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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楚叛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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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神功哈哈一笑,声若洪钟:“那就好,省得我多说了。翠娥呀?”

  一声娇应,一个满头珠翠的大姑娘羞答答地从武神功背后转了出来。

  二杆子知道自己算是彻底完了。大秧歌他想不看也不行了。

  ***   ***   ***

  过三眼居然好端端地坐在书房里看书。看样子他很清醒,就好像已许多天滴酒不沾了。

  楚叛儿冲进门,就站在那里发楞。

  过三眼悠然道:“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楚叛儿有点清醒了,也开始后悔了——他本该先想想再来才对啊!

  他怎么就相信了二杆子呢7

  楚叛儿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还真差点不认识你了!二杆子跟我说,你是——”

  总算他及时往口,才没把后面的“女人”两个字说出来。

  过三眼的脸顿时板了起来:“我已经再三告诫过你了,不许提那个王八蛋的名字,现在你给我出去,咱们的交情一刀两断。”

  楚叛儿毫不含糊地顶了回去:“你没说过,你一次也没说过。你只说不许我请你帮他的忙。”

  过三眼冷笑道;“我现在说也一样。”

  楚叛儿也冷笑:“不一样!”

  过三眼怒道:“你出去!”

  楚叛儿的“反气”总算冒出来了:“我偏不出去。”

  过三眼拍案而起,大声道:“你想逼我动手?”

  楚叛儿吼得比他还响三分:“是又怎样?”

  过三眼抄起块砚台就砸:“打!”

  风声锐急,一听而可知过三眼已在砚台上贯注了极强的内力。

  楚叛儿偏偏不躲,偏偏伸手去接。

  接倒是接着了,楚叛儿也没有受伤,但他忘了他接住的是一方砚。

  砚中原本还盛着浓浓的墨。

  墨溅出,溅在他脸上身上,恰好又有一大片溅在他眼睛上。

  然后他就听见过三眼的冷笑声,感觉到过三眼的手指点中了他许多处穴道。

  他听见过三眼在叹气:“这可是你一定要自找苦吃,怪不得我。”

  这的确也怪不得过三眼。

  楚叛儿被怜了起来。过三眼洗去他脸上的墨汁,拎着他快步走到大门口,拉开门,右手解开他穴道,左手猛一甩,将他甩出老远。

  楚叛儿被扔到了大街上。

  过三眼扔他就跟扔条死狗似的。

  大街上冷得要命,地上冰碴子一碰嘎嘎响。楚叛儿“腾”

  地跃起刚站直身子,就听见“砰”他一声响,过三眼家的大门就关上了。

  楚叛儿心里气得要命,他也算是个老江湖了,这回居然会裁得这么惨,实在是不应该。

  可是——唉!谁叫他楚叛儿听信了二杆子的话呢?

  总而言之,都是二杆子这混蛋做的好事。楚叛儿的满腔怒火,转向了二杆子。

  楚叛儿拔脚就往回跑,他饶不了那混蛋。

  刚跑过一条街,楚叛儿就站住了,悄悄向右一拐,溜进了一条小巷里。

  他听见左边远远有脚步响,似乎是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了。

  都这么晚了,谁还在街上走来走去呢?从声音听起来,来人武功应该很不错,绝不会是巡夜的哨兵或是更夫。

  楚叛儿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左边巷里走出了两个人。

  天太黑,他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两个人的行动都很小心,一望而可知是有所图谋的人。

  这种人楚叛儿以前也遇到过不少,大致而言,非奸即盗。

  楚叛儿应付这种人很有经验。

  他决定照老规矩,悄悄跟着这两个人,等到了关键时候再下手。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那两个人的悄语。

  “刚才那人你是不是认识?”

  “嗯。是楚叛儿。”

  “他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

  “不管他。咱们快走。”

  楚叛儿吃惊得要命,差点叫出声来。他听出了叶晴雪的声音。虽然她将声音压得极低,他还是听出来了。

  叶晴雪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那另一个人难道就是她弟弟风车儿?

  二杆子说过,风车儿昨晚是有意去春风楼“嫖妓”的,恰巧春风楼又正在这一带,莫非他们又要去春风楼?

