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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尘大师苦笑说道:“你伤势初愈,不可胡思乱想,左大侠临终时说:那山主防范甚严,难以下手,后来冒险将透骨酥掺合在饭莱中,准备孤注一掷。饭菜刚送入丹室,突然听见山主传音,要传厨中掌理膳食的人问话,情知败露,便设法偷开闸门,逃了出来。”
罗英听了,越加心酸,道:“想不到功亏一篑,反送了他老人家一条性命,英儿曾在水牢中见到武当天玄道长,据他说:无字真经已被四丑夺去,那山主突然闭关,必定是参修无字真经上绝世武功,一旦练成,武林中只怕就无人能敌了。”
明尘大师道:“成败机缘,全由天定,左大侠舍身赴难,求仁得仁,今后名垂武林,咱们不必太为他难过,否则,徒事伤悲,于事无补,那就更加愧对左大侠在天之灵了。”
罗英黯然颔首道:“可惜我们冒死血战,竟然一事未成,真是愧对左老前辈。”
明上大师跟竺君仪交换了一下目光,紧接着道:“孩子,天下之事,欲速则不达,祁连洞府经此变故,必然紧闭洞门,短期内,不会再有什么举动了,空守此地,已无益处,老衲之意,不如暂时撤离祁连山,大家分头去办件紧要之事。”
罗英道:“只是英儿虽冒艰险,依然没见到爹爹,心终不甘。”
明尘大师叹道:“这是你一番纯孝,上苍有眼,终必有使你父子相见的一天。不过,父子之情,仅属私事,方今武林酝酿腥风血雨,祁连山主包藏野心,红牌金令出现,飞云山庄也有死灰复燃之势,而从前迭次血案,使你们罗家清誉蒙羞。这些这些,都等着你去努力,艰巨是意料中事,你应该化私为公,趁年轻之际,振奋豪气,为天下武林作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怎能只顾私情,忽怠公义?”
罗英听了,遍体冷汗,垂首道:“英儿愿遵秦爷爷教诲。”
明尘大师微笑道:“秦爷爷知道你是好孩子,其实骨肉情深,舐犊之情,你一心寻父雪冤,壮志也确堪嘉勉,秦爷爷的意思,事分缓急,应有先后之分,却没有阻止你尽孝的意思。”
说着,微微一顿,眼中突然精芒闪射,继续说道:“如今武林大势,六大门派迭遭伤亡,元气大损,红牌金令出现,飞云山庄余孽更是蠢蠢欲动。若被他们养成气候,或者死灰复燃,或者与祁连山全流,都是武林的大不幸,所以,我们今后第一件大事,便是要设法查明那位杨洛少侠来历,进而探听飞云神君是否在世?这件事关系太大,由老衲亲自负责。”
第二件,祁连洞府夺得无字真经,再加海天三丑为辅,野心昭然惹揭,短期内虽然不致发生事故,终须有人随时监视,这件事也甚重要,老衲敬请伍兄携令孙负责,随时发现动静,随时飞告少林寺。”
“第三件……”
第三件还没说出口,伍大牛去大声吼道:“俺不干!俺不干!”
伍子英沉脸喝道:“你不干什么?快闭了你的臭嘴,别惹爷爷揍你。”
大牛哭丧着脸道:“什么好事不给俺做,却叫俺守着石洞,闷也把俺闷死了……”
伍子英道:“你再说,爷爷撕烂你的嘴。”
大牛被爷爷喝止,虽然不敢再出怨言,喉咙中仍然叽咕不休。
明尘大师淡淡一笑,并未理会,继续说道:“第三件,请大嫂携燕姑娘一同南返,往幕阜山寻凌茜大嫂,她性子太急,令人担心,若是寻她不到,即请赶往少林,以三月为限,大家在少林会齐,再议下策。”
竺君仪点点头,没有说话,也就等于同意了。
明尘大师回过头,对江瑶道:“第四件,也就是知会六大门派,暂时损弃私仇,共体时艰,这件事最好由令祖母出面,姑娘就辛苦一趟,赶回济南,将令尊血案作一番解释,然后邀约各派,三月后驾莅嵩山少林,相信到那时候,真凶身份,也可以查明了。”
江瑶偷偷望了罗英一眼,怯生生道:“我奶奶对血案真凶,已不愿再追查了,后来各派共议调高手,组织追踪队,并不是我奶奶的意思……”
明尘大师笑道:“解铃还是系铃人,老衲本可出面剖折,但因少林与桃花岛旧谊,反不易邀人相信,不如由令祖……”
江瑶抢着道:“那么,你老人家何不亲自通知奶奶一声,我奶奶—向最敬你老人家,她一定会听你的话。”
明尘大师听了,不觉一怔,但随即发现江瑶一双明澈如水的眸子,不时偷偷溜向罗英,这才恍然大悟,笑道:“瞧你这孩子有多懒,连回家见奶奶也不愿去,如果老衲叫英儿陪你一起,你愿不愿去呢?”
