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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眼老妇话未听完,倏忽连劈三掌,招手收回血鸟,仰身倒射落在她那面大网中,喝道:
“快走!”
四只灵雕衔起大网,破空直上,刹时没入夜空之中。
燕玉芝听了鹦鹉传言,一则是喜,一则是忧,长剑斜身,跌坐在上,道:“上天保佑,他总算到崖顶了。”
杨洛却皱皱眉道:“罗兄虽然到了崖顶,如今断了退路,他和江姑娘怎能干安地下来呢?”
一句话又将燕玉芝提醒,慌忙撑起身子,失惊道:“是啊!凭他们二人,退路又断,怎的是那瞎婆子的敌手?”
正说着,忽见一团物件,“啪”地坠落雪地中。
天池钓叟身形疾闪,一把拾了起来,展开—看,却是一片熊片,上面满布字迹。
三人就着火光,只见那熊皮上写着:“事机急迫,欲退无路,此熊皮坚刃,乃唯一生机,务希将皮张开,预候于绝崖之下,四周燃火为记,我等将徒手从崖上纵落,倘得邀天佑,跌落皮上。则性命可裸也。跃落之时,亦以火光为号,务希注意,千万千万。”
燕玉芝骇然道:“怎么?他们要从崖上跳下来?”
杨洛说道:“这方法未免太危险了,万一咱们不能看清,一旦跌出皮外,莫非要粉身碎骨么?”
燕玉芝哭道:“可是,咱们又不能到崖上去帮他,这可怎么办呢?”
天池钓叟却毅然说道:“这是死里求生之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咱们就照他说的做吧!”
三人急忙搬动枯枝,首先在那突崖之下,引燃一个一丈方圆火圈,然后振作精神,合力将熊皮拉展开来,张呈在崖下,六只眼睛,都瞪得宛如铜铃,一瞬不瞬望着那离地百丈以上的冰崖。
江瑶俯首望见,对着罗英道:“他们已经把熊皮张开了,还燃了一个火圈……”
罗英心中一喜,神威顿振:左掌盖天,右手指地,倏忽真力激涌,一声大喝,掌指一变,第二度施出了那招“神针定海!”
血鸟正穿出洞口,立被掌指交变劲力所吸,风雷之声应手而生,小巧的身子登时被掌力震飞,“噗”地一声,反撞在冰壁之上。
但那血鸟毕竟是凶残精悍之物。这一撞虽然骨折盘断,坠落崖上,却兀自振翅乱扑,满地乱窜,罗英才一闪让,那瞎眼婆子已趁机出洞口。
她双目俱瞎,自是看不清江瑶躲在什么地方,满头白发乱飞。厉声喊叫道:“瑶儿!珠儿……”
罗英一横心,斜踏一大步,修忽双掌齐扬,直身她当胸劈去,同时叫道:“瑶妹,快把死雕点燃起来!”
掌风过处,出人意外的,那瞎眼老妇却不知避闪,“蓬” 地迎个正着。
只见她闷着踉跄向后疾退,背部猛撞在冰壁之上,“卟”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人也颓然坐倒。
江瑶惊呼一声,叫道:“英哥哥,快停手!”
罗英一怔,却见那瞎眼老妇跪在冰上,前襟满是血迹,双手在冰崖上遍地摸索,凄声叫道:“瑶儿!瑶儿!你不能走。你答应过不走的啊……”
江瑶手里举着那闪涂满油脂的死雕,一手擎着火折子,但却没有打燃,目注那瞎眼老妇,泪水竟簌簌而下。
罗英探头身崖下望了一眼,低声催促道:“瑶妹妹,快些,点燃火折子,咱们不能再等了!”
江瑶双手发抖,含睛望着那瞎眼老妇,却似大力打燃手中火折。
罗英只得接过死雕,自己晃燃火种,引向死雕,油脂着火,顿时闪起熊熊火光,宛如一支火把。
罗英一手持火,一手搂住江瑶纤腰,沉声道:“你紧紧抱住我,闭上眼睛,别往下看。”
江瑶含泪颔首,但却浑身战抖,用不出一分力气。
那瞎眼老妇循声缓缓向崖边爬过来,无珠眼眶中,渗出两行淡红色的血液,嘶声叫道:
“瑶儿,你真的要走么?你忘了自己答应过,你要让我这个瞎了眼的老婆子,孤苦伶仃守着寒冷的冰窖,孤单单过这一辈子……”
江瑶泪落如雨,摇着头道:“啊!不,不……”
瞎眼老妇听得语声,双手一阵划动,竟向二人的悬崖边爬来。
罗英看得心中凄侧,毅然咬牙,“呛”地拔出出了短剑。
江瑶骇然呼道:“英哥哥,你要干什么?·……”
罗英颤声道:“不得巳时,只好杀了她……”
江瑶猛可如被针刺,突然脱开罗英怀抱,竟扑上前去,紧紧抱住那瞎眼老妇,道:“英哥哥,你不能杀她,她并是坏人,只是失意失她变得偏激,数十年孤零零守着冰窖,才渐渐变得粗暴起来,假如你是她,也会变成那样的。”
罗英听了,长叹一声,重又还剑入鞘,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一定要把你也关在冰窖中,让你也受那种苦处?”
