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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有杨焕的缘故,母亲对他的态度不再那么排斥;而母亲喜爱元元得紧,时不时还会暗示我把元元带过去看看她,这一点一滴的变化都让我觉得欣喜。那是一个春花盛开得极其绚烂的季节,炫目的阳光让人忘记了光明背后还可能存在的种种阴暗。
那天我跟唐睿约好把元元接到我母亲家住一天。唐睿开着车把元元送到了母亲所住的小区里,我把活蹦乱跳的元元从车上抱下来,问唐睿:〃来都来了,要不要上去见下我妈?〃
唐睿急忙摇了摇头:〃见面还是算了,大家都尴尬。〃
我逗他:〃你怕什么,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他一瞪我,用口型告诉我〃元元在呢你瞎说什么〃。我和他逗着乐,正开着玩笑突然听见母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哟,元元来啦,过来让我抱抱。。。。。。〃
元元毕竟跟母亲处了那么多年,一听她声音就撒脚丫子跑过去,甜甜叫道:〃奶奶--〃
我和唐瑞顿时对视一眼,我用眼神鼓励他赶快上前和母亲打个招呼,唐睿正犹豫着,却突然听见母亲和元元同时惊叫一声。我仓皇回头,见母亲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男人卡住脖子固定在怀里,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柄尖刀,元元惊慌失措地跌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我大骇,辨不清那男人的脸,心头一阵不祥的念头闪过,不由脱口而出:〃黄新!是你?〃
他森然一笑:〃高总,原来你还认得我。〃
〃你他妈是人不是人?要来就冲着我来,把我妈放开!〃我对着他急吼,余光瞥到元元,〃元元,别在那儿傻坐着,快点过来!〃
〃不是人?我他妈早不是了!〃黄新一阵狂笑,一贯梳理整齐的头发此时油腻腻地搭在额上,〃老子从被你弄进看守所那天就不是人了!怎么你还是么?〃
〃黄新你给我看清楚,这里是居民区,不是野外。〃唐睿突然开口,〃这里这么多住户,肯定已经有人报警了,不一会儿警察就会来,你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的,趁事情还没有闹得不可收拾以前,快点把老人放开!〃
我四下一看,邻近的几栋居民楼里果然已经人头攒动,心里不觉稍微舒了口气,感激地看唐睿一眼。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是居民区?你以为我选在这里还打算活着回去么?〃黄新大笑道,我看见他手上又加大了力度,母亲一阵挣扎,〃这一个月我跟了你这么久,就是在找你回这里的机会,我就是要当着你的面做掉你妈,让你生不如死!〃
〃你他妈的疯子!快点放了她!〃我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可唐睿死死地拽住我。
〃伏槿你快走啊!〃母亲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挣扎着抱紧黄新,撕心裂肺地高喊,〃你听到了,他不打算活着回去!你快点走啊!你走了有妈拖住他,你开着车,一定能逃走的!〃黄新一慌,用手肘狠狠砸在母亲头上,她仍然不屈不饶地拽住黄新,对我高喊:〃妈能拖住他!伏槿,你别管我!你走啊!唐睿!你有车,你带着伏槿走啊!〃
〃妈,妈!你别动!他会伤到你!〃我急得几乎快哭出来,对着黄新叫道,〃你别伤我妈!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别伤她!〃
这时母亲已经哭了出来:〃伏槿你快走。。。。。。唐睿!你在干什么啊?你不是喜欢他吗?你快带着他走啊!〃
唐睿的手紧紧拽住我,却迟迟没有动作。
母亲哭得几欲昏厥:〃唐睿!你留他在这里干什么!快带他走呀!〃
黄新的刀已经抵上母亲喉咙:〃高伏槿,你敢走我就马上动刀。〃
这时旁边一栋楼上突然有人喊话:〃那边那个疯子快点把刀放下!我们家已经报警了!警察在五分钟以内就到!〃
仿佛得到鼓励似的,另一栋楼上也传来喊声:〃我们这边也打了110了,警察马上就来了,你再怎么闹也是没用的!〃
〃你听到没有?警察马上就会到,你最好把刀放下,不然你真的会没命。〃唐睿对着黄新喊道。
〃报警了?真好,看来我是要快一点了。〃黄新狞笑道,〃高伏槿,你给我跪下。〃
我一怔。
