝流落,天大的灾难!倒底是谁偷了我的万壑松风,我也要追究到底。”
冷袖道:“不过是一具破琴!给我找到了,我劈烂了它当柴烧!”
眉间尺一听,立刻脸色发青,不敢再乱说话激怒冷袖,免得冷袖恼羞成怒,毁了他的爱琴。
陆寄风连忙打断他们的话,道:“前辈,还有一事我想向您确定。您从前说过:祖师爷的弟子是哪几位?”
冷袖瞄着他道:“你问这做什么?”
陆寄风不答,问道:“是不是有一位叫做刘瑛?”
冷袖道:“没错,五师弟刘瑛,你问他做什么?”
陆寄风的心疾跳起来,又问道:“您说过他是个王爷,是不是上党王?”
冷袖不耐烦地说道:“好像是,谁他妈的记着他是什么王!反正他来投师,为人又聪明绝顶,师父便收了他,这有什么好问的?”
陆寄风更急迫地追问:“他那时会武功吗?武功比六第子朱长沙好?”
冷袖道:“他的武功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只是年纪比朱长沙大,就做了师兄,怎样?你怎么净是问他?”
陆寄风望着众人,奸半天才道:“弱水道长的俗家名讳……就叫刘瑛。”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全都像是当头响起了闷雷,面色僵住,作不得声。弱水道长居然会是司空有的弟子之一,不要说冷袖吃惊,就连迦罗都感到不可思议。一时之间,几人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沉默了许久,冷袖才道:“你在胡说什么?”
陆寄风吸着气,道:“这是千真万确之事,我见到弱水道长的绣像之时,只觉得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马上便忘了。但这阵子我越想越觉得我真的听过这个名字……可是还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直到我回剑仙崖,才想到似乎是您对我说的,然后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冷袖道:“你确定?”
陆寄风肯定地点着头,道:“您没见过弱水道长的相貌吧?刘瑛生得剑眉杏目,俊美不可方物,是也不是?”
冷袖道:“他确实俊美得教人难忘,还带着几分邪气,虽然态度谦逊,可是我与他语不投机,师父也从没正眼看过他半眼。”
陆寄风忙道:“他是多久前来投师的,您记不记得?”
冷袖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努力回想着,道:“两百多年前了……大师兄、我、三师弟、四师弟都跟在师父身边许久了,有一回师父下山去,就带回了刘瑛。对了,我记起来了。”
一听果然有谱,眉间尺和陆寄风连忙专心地听冷袖说什么。
冷袖边想边说道:“那一回师父是到皇宫大内,去抓服过尸解丹的死囚,却被司空无给拦下,发生一场恶斗。师父一时无法脱身,正巧那刘瑛当时也在宫里,师父顺手抓了他当挡箭牌,才全身而退,逃出了皇宫。”
冷袖道:“听师父说,她离开皇宫,就放了刘瑛。可是刘瑛竟不肯回去当王爷,反有了求道之心,坚决要拜师,不知怎么才说动了师父,把这个不会武功的凡夫俗子给带上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