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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去敲邻居的门吗?
没有。这样很奇怪吗?虽然我已经濒临崩溃,却还是受制于社交焦虑感,不敢和别人接触。我走了几步,绊了一下,跌在一团软软的、又冷又黏的东西上,弄得我满手满身。好臭哟,整个玄关都好臭,我突然注意到有个低沉、稳定的刮擦声,像是某种东西正在地上拖着自己的躯体,穿过这条走道向我而来。
我叫出声:「谁啊?」我听到一阵低沉、像流水泻地的呻吟。我的眼睛才刚适应黑暗,开始能看出一个形状颇大的,像人类的躯体,以腹部在爬行。我瘫坐在地上,想拔腿就跑,但同时又想要……要看个确定。我家打开的大门在对面的墙上投射出一道狭窄、矩形的灰暗光影。那个东西爬进光彩里时,我终于看到它的脸:十分完整、十足的人脸,但右眼球脱出了眼眶,只靠着一条血管挂在脸外;左眼紧盯着我,而原本的哀鸣变成窒息般的嘶吼。我跳起来,倒退回到我家,将门用力甩上。
我的心思终于清醒了,也许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清醒。接着我突然意识到我可以闻到烟味,还听得到微弱的尖叫声。我走去窗边拉开窗帘。
小仓市已经被地狱吞噬。窜起的火头、残骸……遍地都是「吓俘」。我看着它们破门侵入公寓,吞噬瑟缩在角落或阳台上的人们。我看着跳楼的人有些摔死,有些摔伤了腿或脊椎,躺在人行道上无法动弹,等到僵尸靠近时只能痛苦哀嚎。有个住在我家正对面公寓的男人想要用高尔夫球杆击退它们,结果球杆都敲弯了也伤不了僵尸,接着他被另外五只扑倒在地。
接着……门上传来一阵重击声,我家的门。这……(挥舞他的拳头)砰——砰砰——砰……从门缝的地方,靠近地板处传进来。我听到那个畜生在外面呻吟,还听到从其他公寓传来别的杂音。这些是我的邻居,那些我一直想要避开的人,我几乎想不起他们的脸孔或名字,他们正在尖叫、哀求、挣扎和啜泣。我听到有个声音就在我头顶上,可能是位年轻女士或小孩,呼唤着某人的名字,恳求它们住口,然而那个声音被一阵嗥呼淹没。门上的敲击越来越大声,更多「吓俘」聚集而来,我想挪些家具去挡门,却是白费力气。要是按照美国人的标准来看,我们这间公寓的陈设相当简单。大门开始出现裂缝,我看到绞链快要绷断了,我想大概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脱身。
脱身?但门口塞满了……
从窗户走,跳到我们楼下公寓的阳台。我可以把床单编成绳子……(傻呼呼的笑了)……我听一个专门研究美国越狱事件的御宅族说过这个方法,这是我第一次将网路上学到的知识拿来实行。
幸运的是这袭亚麻床单够强,能撑住我的体重。我爬出我家,朝楼下的公寓下滑,我的肌肉立刻开始抽筋。我以前没锻鍊过身体,这回我的肌肉可是来讨债了。我挣扎着控制身体的动作,尽量下去想我现在晾在十九层楼高的窗外。火苗所造成的气流强大又干热,一阵强风正好罩住我,将我甩向建筑物的侧边,我从水泥墙弹开时差点儿松手。我感觉脚底已能触到阳台的栏杆,鼓起所有勇气才敢稍稍放松再往下爬个几呎。我用臀部着地,肺部吸饱了烟,一边喘又一边咳。我听到上方从我家传出的声音,是那些破门而入的僵尸。我抬头看着我家阳台,结果看到一个头,是那只独眼的「吓俘」正想从栏杆和地板间那截缝隙中挤出来。它挂在那里好一阵子,身体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然后冷不防偷晃过来想抓我,结果它滑出阳台边。我永远忘不了它往下摔落时仍伸手要抓我的样于,它恶梦般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双臂直伸,那只脱眶的眼球就顶在额头上。
我听到楼上阳台其他「吓俘」呻吟的声音,于是转头看了一下我现在的所在地,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类跟我在一起。幸运的是,我看到这间公寓的前门堆了一些家具阻挡,而且门外没有僵尸攻击的声音。我看到地毯上那层灰,也松了一口气,这层灰又厚又完整,意味着这里已经好几天没人住过了。本来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类,但接着我注意到某种气味。
我推开浴室的门,一股无形的腐臭气息立刻迎面而来,让我不自主倒退好几步。那个女人躺在浴缸里割腕,几道垂直的大伤口沿动脉划下,绝无生机。她是某个俱乐部里的高价「服务生」,专门招呼外国生意人,我以前一直幻想她裸体的样子,现在我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奇怪了,看见她的尸体后,我最困扰的竟是我不知该怎么替往生者诵念祷文。小时候祖父母有教过我,但我早忘了,我那时不想学,认为这些都是过时的陈年旧资料。真是遗憾哪,我连家族的传统都没学会。在这个女人的自杀现场,我只能像个傻瓜似的站着,然后拙口笨舌悄悄向她致歉,因为我要拿走她家的床单。
拿她的床单?