〃跪下!〃黄新大叫,手上的刀大幅地晃动着,〃我说什么你都得照做!否则你别想再见到你妈了!〃
我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黄新一阵得意地笑:〃看,这就是你的下场!你整我,你想把我弄进监狱,你把我赶出公司,最后你还是得给我跪下。你以为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他从后腰抽出一只短匕,扬手扔在我面前,〃警察还有五分钟到,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自行了断,快动手。〃
我静静地拿起那把短刀,端详着。
〃你干什么?!〃唐睿劈手夺下我手上的刀,护在怀里,〃你别想死在我面前!〃
〃高伏槿,你快一点,只有五分钟。〃黄新笑道,〃警察到的时候你如果还没有死,我马上杀了你妈,我说到做到。〃
母亲泪流满面:〃伏槿你别管我。。。。。。你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妈已经老了,你还年轻,你必须得活下去。。。。。。〃
〃唐睿你把刀给我。〃我轻轻说道。
唐睿死死护住怀里的刀,望向我时眼中已满是泪水。
〃给我。〃我重复了一遍。
〃唐睿你别给他!〃母亲战抖着大叫起来,〃你只要拖到警察来就可以了!我死了没关系!那是伏槿啊。。。。。。你怎么舍得!〃
唐睿的嘴唇微微抖动,眼泪扑簌簌落下:〃高伏槿,你怎么舍得。。。。。。〃
〃你快一点,时间不多了。〃黄新不耐烦地催促道。
〃唐睿,来,给我。〃我温柔地伸出手,〃你说过的么,死后要下地狱的话,我们一起。〃
唐睿的眼神突然一变。我见他无声地一笑,又美又坚强,轻轻把短刀交还到我手上。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暗暗捏了捏我的手。
〃唐睿--〃母亲发疯似地挣扎起来,〃你怎么能还给他!你怎么舍得让他去死!〃
〃黄新,我死了之后,我们两个互不亏欠。〃我慢慢站起来,举起刀。
〃当然。〃他得意一笑。
〃妈,是我不孝,一辈子都在惹你生气。〃我看向母亲,她已经哭得快站不稳,〃只有我和唐睿的事,希望你可以原谅。〃
〃你怎么能这么傻。。。。。。〃母亲哽咽道,〃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能活着。。。。。。妈比什么都高兴。。。。。。〃
〃唐睿,再见了。〃我无限深情地看向身边的人,见他站在朝阳里对我微微笑着;他双臂护着哭得不知所措的元元,默不作声。
我快乐地想,我们果然是心意相通的。
我静静举起刀对准自己的胸膛,感觉它从来没有如此激烈地跳动过。我偷眼看向黄新,见他一脸胜利的表情,身上的肌肉渐渐放松,全副心思都集中在我的刀口上。我凝神静气,掩住内心的兴奋,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随着刀尖越来越逼近我的心脏,黄新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虚无缥缈的成就感,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就在短刀刚要触及我肌肤的那一瞬间,我手腕一偏,刀锋陡转向外,在黄新还来不及从他美妙的成就感中抽离出来的时侯疾步向他跑去。那一刻我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高校球场上,全身的肌肉都战栗又兴奋。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搏斗,在离黄新还有一米远的地方,我飞起右脚向他胯下踢去,他甚至来不及叫喊,整个人已经被我踢飞出去,手上的尖刀摔在一边。
我一把将母亲推向唐睿的方向,自己冲向仰面倒地的黄新,死死按住他双手,膝盖狠狠压在他胸口上。至此,形势逆转,附近几栋楼房里甚至传出了喝彩声。
〃你还是那么卑鄙。。。。。。〃黄新见大势已去,不再反抗,只是恶狠狠地看着我。
〃想动我,你他妈下辈子吧!〃我冷笑一声,挥拳打在他脸上,鼻血横飞,〃老子现在揍你是正当防卫,都是你他妈欠我的!你给我记住!〃
这时远处的警笛声响起,楼上有人喊:〃小伙子别打啦,警察来啦,放着叫警察收拾他。〃
又有人喊:〃没事儿,你尽管揍,我们这么多证人呢,就说你是正当防卫还怎么的。〃
〃他妈的这人就是欠揍,刚刚还狂呢,这会儿这个熊样。〃
我听得一乐,不禁住了手。几辆警车在言谈间呼啸而至,打头的就是董亚曦的车。他大呼小叫地嚷道:〃老高!我就知道!刚刚接到报警说是在你妈的小区我就知道!你他妈的真猛,回头我叫局长亲自给你压惊!〃