江瑶泣道:“这不能怪她,是我自己答应过她,英哥哥,别逼我,让我留在这儿,好么?”
罗英骇然一震,道:“你连父母血仇都不顾了?”
江瑶道:“等我练成天山门武功,那时仍然能替爹娘报仇。”
罗英又道:“紫薇女侠易老前辈终日引颈而待,你也不想念她老人家?”
江瑶泪水滂沱,哽咽道:“英哥哥可以代我归报,我在这儿很好,奶奶不必悬念。”
罗英长叹一声,道:“瑶妹,你一定中了她的魔了,荒山岁月,天寒地冻,你不会受得这些苦的。”
江瑶饮泣不语,人却偎在瞎眼老妇怀中,那瞎眼老妇也紧紧搂住江瑶,一双枯槁的手,不住轻轻抚摸着她头上秀发,亲切之情,溢于言表。
这情景,使他心潮剧烈地波动,久久无法决断。
他跋涉千里,远来天山,假如不能将江瑶救返济南,在嵩山会上,拿什么脸去见紫薇女侠易萍?
如果只因这瞎眼老妇阻碍,事情倒好办得多,了不得拼了一场血战,无论如何也要从寒冰岩抢救江瑶脱险。
这件事,到如今差不多要成功了,血鸟已死,瞎眼老妇武功再高,合天池钓叟等四人之力,不难取得成功。
但,他却万万想不到在这最后关头,江瑶本人却改变了主意。
罗英高擎火鸟,屹立在寒风凛冽的冰崖半腰,火光,照得他木然的身子,就像是一尊凝结的冰人。
那灵巧善言的彩色鹦鹉,不住展翅在冰崖前来回飞掠,口里叫道:“瑶姑娘不要走,瑶姑娘不要走……”
但它显然已对那只竹笼有了戒心,总是不肯落下来歇息片刻。
江瑶仰起泪脸,凄楚地道:“英哥哥,去吧!我不能随你—起离开,但天罗灵雕,瞬息千里,只等武功有成,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来寻你的,你如果来看我,也可以随里到寒冰岩来。”
罗英感慨万千,垂下头去,喃喃道:“只怕那时候,你也由不得自己了。”
江瑶道:“不!难道你也信不过我么?”
罗英苦笑道:“天山门规例,寒冰岩上,不准男子涉足,瑶妹忘了吗?”
瞎眼老妇未等江瑶回答,已自抢着道:“这条陋规,自第七代掌门人起,已经永远剔除了。”
罗英耸耸肩头,叹道:“瑶妹,你真的如此决定了?”
江瑶含颔首,凄然道:“英哥哥,你不会愿意瑶妹做个食言反悔的小人吧?”
罗英黯然点头,泪水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喃喃道:“对!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瑶妹,你做得对——”
这时候,崖下忽然扬起一声高吭入云的长啸!