  他们到底要找那个程四娘做什么?

  楚叛儿的兴趣已越来越大。

  叶晴雪姐弟刚刚消失,楚叛儿正想跟上去,左边巷口又溜出了一条黑影。

  楚叛儿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武多余!

  武多余的右脚比左脚短了约莫三分,走起路来左右摇晃,施展起轻功来,晃得就更厉害。

  武多余为什么要跟踪叶晴雪姐弟?

  难道武多余已发现了什么吗?

  楚叛儿的兴趣已越来越大了。他等了一会儿,确信再没有人跟踪武多余之后,这才悄悄沿路追了过去。

  ***   ***   ***

  春风楼内春意浓。

  程四娘重施脂粉,调度着春风楼的生意。她脸上一直在微笑,笑得依然光艳照人。

  只有非常熟悉她的人才会发现,程四娘今晚的脂粉抹得太浓了一些,而且也不让嫖客们的手挨着她的身子。

  好容易挨到了四更天,已不可能再有生意上门了,程四娘才吩咐龟奴们小心照顾门窗,自己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往后院里走。

  她实在太累了,她实在想好好睡一觉,她真想大睡三天。

  程四娘走进后院,挥挥手让打手们回去休息,自己上了小楼。

  还没走到卧房门边,程四娘就站住了。

  她感觉到房里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人。虽然房里的人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程四娘还是感觉到了。

  程四娘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坦然走进去。

  这是她的卧室,她没有理由感到胆怯。

  房里果然有人。

  不仅有那个奇异的少年,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程四娘居然还能微笑,说话的声音居然还很平静:“劳两位久等了,真是失礼得很。”

  风车儿居然也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就好像昨晚他一点坏事也没做:“在下来得鲁莽,还请前辈原谅。昨晚匆忙得很,居然忘了将贱名告诉前辈。在下姓叶,草字晴亭,这位是家姊叶晴雪。雪姐,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苏前辈,昔年名满江南的高邮六枝花中的‘俏妮子’苏俏。’”

  楚叛儿吃惊得差点没从屋檐上掉下去。

  这个程四娘,居然会是高邮六枝花中的人物?

  楚叛儿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听说过许多有关“高邮六枝花”的传奇故事。他知道那是六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浪女结成的一个组织,她们都有悲惨的过去,也都有悲惨的结局。

  但她们那几年的确活得很开心很洒脱很光棍很让许多人生气。

  当然也有许多人羡慕她们,而她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的确值得别人羡慕。

  毕竟,能像她们那样洒脱地面对人生的女人,实在不多。

  但人不可能永远洒脱,一如花不可能永远鲜艳,歌不可能永不陨落。

  越是绚丽的生命,凋落时也就显得越悲哀。

  高邮六枝花也是如此。

  楚叛儿在心里叹息:“谁会想到,这个边塞青楼的程四娘.这个爱吃‘童子鸡’的程四娘,竟会是苏俏呢?”

  苏俏怎么会流落在这苦寒荒凉、战乱不断的地方呢?

  楚叛儿听老人说过,俏妮子一直随着风淡泊四处流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苏俏既然在这里落籍,风淡泊会不会也在这里?

  叶晴雪姐弟找苏俏做什么?

  ***   ***   ***

  武多余也吃了一惊,但并非很吃惊。

  在榆林,只有他知道程四娘的底细,他为此曾专程去过江南进行调查。

  他知道她不是盏省油的灯。所以他从江南回来后,就和程四娘订下了君子协定——程四娘可以在榆林谋生,但不得从事任何对武家不利的活动,而且必须作为武家在城里的一个“耳报神”。

  程四娘答应了。她也在江湖上打过无数个滚,她知道,一个人要从别人那里获得一些东西,就必须损失另一些东西。

  她获得了谋生的许可,却失去了自由。

  现在,叶晴雪姐弟突然间道出了程四娘的本来面目,随之而来的将会是什么呢?

  武多余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的猜测如果没有错的话,叶晴雪姐弟是来找风淡泊的。

  可风淡泊如今在哪里呢?