董亚曦指挥几个警员推推攘攘地把黄新架上了车,中间还恶意地踢了他几下。而这时我却突然感到全身一阵脱离感,再也坚持不住,四肢舒展地倒在地上。
〃高伏槿!〃唐睿尖叫着跑过来,扶住我的头,〃你怎么了?〃
〃没事。〃我摇摇头,〃我就是累了,又害怕。〃
〃你才是,吓死我了。〃他眼泪不禁又涌了上来,唇边还犹自挂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的。〃
〃废话。〃我抬手抚摸他的头发,〃说好的么,死后要下地狱的话,我们一起。〃
20
黄新归案后,杨焕直接把起诉权从基层检院收了上来,自己亲自起诉,公诉状上白纸黑字地写着故意杀人未遂,侵占,挪用资金;开庭前她轻飘飘地向我保证,把黄新关个十多二十年没问题。邢戈宇也在刑辩业内放出话去,谁要是敢接黄新的案子就是在跟他过去不。黄新在外地找了个小刑辩为他辩护,被我两三下用钱打发回去。黄新的案子最后在初夏时下判,有期徒刑十六年。
〃我跟监狱管理局那边说省内监狱吃紧,叫他们把黄新拉到新疆去服刑。〃杨焕从法庭上下来时冷冰冰的脸上掩不住的神采飞扬,〃黄新那身板去戈壁滩上背背砖倒也合适。〃
〃杨检,你老人家可是正义的化身啊,怎么还冠冕堂皇地说这种话?〃我揶揄她。
〃我是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杨焕白我一眼,〃再说这也是他罪有应得。〃
〃对对对,要让他用劳动的汗水洗刷心灵的污浊。〃邢戈宇点头帮腔道。
我一笑:〃行啦我说不过你们小两口。〃
杨焕的脸刷一下红起来:〃谁跟他是小两口?〃
我逗她:〃你觉得不像?我倒觉得挺像。〃邢戈宇在一旁脸笑成一朵花,杨焕懒得理我们两个,保持着冰山美人应有的风度甩开步子走开了。
我笑着拍拍邢戈宇:〃哥们加油啊!〃
〃差不了。〃他开怀一笑,〃你也是啊。〃
母亲在黄新被捕的那天情绪过于激动,急进性高血压发作,在黄新被警车带走的同时她自己也被送往医院抢救,一番折腾之后终于将血压稳住。唐睿在母亲入院后的第二天就带着元元去医院探视了母亲,刚好那时候我在公司,没能见证这堪称历史性的时刻。而母亲和唐睿都出奇默契地对那次探视的会话内容保持缄默,所以纵然我有千般好奇,却竟无从问起。
这场风波的痕迹很快从我的生活中褪去,母亲出院后隐隐知道了我和唐睿一起住的事,没再多做过问;我把这视为是母亲默认唐睿的一种方式,心想日子就这么过也挺好。那个夏天我过得无比愉快,暑假里带着唐睿和元元到青岛去度了半个月的假,在海边晒太阳吃烧烤,玩得昏天黑地。我和唐睿有一次在元元熟睡后溜到沙滩上幽会,那晚海风极大,我和他半跪在水中Zuo爱,有一种同天地融为一体的错觉;高潮过后我特别开心地拉过唐睿的手,对他说我们结婚吧,唐睿大笑着弹了弹我脑门,骂我神经病。然后我们又像孩子一样蹲在沙地上堆城堡,我偷偷地堆了两个不太规则的心靠在一起,左边写〃唐睿〃,右边写〃高伏槿〃;我正要献宝一样亮给唐睿看,结果一个大浪打过来把图案给打花了。我在原地伤春悲秋了半天,唐睿又笑我发神经,离开那片沙滩时他难得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以为你还小么,有空去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不如给我涨下工资哈。〃
元元回家后画了一堆旅游写生放在家里,其中一张是变了形的他和我们两在海边堆沙堡,右下角有元元写得歪歪扭扭的四字标题:我的一家。唐睿说元元那幅画构图呆板人物扭曲,我却乐呵呵地买了相框给框上挂在元元的房间里;我想元元慢慢地也会自己明白,他身边两个最亲近的人是如何相亲相爱。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和唐睿平静的生活突然被打破,起因是唐家常年在外的大家孙维维考上了本省的大学,要借住到唐睿家。于是唐睿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就对我下了逐客令,说要给他的宝贝侄子腾地方住。我虽然满腹牢骚,却也没办法,磨磨蹭蹭地收拾了东西搬回家,趁着维维还没过来报到的时候偶尔过来偷偷腥。
第一次见到唐家心心念念了月余的维维是他已经住进唐睿见家一周后。那天邢戈宇情场不顺,哭丧着脸跑来叫我陪他坐酒馆,我跟他说喝酒伤身,他想了半天说好那就去打电动。我感觉诡异地陪着他走到了电动城,结果他只会玩投篮机,我心一横想天大地大失恋最大,袖子一挽陪着他砸篮球。那时身边全是一群小青年,我看见一个个头高挑的小黑脸几乎百投百中,身边还有一小孩挺兴奋地跟着上蹿下跳,定睛一看,那小青年身边的小孩竟是元元;我当时就反应过来那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