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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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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没有那种嗜好!」

                          解光哈哈一笑:「你竟然肯和佞臣讲话,我真的很意外。」

                          「佞臣……」毋将隆摇头苦笑,「也许他才是个大冤狱呢!比起郑崇大人,甚至中山太后。」

                          「嗯,我也想不到他会上辞呈。」

                          「你说,辞得成吗?」

                          两位武职的大人不乐观地讨论著这个问题,都有点伤脑筋:要同情董贤,还是抨击?同情的话,可能会被列为「有『断袖之辟』的嫌疑」;抨击的话,董贤又怪可怜的。

                          御医被内侍们悄悄带至永信宫时,天还未全亮,内殿在幽昏的烛光中,垂覆著游移的阴影。寂静的空盪大堂,御医已经跪伏了好久,才听到隔间内传出轻微的女人咳嗽声。

                          「启禀,」御医小心地不使用可能触犯的句子,「外家侍中,长御万岁左右,因此一直没有机会……」

                          隔间传来宫女的质问:「昨天他不是休沐返家吗?你随他回去,难道也没有可乘之机?」

                          「是,但是他未进饮食,而且为不打草惊蛇,也不能贸然行事。」

                          宫女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他在家中不进饮食,难道是已有防备?」

                          「董……那人应不致於如此机警,下官也自问并无泄露。」

                          「你是个聪明人,只要让他死,什麽方法都可以!此事若成,少不得封你个万户侯,张由的例子,你是看见了。」

                          「是,是,能效犬马之力,何敢问赏,」御医兴奋得语气微微颤抖,「他虽与万岁寝食不离,但下官已有计策了。」

                          「计将安出?」

                          「请予下官一两名内臣调度,密切监视此人。纵使不以饮食致死,也有他计可杀。」
                          

                          回到宫中的一两日,一直没有上辞呈的机会,董贤也不著急,他相信诩哥哥不会走了,心已安定了下来,陪著皇上时,笑容也格外开朗。刘欣以为他的开朗是见到家人的缘故,为了让圣卿高兴,刘欣甚至下诏特准董贤的妻子、弟弟妹妹、家人甚至仆人全部入宫,修整出上林苑的一所宫殿给他们住。

                          此举引起朝野哗然,傅太后也当面质问过此事,刘欣不在意地应付几句,暗自打算等未央宫北阙外的华宅兴建完工,再把董家的人迁进去,圣卿就可以往返两地了。每天都派人当面奏报工程的进展,但是没有让董贤知道,他要给圣卿一个惊喜,在他二十岁生日的那天。

                          刘欣的病虽好了,还是得按时服药。就著董贤手中的碗一口一口喝完那苦得令人作呕的汤後,董贤又喂了皇上蜜枣下药。刘欣故意不放他的手,慢慢舔净他手指上沾的糖浆。

                          「睡下吧!」董贤笑著把皇上按回被中,刘欣把他也拉下来,两人滚在床上笑成一团。

                          好不容易才哄得刘欣午睡,董贤坐在床缘想著该不该上辞呈了?皇上一点都不知情,这两天朝廷的抨击有加重的趋势,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几名女官入殿,娑娑的裙摆磨擦地板之声中,井然有序地分列两旁,振衣肃容。片时,珠钗轻巧细碎的敲摇声传近,女官及内侍们都跪伏下来,董贤也依宋弘的示意退至一旁。

                          皇后缓慢而端庄,宽大的曲裾锦袍几乎是纹风不动地移入殿内,黄金腰带下,金丝悬佩的昆山玉仅只发出似有若无的清音。

                          「平身。」皇后说著,眼角瞄看,董贤的裙襬一角碰到青蒲。

                          女官代皇后问道:「万岁服药既否?」

                          「万岁已经服药了。」宋弘道。

                          董贤这才看见皇后的容貌,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虽然华豔叔穆,稚气的眉宇却和阿玲一样。刻意的高姿态,更显示少女的性情。董贤倒不觉得皇后庄严,慎重的排场和做作的仪态,简直是在扮家家酒。

                          「请御医到外殿,奏报万岁病情。」女官交待完,皇后微向御榻曲身行礼,正要离去,刘欣已醒了。

                          「臣妾叩见万岁,万岁圣体无恙。」

                          「啊……」刘欣还有点迷糊,「皇后请起。」

                          两人讲话的表情就像君臣一样,董贤困惑地想为什麽皇后不和皇上近腻一点呢?总是夫妻呀!可是皇上也很冷淡。

                          「臣妾未能奉汤药之御,万岁怪罪了。」

                          「朕只是小病,皇后不用担心了,回宫去吧!这里是病秽之地。」刘欣暗想她来干什麽,装出有气无力的声音,「朕想再睡片刻。」

                          「臣妾……」皇后拼命在控制愤怒和羞愧,「臣妾告退。」

                          视线和董贤一接触,董贤吓得忙低下眼,那怨怼之色,像想把他碎尸万段。优雅端庄的女人的嫉妒,气势宛如深重的厉鬼。皇后还没走出去,刘欣就拉著董贤,轻托他的下颚,笑道:「走!朕想去看看你的家人。」

                          「是,啊,不行,圣驾突然降临,他们一定会惊慌。」

                          「不要紧,就先传旨百无禁忌好了。」刘欣笑指自己,「可以看朕、摸朕,随便哪里都行。」

                          皇后全听在耳里,气愤得巴不得把董贤放在脚下踩烂,皇上对他宠爱的程度比传闻中还要厉害,奇怪的是,对於名义中的丈夫爱幸别人,皇后并无锥心之痛,瞬间令皇后恨之欲死的是那绝世美貌,男人竟有嫩白得可以掐出水似的皮肤,那双漾动柔波的两潭黑眸,会让注视他的人陷溺没顶,皇上就是已经迷魂了。没错,皇上看他的样子,就是恨不得献给他一切,这简直不是爱,是痴迷,是疯狂。