  武多余不知道,程四娘也不知道。

  那个在江湖上惹起轩然大波的年轻人风淡泊,现在该快四十岁了吧?四十岁的风淡泊,还有没有风采可言呢?

  这十几年来,江湖朋友们已极少提起风淡泊、辛荑、华平和乐漫天这些名字,他们已是昨夜的星辰,是典故,是老人教训后生小子们时偶尔提及的话题。

  而且,对十五年前蝙蝠坞一役的详情,江湖上武林中一直没人敢公开议论。

  那一役牵涉的人太多了,波及的名门大派也太多了。

  人们对于风淡泊,也都不愿多加评论。即使后来万柳山庄因柳红桥病逝而销声匿迹,人们也还是对风淡泊这一名字感到无从置评。

  他的故事中所蕴含的,更多的是无奈是悲凉,而不是侠义,不是英雄气概,不是沸腾的热血。

  后生们再追问时,老人们就不肯多说了。甚至连对辛荑,老人们也仅含含糊糊以一个“魔女”的定义描述她,不愿多谈。

  并非仅仅因为这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

  有些问题,老人们也回答不了。

  也许没人能回答。

  ***   ***   ***

  程四娘虽仍在微笑,但已笑得十分勉强。她张了张口,似乎想否认风车儿说的话,但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叶晴雪并不吃惊。她早已知道程四娘是谁,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叶晴雪盈盈一礼,柔声道:“贱妾叶晴雪,见过苏前辈。舍弟年幼莽撞,不大懂事,昨晚多有失礼,请前辈万勿怪罪。”

  程四娘淡淡一笑,顾自坐了下来,缓缓道:“我不怪他。”

  叶晴雪又敛衽道:“多谢。”

  程四娘轻轻叹了口气。

  烛光映在她涂满脂粉的脸上,映在她满头珠翠上,映在她华贵的貉皮大衣上,她就像是个寂寞的贵妇,冷漠,而且呆板。

  惟有她饱含痛楚的眼睛里那一闪即逝的深情的波光,才显示出了她的底蕴,她多姿多彩的过去,她的真情。

  叶晴雪似乎已看痴了。

  程四娘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道:“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怪他的。”

  叶晴亭微笑不语。

  叶晴雪定了定神,迟疑道:“对于那人的下落,还望前辈相示。”

  程四娘微叹道:“我真的不知道。十二年以前,我们就分手了。后来我一直住在这里,哪里也没去过。”

  叶晴雪微笑道:“真的吗?”

  程四娘叹道:“你们既然尊我一声‘前辈’,我总不能说假话骗你们这些晚辈。”

  她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道:“不过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没人肯相信真话,因为真话总是让人失望。我想你们一定不相信我。”

  叶晴雪刚想开口,叶晴亭已接口道:“的确不相信。”

  程四娘沉默半晌,才喃喃道:“要怎样你们才肯相信我呢?”

  叶晴亭微笑道:“说出他在哪里。”

  程四娘突然发怒了:“我要晓得他在哪里,我早就去找他了!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里,你以为我喜欢做婊子?”

  叶晴亭居然一点也不激动,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你喜欢。”

  程四娘气得浑身直哆啸。

  叶晴亭慢吞吞地道:“妓女从良,并不是件很难的事。一个一无所长的妓女,也可以找个孤老过一辈子,更何况像你这样本领通天的大人物呢?你还呆在榆林,你还在做婊子,只能说明你愿意,你喜欢。你做惯了。”

  程四娘哭了:“你就这么说我?你就忍心这么说我?

  你、你这混蛋,你……”

  恍懈间,泪眼中的叶晴亭幻成了当年的风淡泊。程四娘嚎陶大哭起来。

  谁骂她她都可以不在乎,可“他”不该骂她呀!

  叶晴雪心里充满了歉疚,她想劝劝程四娘,却被叶晴亭拦住了。

  叶晴亭冷冷道:“苏前辈,这不是你卖弄风情的时候,我可不是你的老情人。”

  话音刚落,楚叛儿的大嗓门已在外面炸开了——

  “小子,别太欺负人了!”

  武多余还想多听一会儿,可楚叛儿已忍不住了。

  谁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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