才能做更多的绳子呀。我不能老待在这儿,眼前这具尸体会危害我的健康,而且说不定楼上的「吓俘」没多久就会察觉我在这里,然后从前门攻进来。我必须离开这栋建筑物,离开这个城市,而且最好能找出离开日本的方法。我还没有完整的计划,只知道自己必须不断移动,一次一层楼,直到抵达街上。我心想,找几间公寓待上几天,才有机会搜集一些物资。再说用床单编绳法往下垂降虽然危险,但那些埋伏在走廊和楼梯间的「吓俘」更可怕。
你到达街上之后,不是更危险吗?
下对,是更安全。(他看见我露出怀疑的表情。)真的,这也是我从网路上学到的知识:僵尸移动速度比人慢,活人用跑的,甚至走的就可以赢过它们。留在屋里的话,等于被困在狭窄封闭的地点。但外面有开阔的空间,我也有无限的选择。更有利的是,我从网路上的求生报告中学到,僵尸灾变全面性大爆发所造成的混乱,实际上可以成为你的优势。怎么说呢?很多活人完全被吓坏了,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刚好成为人饵来转移「吓俘」的注意力,让它们别注意到我。只要我谨慎小心,速度机敏,不要倒楣被飞驰的机车或流弹给扫到,我应该很有机会穿越这场混乱,抵达楼底的街道。我真正要担心的是: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到街上?
我总共花了三天才下到地面。有一部分要归咎于我那毫无缚鸡之力的键盘手。对一个训练有素的运动员来说,要利用这些将就凑合的绳子攀爬也不太容易,因此你可以想见,这对我来讲是多大的挑战。现在回想起来,我没有一头栽下去摔死,也没有因为刮擦和抓伤而受到感染,还真是个奇迹。我的身体靠着肾上腺素跟止痛剂撑了下来,我精疲力竭、紧张而且极度睡眠不足,无法正常的休息,一旦天色变暗,我就用手边所有东西顶住门,然后坐在角落哭着察看伤口,顺便咒骂我身体的软弱,直到天亮。有一晚我真的勉强阖上了眼,迷迷糊糊的睡了几分钟,然而接下来从前门传来某只「吓俘」的重击声,吓得我赶紧夺窗而出。那晚接下来的时间,我就瑟缩在隔壁公寓的阳台上,背后有扇锁上
的玻璃拉门,但我就是没那个力气踹开它破门而入。
另一部分耽搁的原因是心理上的,不是体能的关系。身为御宅族,个性总是难以形容的龟毛,无论花上多少时间,非要找到正确的求生装备不可。我从网路上搜寻到相关的武器、服装、食物和医药知识,问题是,要在一间都会白领阶级人士的复合式公寓里找齐这些装备,并不容易。
(他大笑。)
我大费周章,靠着一件商人的风衣和一个过时的粉红色亮片「凯蒂猫」书包编成一条绳子,摇摇晃晃往下垂降,花了好长的时间。不过到了第三天,我已经差不多找齐需要的东西,只差没有一件可靠的武器。
找不到东西当武器吗?