                         刘欣在董贤的陪伴下,接见他的家人,事先董贤仔细交待了皇上不可以做出太亲腻的动作,不许胡乱赏赐,更不可以忘了自己是个皇帝,要有皇帝的样子。刘欣全部一口应承,还特别问了董贤哪一个人有什麽习惯、兴趣,简直像女婿拜见岳父母似的小心。

                          虽说百无禁忌,董家的人还是依大礼叩拜见驾。刘欣命董母不必跪拜,亲自扶正几案,请董母上座。董母一力谦退不肯,任凭刘欣怎麽劝都不接受,刘欣只得放弃。大致接见了之後,刘欣便单独召见董母,董贤随侍一侧。殿中只剩下三人以及宋弘等内侍,刘欣看了看董贤,得到允许,才先开口:

                          「夫人觉得此殿宜住否?若不称心,朕再另觅宫室。」

                          「禀万岁,老身已年迈,还是习惯老家。」

                          「夫人抚育董圣卿,辛苦备至,请在此安养吧!」刘欣无奈地道,「朕晓得夫人不安,如果住在宫中太辛苦拘束,那麽,至少安居几个月,外间王侯甚至朝臣眷属,在宫中住上一阵子的情形,也是常有的。」

                          「是,谨遵万岁旨意。」

                          「朕……」刘欣实在不会拐弯抹角,想了一会儿,道:「夫人,朕对圣卿是真心诚意的。只是喜欢和圣卿相处,如果令夫人为难,实非朕的本意。」

                          董贤已经脸红了,但母亲毫不讶异,也许早就设想了这种情况吧?董母从容地反问:

                          「万岁对罪臣之家,宠遇殊绝,贱妾何敢怨望?犬子并非大器,究竟是哪里令万岁青睐?贱妾不敢平白食国家俸禄。」

                          刘欣诚恳地道:「圣卿的确不是做官的料,夫人,难道没有发觉圣卿温厚的个性?这就是最可贵的。圣卿说,夫人都知道一切了……所以朕很希望夫人能了解更多情况。」

                          「是。」

                          「朕……只希望夫人不是以皇帝的身份看待朕。」刘欣静了一下,有点落寞地道:「如果朕不是天子,和圣卿的交往就不会如此困难了吧?」

                          「万岁,请不要为了犬子说出这种话。」董母温和而果决,「犬子并没有万岁想像中的那麽好,一介妇人,虽不敢妄论是非,但知子莫若母呀!若万岁逾制宠幸,导致犬子放纵而生祸殃,贱妾何惜一家受戮?但是,若因犬子的狂嚣,朝中大臣仗义直言而获罪,这谗害忠良的千古臭名,贱妾不忍犬子承担,届时只有自裁以谢天下……」

                          董母不禁哽咽,董贤也在母亲膝前叩首泣道:「孩儿不肖……」

                          刘欣恻然,道:「郑崇的事,不是圣卿之故,是永信宫不满意他,可是世人不敢指名,才以圣卿替罪,本来朕是不想讲出这些内幕的。既然如此,朕应诺夫人:若有臣子批评圣卿,朕绝不将之下狱或处死,顶多降职以示薄惩,好吗?」

                          「如此幸甚。」皇上都那麽明白的说了,董母也只得谢恩。

                          然而,我不犯人,人亦不犯我的道理,岂是世间的必然?董母只能以「不危害社稷」的原则保护董贤,除此之外,也无计可施了。
                        第九章 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汉?民歌


                          北门外的华宅在催促下拼命赶工,画匠、雕刻师费心地装饰门户栋梁,崭新的家俱一一在宫中完成,成套搬入新宅,由各地运送来的奇花异卉,在上林苑引出的水流灌溉下逐渐生机盎然。

                          同时,鲍宣已上书痛陈民间惨况,这个时代的人民面对七亡、七死:水灾旱灾频仍、加重赋税、官吏勒索、地主兼并、徵兵、盗匪、酷吏诬刑、饥馑饿死、瘟疫::数不清的灾难中,却没有一个在位者肯设法、能设法,只顾内斗,而又宠幸董贤,为他大耗民财,甚至对他的家人、奴仆、奴仆的奴仆都赏赐无数。鲍宣几乎是洒心泣血,在奏章中激烈指陈: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穿空,父子、夫妇不能相保,诚可为酸鼻,陛下不救,将安所归命乎!

                          ……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悦民服,岂不难哉!……陛下、陛下!

                          刘欣用力摔了奏章,天下混乱,朕也著急,所以才察纳下言,擢升息夫躬,鲍宣却因为息夫躬是没有背景的年轻人,就说他是小人,为何不想想:鲍宣自己提出来的「可委任大事者」,除了傅喜之外,何武、师丹、孔光,还不只是尸位素餐的老不死?刘欣烦心地走来走去,宠爱圣卿,用的也都是皇室的钱,鲍宣有什麽资格说话?朕自己所使用的都是次级品,放弃自己的享受,让给圣卿,这样也不行?刘欣越想越气,想给鲍宣一点教训,转念又克制住,这样大家会怪罪圣卿,不能害圣卿落人口实。

                          再说,这个烂到底了的天下,是谁捅的漏子?先帝乱封乱赏,弄得自己光是收拾就应接不暇了,朕这麽辛苦,却没有一个人感激,只有圣卿会温柔地安慰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刘欣以手支额,疲累不堪,要天下做什麽?朕只要圣卿。

                          「宋弘,圣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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