江瑶脸上顿时臊得通红,扭着腰肢道:“不来了!你老人家真坏!”
这一来,心意不言自明,连竺君仪也被逗得莞尔而笑,目注罗英江瑶一对绮年玉貌小儿女,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罗英被他们看得手足无措,情不自禁,也垂下头去。
大牛两只眼睛瞪得像鸡蛋一般,脱口道:“俺也去,俺宁愿跑济南,不要在这儿守石洞。”
江瑶笑嗅道:“你去干什么?我奶奶又不认识你,你去了不被她老人家赶出来才怪。”
大牛龇牙道:“她不识得俺,总该识得俺伍家祖传旱烟袋,她识出来了便罢,不然,俺就一顿烟袋,赶也把她赶到嵩山去。”
江瑶怒道:“你敢么?”
大牛掳袖子道:“不信邪?俺两个先比划比划……”
两人各不相让,当时便要动手,伍子英连忙喝住大牛,竺君仪笑不可抑,把江瑶拉了开去。
明尘大师接着说道:“这样也好,索性你们三人同去一趟吧!伍大牛英儿去过济南,应即刻南下,还要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却是耽误不得。”
大牛听了,高兴得跳了起来,卟通跪倒地上,向明尘大师连连叩头道:“老菩萨,您这一句话,正对俺大牛心眼,俺定跟罗兄弟一路,他去哪儿,俺就去哪儿,不去的是龟孙子。”
江瑶也道:“秦爷爷,我也要去!”
明尘大师笑道:“那要看你奶奶肯与不肯了,英儿今夜歇息一宵,明天一早动身,老衲另有锦囊两个,你们须等到济南以后,才准按上面所走地址开拆。”
罗英应道:“秦爷爷欲令英儿转往何处?办什么紧要之事呢?”
明尘大师道:“去处原因,全在锦囊之中,届时自知。”
他将各事分派妥当,出房写了一封密函,嘱江瑶呈紫薇女侠,又做了两只锦囊,交给罗英,竺君仪又叮咛一阵,方始各自回房休息。
灯下,罗英惦念那两只密封的锦囊,只觉轻若无物,其中一只写明“抵济南后拆阅”,另一只上,却写着“抵目的地后拆阅”。
他不禁沉思起来:“目的地”?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呢?
第五十三章 天罗灵雕
肃杀的秋风,吹红了东行官道旁调零的枫叶。
马蹄飞践,落叶飘舞。
黄尘飞扬的官道上,驰来了三骑快马。
那三骑并肩昂奔,正中是个浑身红衣的少女,左首是个弱冠少年,右边一匹黑马上,却坐着个铁塔粗壮大汉。
快马驰登—处斜土坡,那少年勒住丝缰,用缰梢遥指前面一座城廓道:“瑶妹,前面就是淮阳城了,过淮阳六十里,便属山东境界,咱们加快一些,到淮阳过夜。”
红衣少女正是江瑶,她举起手采,回头向西望了望,笑道:“是啊!恐怕要下雨了呢!
咱们快些!”
说着,一拨马缰,正待策马奔下土坡,突然右手边铁塔般的伍大牛一声叫喝道: “哈!
好大的麻雀!”
罗英和江瑶都不禁循声仰望,果见东南方天际飘来一朵乌云,如悄掠到三里外一片树林上空,陡地双翅一收,快逾箭矢,向林后投射而下,竟是一只大得出奇的巨雕。
罗英脱口道:“好一头灵雕,只怕是有人豢养的吧!”
话声甫落,蓦闻一声长鸣,那巨雕忽然又从林后冲天而起,长翅疾展,飞落下几片碎毛断羽,好似被什么东西打伤。
但那巨雕只在空中微—盘旋,双翅一收,重又疾冲而下。
伍大牛折手道:“有人在捉麻雀啦!咱们也去,能弄只大麻雀养养,一定挺好玩。”
江瑶叫一声:“好!”首先扬鞭催马而下;伍大牛吆喝一声,紧跟着也驰下土坡,罗英稍一迟疑,只好也跟了下去。
三骑马首尾相接,转眼来到树林边。
罗英突然沉声叫道:“瑶妹,伍大哥,慢一些,咱们就在林外下马,步行进去。”
伍大牛等急忙勒住坐骑道:“说的是,别把鸟儿吓飞了。”
三人在林子外下了马,顺手将马匹系在柳树上,罗英才道:“过去持看不妨,最好不要鲁莽出手。依我看,那只巨雕绝非无主之物,而且,它反覆向柳林后冲刺,负伤不退,说不定正是在跟什么武林高人动手呢!”
