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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她才真的意识到,有些是并不是她不在乎,然后别人就跟着她不在乎一样。
钟坚喜欢她,愿意娶她。可是其中操作的难度确实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此事我自有我的办法,吾子何必费心?”钟坚维持着属于自小教导的那一份风度道,“且我于郢都之内并无多重的身份,娶妻自当求所心仪。”
“吾子可知,这女子是被当做甚么来教导的么?”范蠡听了伸手指着夷光道,“不过是作为褒姒骊姬那等的祸水来教导的罢了。让她做妻,她会如何持家么?又知道如何和族中各人周旋么?”
“吾子道在郢都身份不重,若是真娶了这妇人,族内不认怨怼不止,吾子还有何希望出仕于庙堂之上?如果有贵人看中这妇人,你要如何?你有何能力护她不被夺去?”
钟坚咬牙,手已经抚上了腰间的长剑上,“丈夫在世,若是不能保全妻子,还有甚么脸面苟活于世!”
“这话不错!”范蠡朗声道,“但是吾子以何面目来面对家庙的先祖鬼神呢!”
范蠡再次看向夷光,嗓音里也带了一些感叹,“丈夫多重这天地四方之事,吾子当真想要子固为了吾子为族人所厌弃,为郢都国人所笑骂,让他白白丢了这一番好前程吗!”
夷光呼吸瞬时加重了,袖中的手忍不住的发颤,她很害怕,她害怕自己竟然在范蠡的话里找不出半点她可以驳斥的地方。没错,她是野人钟坚是楚国国都的国人,本来两人出身有如天高地远,按照这会人的观点,国人和野人当然可以来一段往事,但真的结为婚姻恐怕都是闻所未闻。
可以反抗这个时代入了骨髓的规则吗?夷光想道,她恐怕没有这个能力,给社会脸色看和社会给脸看,后者比前者实在是严重太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闷闷的疼得她发颤。她也该知道这个结果的,面前的这个男人为她做的其实也超过了很多。她也应该不在奢求他更多了。
夷光强撑着嘴角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她低下头来叹了一口气,说道“范大夫说的很对。你我实在不应该这样的。”
钟坚闻言,脸色大变,他顾不得范蠡还在眼前,一把紧紧抓住她的手。手劲之大差点捏碎了她的手骨。
“夷光你说甚么傻话,你我早有盟誓,倘若我违背诺言定当天弃。你难道想要我被上天所弃么?”
夷光强行忍着手上的疼痛,答道,“那么多的誓言都是对着山川鬼神发的,恐怕就连鬼神都分不清楚是哪个的誓言,这样的盟誓又有甚么用?!”
钟坚听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盯着那个倔强扬着脸顶他的那个少女。她脸上的表情倔强的很,双眼瞪着他,却眼圈已经发红了。他放缓了语气,“别闹,好不好?别听少伯的,我带你回楚国,去看云梦大泽。”
温言细语,似乎只是当她发脾气。他哄着她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吾子可自行去了,”夷光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她怕自己多看一次就会忍不住哭起来。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真的不想因为这事让钟坚被人耻笑。钟坚还是要在他那个圈子里生活下去的,难道真叫他陪着她一道留在乡野之地?
先别说钟坚受不受的了那种清苦的日子,就是她也不想再回顾一遍天苍苍野茫茫的生活了。
就算钟坚愿意,可是他真的甘心那种生活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而且不和国事粘一点关系,他能么?