(微笑。)日本不是美国,美国一度是枪比人还多,这是千真万确。有个住在神户的御宅族直接骇入美国「全国步枪协会」资料库,搜寻到这份资料。
我是说某种工具,像是铁鎚或铁撬……
日本的白领阶级怎会自己维修房子?我想的是高尔夫球杆(白领阶级的家里有一狗票球杆),不过我看过对街那个男人用过球杆,效果不彰。我找到一支铝棒,不过它已经使用过度,棒身都弯了,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四下张望,相信我,真的找不到任何够坚硬、牢固或锐利的器物可以用来防身。我也想说或许降落到街上,运气就会好点儿,可以从殉职员警身上找到警棍或军用手枪。
到头来,就是这些想法差点害死我。我当时离地四层楼高,已经快要把绳子用完了。我每次垂降都尽量多往下延伸个几楼,好搜集更多床单,我知道这次是最后一站了,我已经想好整个逃生计划:降落在四楼阳台,破门进入公寓找些新的床单(这时候我已经放弃要找武器的念头了),溜上人行道,偷一辆机车(虽然我不会骑),像个老派的暴走族般扬长而去,也许沿路上还可以载几个妞。(他大笑。)当时我无法思考了。就算我完成计划的第一部份,勉强到达地面之后又该怎么办……
嗯,重点是,我没有到达地面。
我在四楼的阳台落脚,走向那扇拉门,却发现我正对着一张「吓俘」的脸。它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穿着扯烂的西装,鼻子给咬掉了,血淋淋的脸就贴在玻璃上游栘。我往后倒退了一大步,抓起绳子想要往上爬,可是我的手臂不配合,手臂既不感觉到痛,也不觉得灼热,因为臂力已经到达极限了。这只「吓俘」开始嗥呼呻吟,用拳头重击玻璃。绝望之中我向两边摆荡,希望藉着平甩的力量能搆到旁边建筑物的边缘,在隔壁的阳台落下。玻璃被敲碎了,那只「吓俘」就冲着我的腿而来。我荡离了建筑物,松手放开绳子,用尽所有力气纵身一跃……结果没跳进去。
我现在还能在这里跟你说话,是因为我呈斜对角线摔落到下一层的阳台,双脚着地前摔了一跤,然后差点没从另一边栽下楼。我跌跌撞撞冲进那间公寓,立即环顾屋内是否有「吓俘」。客厅是空的,唯一的家具是张传统的小桌子,已经竖起来顶住门。住户一定是跟其他人一样自杀了,我没闻到腐臭味,所以我猜他从窗户跳下去,依此判断,现在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稍稍喘了口气,两腿就不听使唤软瘫下去,砰一声整个人撞上客厅墙壁,疲惫到几乎昏过去。我望着对面墙壁上悬挂的一堆照片,这间公寓原来的主人是位老先生,这些照片勾勒出一个非常丰富的生活。他家人很多,朋友也很多,去过世界各地刺激又遥远的地点旅行,而我却从没想过要离开我的卧室,更不用说去过那样的生活了。我暗自发誓,要是能逃出生天,我一定不要只是混吃等死,我要好好生活!
我的视线落在房间中唯一的物品,一个神棚,或者说是传统的神龛,在它下方的地板上有件东西,我想是遗书,一定是我进来的时候被风吹落的。我觉得如果不管它的话,好像有点不妥,于是一跛一跛的走过去,弯下腰将它捡起来。传统的日本神鑫中央都会放个小镜子,而此时我的眼睛扫到镜中的影像,看见有个东西从卧室里跟舱的出来。
我一转身,体内的肾上腺素立刻拉高:这老人还在家里,他脸上的绷带代表着它一定是刚刚才复苏。它扑向我,我闪过了,但是腿仍使下上力,它又一抓,这回抓住我的头发。我扭动身体设法挣脱,它将我的脸扯向它。以年龄来说,它矫健的身手真让人吃惊,肌肉张弛的力道完全不逊于我;然而它的骨头还是容易脆裂,当我握住它揪着我头发的那只手时,我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我当胸一脚把它给踹飞,它的断臂仍紧揪着一把我的头发。它的身躯撞上墙壁,墙上相框的碎玻璃洒了它一身,它鬼吼一声后再度扑向我。我退身避过,绷紧肌肉,握住它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反拙到背后,另一手抵住它的后颈,然后呼出一声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会的长啸,押着它一路跑向阳台,把它推下去。它仰着脸躺在人行道上,它粉身碎骨之余,头还不忘对着我发出嘶嘶的攻击声。
突然间前门传来撞击声,原来这场打斗声吸引了更多「吓俘」。现在我全靠本能反应行动,冲入老人的房间开始撕床单。我想应该不用太长的床单,现在只是三层楼高……接着我停下来,傻住了,整个人就像一张照片一样停格止在那里。吸引我注意力的正是照片:最后一张照片,挂在卧室光秃秃墙上的照片,一张黑白、模糊、传统日本家庭全家福的照片。照片中有母亲、父亲、一个小男生,还有一个穿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