江瑶也是最爱惹事的,接口道:“对!鸟儿既然跟他相搏,总不至是他豢养,我们只管捉来没错。”
罗英要想劝阻,却哪里劝得住,江瑶在前,大牛随后,业已连奔带跃,穿林而入。
穿过柳林,是一条浅溪,皆因此地,临近黄河,附近溪流,多混浊不清,但那小溪两岸夹柳垂丝,微风轻拂,却是个十分宁静之处。
三人奔到柳林尽头,目光过处,见小溪边上,静悄悄只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渔夫,独自坐在溪边垂钓。
江瑶慌忙停步,初以为自己认错了方向,谁知就在这一刹那间,空中黑影一闪,那只巨雕,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老渔夫当头射落下来。
老渔夫连头也未抬,及待那雕扑近头顶一丈左右,突然肘间一抖,手中那支钓竿“唰”
地离水飞起,竿上钓丝,迎着巨雕疾卷而上,同时低喝道:“畜牲,你也欺我年老了么?”
钓丝离水,快若惊虹,破空之声才起,丝端小钩已凌空缠住巨雕左足。
江瑶刚要出声,伍大牛大吼道:“捉住啦!快!”
一面叫着,一面放腿向溪边奔去。
谁知才奔出五六步,那老渔夫忽然一震钓竿,钓丝由卷而直,松开巨雕左足,那巨雕哀鸣—声,振翅欲飞,却被老渔夫轻摆竿头“唰”地击中背部,喝道:“一头死鸟,有什么希奇,去吧!”
说也奇怪,那巨雕躯长尺七,翅展丈二,原是个硕大无朋的巨鸟,被他的钓竿一扫,竟如四两拨千斤,快如星九,凌空横掠,直向伍大牛胸膛撞了过来。
罗英失声叫道:“伍大哥,小心了!”
呼声未落,“蓬”然闷响,巨雕已撞中伍大牛前胸,只撞得大牛登登登连退三步,仰面一跤,跌坐地上。
这—记重撞,多亏找上了一身横练硬功的伍大牛,要是换了别人,不被撞得当场吐血才怪。
伍大牛坐在地上,也痛得龇牙咧嘴,但怀中却紧紧抱着那只巨雕不放,兴奋的招呼江瑶道:“快找根绳子来拴住,别叫它飞了!”
江瑶俯身一看,耸耸肩头:“还拴什么?已经死了!”
“怎么!死了?”伍大牛霍地跳了起来,低头看那雕儿,果然已撞得颈折头裂,早巳断气,这一怒,当真是非同小可。
他一手挟着死雕,快步奔向老渔夫,戟指骂道:“老小子,你为啥弄死了俺的大麻雀?”
那老渔夫悠然垂钓,闻言连头不抬,冷冷答道:“是你的鸟儿么?”
伍大牛怒吼道:“怎么不是俺的?俺第一个看见,便是俺的东西!”
老渔夫耸耸肩头,用手向南方天际一指,道:“别不知害臊了,人家主儿就要到了,浑小子再不走,有得你难受的。”
大牛顺着他手指望去,顿时惊得一呆,原来南方天际,这时正风驰电奔飞来一团黑影。
老渔夫收了钓竿渔篓,摇头叹道:“我年纪大了,惹不起她,还是避避风头的好。”说着,举步轻轻一跨,竟如行云流水越过小溪,匆匆奔进对岸柳树林中。
这时候,天边那团黑影,业已飞临头顶,伍大牛等仰头张望,个个脸上都满布惊诧骇异之色。
敢情那黑影宛如天罗,乃是四只巨大雕鸟,合衔着一张锦色大网,那网非丝非麻,四角各有长丝,网中放着一张虎皮矮凳,矮凳上去盘膝坐着一个身穿花袍的老婆子。
四只巨雕,分衔长线,展翅飞翔,竟然十分平争,而且飞行迅速,霎眼之间,已衔着那张锦色大网盘旋低飞,降落在小溪岸边。
矮凳着地,四雕收翅分立在四角,赤睛昂首,威猛无比,就像四个饱经训练的扁毛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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