罗英闻声一震,举手拭去泪水,扬扬剑眉,长啸回应,一抖手,将那只燃烧的死雕,向崖下掷去……
一点火光,飘然而下。崖下的天池钓史老少三人望见,忙不迭扯开熊皮,移动承接,惊喜地道:“下来了,下来了……”
第七十六章 不速之客
凛冽的北风,从嵩山少室峰北麓漫天而来,浓重如银,将名震天下的少林别院,点缀成一片晶莹世界。
由前山上院通管后山别院的径,早已被积雪掩盖,天色刚亮,二十名健壮的少林僧人,便开始分执铁铲扫帚,清扫积雪。
山径石级上,人影幢幢,往来不绝。
因为,今天正是少林明尘大师,邀会天下群雄,共聚嵩山的日期。
已刻不到,与会群雄便已出现少室峰下,或三五成群,或一二作伴,怒马鲜服,络绎于途,人人脸上,都带着肃穆凝重之色。
登山路口,分别站着十名身披袈裟的僧人,合十肃容,经上行,每隔百步,便有两名知客僧肃立道左,山下另有职司杂役,专管接待来客坐骑车辆。
凡是赴约的客人,必须注意两件事情。
第一、必须山脚“听涛亭”前下马,登记门派姓氏,然后步行登山。
第二、任何人欲登嵩山,无论有无请柬均受欢迎,但必须先行除下随身兵刃,才能上山与会。
第一条例规,碍在少林声誉,自是无人能够反对,第二条“除卸兵刃”,有些接近武当“解剑池”,对客人总有些不太礼貌。
不过,少林盛誉,如日中天,俨然成为原武林七大门派之首,江湖豪客们虽然心中略有些不忿,既然来了,也只好顺从地除下兵刃佩剑。
这一天,武林中人几乎踏平了嵩山,从山脚下“听涛亭”至后山“少林别院”,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蠕动着。
午牌未至,少林别院前广场上,竹棚高张,百余桌素席,已经坐得满满地了,少林僧人穿梭往来,添酒上菜,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候,中原六大门派都到齐了,负责前山“听涛亭”接待事宜的知客僧“慧广”方自松了一口气,准备舒展一下筋骨,蓦地一阵急遁蹄声奔雷般驰到山脚。
来骑一到“听涛亭”前,“嘶幸幸”几声长鸣,怒马速止,只见马上坐着三个眉须发白的老人,为首的一个身躯魁梧,背插一对判官笔,另一个腰束软剑,最后一个头发斑白,头陀打扮,右臂衣袖虚悬,左手却托着一只份量沉重的巨大铜体。
三人在“听涛亭”前勒住坐马,为首的魁梧老人扬头向山上一望,嘿嘿笑道:“嘿!今天的和尚庙里好热闹啊!”语声刺耳,字字摄人心魄。
慧广和尚职掌知客,一双眼神自也不是平俗之辈,仔细打量三人一眼,心头不由扑通通一阵乱跳,连忙向身后一名僧人使个眼色,站起身来,合十道:“想不到崆峒掌门宋老施主也光临寒山,少林幸甚,武林苍生幸甚!”
魁梧老人笑容忽地一敛,冷冷道:“亏得大师还认得老朽,少林派如今身价不同,执掌武林牛耳,崆峒派算不得人物,所以,连请柬也不屑掷下一份了。”
慧广和尚陪笑道:“嵩山之会,原是应该武林各派议举行,七大门派都没有请柬,宋施主见责,想是不明内情……”
百丈翁宋英沉声喝道:“什么内情外情,嵩山之会既为了对付祁连洞府,除了祁连山的人,就该奉柬遍邀,才是道理!”
慧广和尚毫不动容,合十俯首道:“简慢之罪,贫僧谨慎。”
宋英怒目道:“你算什么东西?去叫那姓秦的小辈出来!”
那腰束软剑的老人笑着拦住他道:“别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的?有脾气,留着等一会再发不迟!”
他含笑飘身落马,踱步进“听涛亭”,和颜悦色地道:“听说今日之会,并不限于持有柬之人,这话可对?”
慧广和尚忙道:“正是。”
老人笑:“那就好办了,我等三人虽然不配列名少林掌门明尘大师眼中,却也是一腔热血,愿为中原武林尽一分责任,大师父如不嫌来得冒昧,能否为我等接引?”
慧广和尚见他语态度俱十分谦和,遂也照实回答道:“凡愿登山与会之各方俊杰,寒寺均表欢迎,但三位施主上山,欲请依照陋规,先锋地登记,并除下兵刃……”
头陀怒火又起,厉声叱道:“什么?要咱们除下兵刃——”
那腰束软剑老人哂然笑道:“人说秦佑心胸开阔,原来也只是猜疑诈度的小人,咱们就依了他,有何不可。”
说着,提起笔来,在登记簿册上写了三个名字,赫然竟是:“崆峒掌门人百丈翁宋英。”
“飞云山庄总坛护法郝履仁,向锡九”。
掷下朱笔,轻拍腰际,“铮”然一声,软剑崩弹而起郝履仁探手,捏剑尖,倒递过去,笑道:“老朽这柄软剑,虽非绝世神兵,平生向极喜爱,大师你要妥为保管!”
慧广和尚伸手一握剑柄,猛觉一股如山潜力,循着剑身迫涌而至,一时未防,胸口顿时如被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