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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衣服已经换好了。”
啊?我低头一看身上,果然已是七层单衣外套着三层云罩穿得妥妥贴贴。“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王上!”洁莲低唤一声,“王上您的脸……奴婢们斗胆,想请王上赏脸用一下怒婢们的脂粉……”
脸?我向珠儿手中端着的银镜中看去。虽然古代的镜子不像现代的玻璃镜那样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但镜中人影虽嫌模糊,脸上红肿的五指印却清晰可见。
这个模样,的确是见不了人的。
我叹口气:“随你们吧!”
闻言,这些女孩子们像早已准备好似的,不知从哪掏出一乌木嵌蚌雕漆盒。打开,先取出一支刻花玉棍,珠儿将玉棍一端放在掌心轻轻拍打着,倒出一些微带清香的粉末,在掌中揉匀了,细细搽在我脸上,如此三四次,才将那五道红印盖住,又道:“陛下抹了粉,越发显得唇色苍白,还是涂些胭脂的好。”说着,也不待我同意,便掀开一排小瓷盒的盖子,露出里深深浅浅色彩不同的种种胭脂来,“正赤太俗,配不上陛下,大朱太艳,朱砂太浮,桃色倒是嫩,却女儿气过重,这玫瑰又太重……我看陛下倒是用这个最好!”挑了半天,珠儿掂起一盒胭脂让我看,那颜色确是可爱,红得柔媚娇嫩,让人一见就想舔一口。
我不由笑了,知道这些女孩子们在变着法儿逗我开心,故意问:“这颜色倒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呢?”
如此一问,她们却像有什么秘密似的吃吃而笑:“陛下抹上了我们再告诉陛下。”洁莲一边笑着一边伸指到那瓷盒中一蘸,左手拇食二指轻扣住我的下巴,右手食指在我唇上轻轻抹了两下,退后一步端详着,笑道:“好了。我现在告诉王上罢,这颜色啊,它就叫‘两相欢’!”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这原来是后宫佳丽为讨君王欢心而特制的胭脂,如今却用在我的脸上——我要让谁带笑而看呢?
坐上青东国至高无上的龙椅,我俯视前来晋见的三国使节,意外地,发现一张熟悉的脸——白虎风华——他是作为西白使者出席的。
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忽然很后悔在他脸上抓了这么一道。
风华的那张脸,本来俊则俊矣,却始终透着一股轻浮之意,如今被我添上那一道疤,竟多了几分勇猛的男子气概,显得更加耐看了些。我居然无意间为这家伙整了容,而且还是免费的!
郁闷!
转开眼,我仔细端详南朱国的使节红莲公主,她果真长得十分漂亮。她那张脸应该算是妖艳狐媚的美,却偏偏有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而且浑身散发着比起公主更像女王的气势。
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美女——而且还属于绝世美女那一种。
玄北国的使节并不是平亲王,而是一个黑眼黑发的年青人,面容端正勉强算得上英俊,却有一双聪慧柔和的眼睛。
交换过礼节上的问候与没什么实质内容的外交谈话后,整个晋见仪式大致就算完了。接下来是例行赐宴与歌舞。我冷眼注意到,那位红莲公主大约对青东国的摄政王很有意思,频频向他敬酒,却把我这个青东王几乎忘在九霄云外。
倒是风华还记得我,在我偶然将目光转向他那一席的时候用手指抚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向我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家伙还在记仇哦!我全身一阵恶寒。
青东舞蹈之美在四国中无人能比。但如此优美的表演却无法引起我的关注——昨晚那么一闹,我半夜都僵在床上缓不过劲来——那时,我死都想不到自己会挨他的巴掌!就这么赤裸裸地在床上趴了半夜,直到全身都冻僵了才想起应该钻到被子里去暖和暖和,但那时已然是晚了。总归是昨晚受了风寒,现在我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摇晃着,旋转着,几乎连坐都坐不稳。
耶!吵架了!打架了!风华有机可趁了!!!
大家为风华加油啊!!!