夷光根本没法想象。到时候他怨她了,要怎么办?他还可以东山再起,族人想必也愿意再次接纳他的迷途知返。可是她呢?她在这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没有得力的家族,没有高贵的身份,要是完全依仗他的话,她不敢想象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
既然如此,不如两人分开,倒是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是的,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钟坚脸色苍白,他死死的盯着夷光,心里气血翻腾,口中也起了一层血腥味道。
范蠡见到两人如此,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了。他让甲士出林带着夷光走,没想到甲士刚刚才出林子,钟坚立刻抓住夷光朝着马背上一丢,自己跃上马背,唰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一拍马屁股。
马吃痛嘶鸣一声,立刻撒蹄子没命的跑起来。
那些越人武士见状惊呼了起来,纷纷躲避开来。范蠡见状,伸手就在自己腿上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箭头直接瞄准了那匹马。
夷光只听得马嘶鸣一声,而后身子就重重的要抛了出去。她大脑一片空白,钟坚一把抱住她,将她护在怀里。两人被抛了出去,钟坚身子重重摔在地上,他痛哼一声背后的剧痛逼得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夷光从他怀里爬起来,抬头看到的便是钟坚双目紧闭,她伸手拍了拍钟坚的脸喊了几声,却没有半点反应。她转头看见那边钟坚掉落的长剑,自己捡起来,提在手中。
沉重的青铜剑差点让她有些难以抬起手,她站在钟坚身边看着那些越人武士和范蠡,全身绷紧。
“你害死他了!”夷光血红着双眼对着范蠡说道。
范蠡赶来,手里还拿着那张弓,见到地上躺着不省人事的钟坚一怔,像是没看到夷光提在手里的那把剑径直就走了过来。
夷光也没客气,咬牙就把剑朝他身上砍。这点小招数哪里是上过战场经历过厮杀的男人的对手?范蠡只是侧身一躲,夷光那剑就落了个空。
范蠡伸手捏住她的手腕道,“你还是莫要碰子固的剑。”说罢,走到钟坚身边伸手探了探鼻息,扯开衣襟将耳朵覆在胸口上听了听。
“还活着,”范蠡松了一口气,“快找来一辆车将他送到传舍去。”
传舍便是那些官吏出行的时候所居住的地方,那里有上好的屋舍还有医者,而且这里似乎不远处就有传舍。
武士们都是受伤受过来的,赶紧将车子拉出来,小心翼翼的将中间移上马车。范蠡取出一节错金传节递给武士吩咐让传舍里的胥史好好照顾钟坚。
夷光看着钟坚在车上,她反射性的也要跟上去,却被范蠡拦下来了。
“有人会好好照料他的,西施与我走吧。”
夷光听了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着载着钟坚的那辆马车越行越远,最终直至不见。
第33章 自私
“我要看他没事!”夷光几乎是尖叫了。她这是头一回在范蠡的面前如此失态,而范蠡也没有阻拦她,点了点头。
传舍的胥吏见到那块错金节立刻赶紧把昏迷的钟坚迎接进一件相当不错的房间,又马不停蹄的招呼奴隶去请医者打来热水。胥吏看见一个眼眸带泪的少女一直守在那里,旁边还跟着一个肤色微黑的俊秀男子。
胥吏忙活的脚不沾地,不经意瞅了那少女一眼。差点没看呆了去,还真是个美人!美人儿哭的两眼都红了,看着真心疼。一直守在那丈夫榻边,又是未嫁女子的装扮,该是她情人吧?
夷光跪坐在那里,看着榻上钟坚紧闭的双眼。她已经是哭都哭不出声了。医者很快就被奴隶给请来,而且是疾医和痈医一块被抓了包,谁要胥吏吩咐的时候没说明白到底是请疾医还是痈医呢,奴隶干脆就都请了来。
“子固,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夷光终于忍不住伏在他身边哭声道。正巧外头奴隶架着两个医者进来,一见到屋子里哭泣的美人还有一旁冷面的男子,两个医者面面相觑:难道这又是一出两丈夫抢夺女子斗殴致伤的戏码?
两个医者心里这么想,但是都不敢表现在脸上。赶紧进屋行礼,毕竟传舍里的都是士或者是卿大夫的人,不是他们能怠慢得起的。
范蠡回礼之后,立刻让医者上前治疗。
夷光听见医者的脚步声也退避让开。因为诊断需要解开钟坚的衣裳,夷光只能退出室外到耳室内等候,一同出来的还有范蠡。
夷光见到他出来,想着就要将耳室的拉门合上,但是他却一手按在拉门的角叶上。她使劲推了几下,范蠡不为所动。只好放弃自己回到茵席上坐下。
范蠡走了进来在她面前的那张席子上坐好。
“你有这么厌恶我么?”范蠡问道,他一直不明白这个西施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她胆大在越宫每次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说她胆小,她也敢在雨夜里和男人私奔。要是说心智坚定,倒是她自己先放弃的。
那一番话,本来范蠡还真的没有多少必要和钟坚说,他本身手中有武士,就算硬抢他也不会吃亏。只是他想让那个向来自我惯了的青年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容纳下他的任性和自我。
娶西施为妻,可能么?楚国郢都的国人怎么会允许一个越国的野人成为国人的正妻,而且钟坚的家族还真的不是落魄的士族。
他看着面前那个少女的脸,他深信这个女子想必也是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不然怎么会那么干脆的要钟坚走呢?