第19章
第十九章
趁人不备,我悄悄溜出宴乐厅,扶着殿外的廊柱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也不知自己究竟想去哪里。
外面真冷!我一定是发烧了,全身没一点力气,连站也站不稳,整个人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
一双手及时扶住我,将我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一个不陌生的声音:“原来青东王有扔下客人半途逃席的习惯。”
风华?我一怔,他的举止相当失礼,但此时却正好成为我的依靠。他将我搂进怀里,身体突然僵了一下,皱眉道:“你怎么抖成这样?”俯下头将脸颊贴在我额上,“病了?”
我不答,抬头看他脸上的疤,勉强道:“风华……也许我该跟你道歉。”他似没想到我第一句话会是这样,愣了下。我知道他没明白我的意思,继续说:“别误会,我并不是为你脸上的伤而过意不去……我向你道歉,纯粹是因为那天我觉得你是个以为强权就是一切的傻瓜……现在看来,傻瓜应该是我!”我喘口气, “我忘了,我也有过以为力量就是一切的时候……我忘了,当周围所有人都因为你无力保护自己而欺辱你,伤害你时;当你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可相信,可倚靠的对象时;‘力量就是一切’这句话,必定会成为一个人唯一的信仰……”我如是,心肃如是,风华,亦应如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大概根本没听懂我的话,“我还以为你是心疼我的脸才——”他的声音突然停了,视线停在十尺开外的某一点。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心肃——倚在他怀中的,是南朱国红莲公主。他们两人,俊男美女,蓝衣红裙相映成辉,站在一起真如一对璧人,再般配不过了。
高热引起的心慌气促让我一时缓不过气,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酸。
“吃醋了?”风华偏偏凑到我耳边说:“让我猜猜,是为男的呢,还是为女的?”
吃……醋?我注视心肃的方向,他搂着美丽的公主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别开这种玩笑!”我扭过头,腿软得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多亏风华的手臂支撑住我的身体。“回宴乐厅吧,留下玄北使节一个人在那里多失礼!”
“他已经走了。”
“哎?”
“你一离开坐位,他就自称身子不爽走了。”风华又用脸颊贴上我的前额,说:“看样子病得不轻啊……你寝宫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虽已站都站不住,仍不愿在心肃面前示弱,结果只好任风华半扶半抱地把我送回寝宫。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心肃的表情,怨毒至极。
到底是年青人,身体底子好,这一场病虽来势汹汹,但被洁莲她们拿着王家秘药只当不要钱似的连灌几天,我又生龙活虎地从床上跳下来开始四处找事。
而我找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识一下让心肃恨之入骨的赤螭平。
古代的牢房总有一种血腥恶臭与霉味潮气交织的令人作呕的怪味,我用手捂着鼻子,徒劳地想挡住扑鼻而来的腐败空气,皱眉踏进狱卒打开的牢门。
出现在我眼前的“东西”,比这里的空气更让我止不住想吐的欲望。虽然听心肃说过赤螭平已经被他用刑折磨得“不成人样”了,但亲眼看见还是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一团模糊的血肉,居然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龙族超强的生命力,对此时的赤螭平反倒是一种不幸。
待狱卒完全退出,我开口道:“赤螭平?”
“能这样称呼老夫的,只有五爪龙。”从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中传来嘶哑的声音,“你不是武心肃,你是谁?”
“既然知道只有五爪龙才有权这样称呼你,那就应该能猜到我的身份才对?”我勉强不让声音中搀杂情绪的波动。
“哦……原来是先王的不肖子啊!”赤螭平动了动,抬起头来把脸转向我——他像是想看我一眼似的,但他脸上原来应该长着眼睛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两个空洞的血窟窿。“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屈服于臣下的王上?”
“你的气焰比我预料得要嚣张,”我忍住想转过头去的冲动,“你在摄政王面前也是这种态度吗?难怪他不愿放过属于任何你家中的人啊!”
“即使再如何卑躬屈膝,那个金毛小子都是不会放过老夫的!”白色的蛆虫在他的眼窝中爬进爬出,“老夫曾劝过先王只将那小子视作玩物即可,可惜先王未纳老夫之谏,至有今日之事——连堂堂青东王都要在那个卑贱的男宠身下献媚承欢!”
“有力气伶牙俐齿的话,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救自己的家人吧!”我眼中染上一层怒气,“我倒很想知道,你口中那个‘卑贱的男宠’究竟为什么如此恨你入骨!”献媚承欢?真是一个好成语!
“为什么?无非是因为他那些丑事而已!”恶意的笑声出现在赤螭平的声音里,“你这个长在深宫的小鬼大概还不知道你所谓的摄政王过去可常常被先王用来赏赐我们这些功勋卓著的将军们呢!”
赏……赐?我明白那晚心肃为何会如此失控了!如此不堪回首的过往……够了!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你的儿媳逃走又被抓回来了!”忍着怒意我急促地说:“看在她拼死也想保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我想帮她一把,所以,就算为了你未出生的孙子着想,你还是乖乖告诉我那个与你勾结的人是谁——说出来,我或许可以帮你留下一条血脉!”
“只救一个?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了吗?”他声调一扬,猝不及防地向我扑来,几乎只剩森森白骨的手一下就掐住我的脖子,“虽然被折磨成这样,但老夫还不想就此赴死!”
还好我以前是干阴阳师的,各种千奇百怪恶心恐怖的妖怪见了不少,否则光他这张可媲美好莱坞恐怖片特效的脸就足以把我吓昏。
“放手!”我困难地从被掐紧的喉咙中挤出声音,“否则你会后悔的!”
“放手?放开手老夫才会后悔!”赤螭平“桀桀”怪笑道:“杀了你!只要杀了你!老夫……不,老夫一家都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杀……了我?若杀了我摄政王会立刻把你碎尸万段……你还想要什么荣华富贵?”血,他的血都滴到我脖子里面了……真恶心!
“把老夫碎尸万段?你以为那小子会有这个时间吗?”他的手在我颈上越收越紧,可怖的脸挤出“笑”一样的表情——只是,那表情只持续不到三秒就消失了。
我伸出手,“啪”地一声将一张符纸贴在他额头正中,一下子就夺去赤螭平所有力量。
虽然灵力未曾恢复,但画符念咒的基本功还在,更何况,这个属于五爪龙的身体本身就具有超凡脱俗的力量。用龙族具有强大灵力的血在素纸上写下降龙咒制成的符纸,要对付一个重伤的赤螭平还不是绰绰有余?
“虽然我很想让你带着你全家一起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但我还是无法把对你的憎恶强加在一个婴儿身上!”我俯视像被抽掉全身骨头般瘫倒在地的赤螭平,“所以,乖乖告诉我那个与你勾结的人的名字——最好在被贴在你额头上的符咒吸尽全部生命力之前!”
第20章
第二十章
“你说……只要我一死,自然就会有人将武心肃杀了……那么,你的那个‘盟友’一定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和心肃两条五爪龙,或者,他本身就是五爪龙?”我用手绢擦拭沾在身上的血,俯视着地下的赤螭平,“而且他应该也在曼兑城内吧?怎么,都到这种程度了,你还不肯说么?”
“哈哈……即使是说出来又怎么样?先王的不肖子啊!你永远都猜不到那个人是谁……哈哈……老夫就先去黄泉路上等着你和那金毛小子……那个人,那个人很快就会把你们送来与老夫作伴……”嘶哑的声音,越来越低,终至消失。
“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无非就是平亲王一干人罢了。”符咒的力量强度没控制好,以至于我没有更多的时间询问赤螭平,只能让他带着秘密死去,留下一个难解的谜。看着眼前刚成为尸体的老人,我突然想起,从前每次结束战斗的时候我都会点上一支烟——没有烟的现在,感觉特别空虚,无所适从。
我一扬手,让沾着赤螭平血迹的手绢从我手中飞落而下,盖上死者空洞的眼窝,转身离开这个充满腐败与死亡气息的地方,心中,却突然想到:唉呀呀,我好像又给心肃添麻烦了?
冬天的阳光虽然淡薄,但比起森冷阴湿的地牢已如天堂一样美丽。于是,漫步于天堂中的我,很理所当然地遇见了仙女。
仙女名叫红莲,芳龄十七,称号为南朱国公主。
“青东国一到冬天就万木凋凌,只剩这珊瑚花开得红艳可爱——想不到竟讨了公主的喜欢!”我微笑着与红莲公主打招呼,“比起有‘花都’之称的南朱国都可差远了,公主可别见笑。”
“哪里,陛下太客气了。”红莲嫣然一笑,抬手抚了抚头发。南朱贵族时兴将衣袖做得窄窄得紧裹住手臂,在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