夷光顶着范蠡的视线她苦笑了起来,“妾怎么敢厌恶大夫,妾只是厌恶自己罢了。”
范蠡有些意外,“此话怎讲。”
夷光沉默的垂下眼,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妾只能怨自己没有一个好出身,配不上他。”
这话在范蠡那番话之前,她是没有想到也没怎么意识到的,她担心的不过是钟坚的家人不会那么容易接受自己。结果范蠡给了她当头一棒,这里并不是现代,并不是领一张结婚证就能解决的了。族人不认同,她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妾!
钟坚坚持这种做法的话,他会被国人不耻,前途自然是没了。男人当然可以暂时为了爱情而放弃一些东西,但是这种放弃在她看来也长久不到哪里去。
她怕他会后悔,怕他日后会埋怨她。甚至抛弃她自己离开。
钟坚只要他想,自然会有族人和那些国人来重新接纳他。可是她呢,她怎办?她在楚国孤身一人举目无亲,一旦这事真的有了,她的下场不见得会好。
给他做妾么?给他的正妻做牛做马,甚至自己都可以被当做一件礼物送出去?妾乃贱流,通买卖!
哪个看上了她,就可以向钟坚索取,不给的话还会被嘲笑。
这种生活,她想都不敢想。
要赌一把,她却不敢。于是,她只能放手。
她承认她胆小,她更爱的其实是她自己。
要是她有个好出身的话,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范蠡听了她这话,皱起眉头。出身乃上天注定,夷光的这句话听着是教人有些不舒服的。
一时间他也沉默了下来,两人就这么对坐着,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道,“其实这也是好事,毕竟你们二人委实不相匹配。”
夷光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那边医者带着的竖仆来回走动,夷光有些坐不住,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攥紧了。
范蠡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一名武士在外面询问是否有事。
“去问问两名医者,乐正的伤势如何了?”范蠡道。
“嗨。”外头武士立刻就去了,没过一会就回来了,“医者说,是腿骨折了。”幸亏他们把人放在车上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不然出什么事了,就算那箭是范蠡射的,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什么!”夷光一听差点就要从席子上起来。
“医者说要紧么?”范蠡伸手把夷光按下来,继续问道。
“痈医说腿骨断的还算整齐,只要接骨好,好好养是没事的。”外面武士早有准备答道。
“那就好。”范蠡点了点头,让武士退下了。
范蠡瞟了一眼夷光脸上的焦急说道,“只要好好养,还是没事的。”
夷光抿了抿唇,转过头去。
那边房间里,痈医给钟坚接骨,伤腿上用木板扎扎实实的用布条绑好。痈医见多了这种伤腿,再加上钟坚这也不是很棘手的毛病,倒是熟练的给他接正上药。
等到忙完,那边武士上来问道,“范大夫问可否借你家的竖仆一用,照顾他的友人。”
范蠡虽然被称作大夫,其实地位和卿也差不多。
他这话一说,痈医那里敢说一个不字?赶紧唯唯的应了。
安排还一切后,范蠡对夷光说道“走吧。”
夷光皱了皱眉,范蠡淡淡说道,“要是他醒来了,一定是不会让你走。而且他现在腿上有伤,你忍心让他拖着病体?”
“我看看他,我看看他就走。”夷光抬起头来急切道。“他现在还没醒不是吗?”
范蠡点了点头,她立刻起身就走到中间躺的那间房间里。房间里飘着浓厚的草药气味,她走进室内,那边医者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