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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大概在想些什么,太平温润的一笑,嘴角在昏暗的灯光里隐约露出一丝笑纹,他越发放缓语调。
“所以呢,太平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说出来让沉姨听听,也不揣冒昧愚钝了,您看这样可成,每天的表演时刻,您还是按老规矩来,然后等到一个间歇,我就上去,上去之前您先在台上放下纱帐,若隐若现的,神秘出来了,自然看的人也多,我也不必抛头露面,而想必这节目定然是不受看的,放了几日,大家不乐意看了,也就不必我献丑了,这样也算是沉姨成全太平,如何?”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就算是沉姨也应对不出一个不字,她沉吟了下,点头“好,毕竟还是太平见过的世面多些,想出的法子就是又好用又不一般。”这么称赞着,沉姨转身离开。
而在整个事件中一个字也没说的寒阳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忽然咬了下牙,几乎是愤怒的拉着太平向后面他们的房间而去。
拖着太平走回房间里,寒阳靠在菲薄的门板上,能感觉到劣质木条拼凑成的木门在自己身体的起伏下微弱的反弹着,坚硬的木头感觉敲打着他的脊背,他看着坐到床上的太平,有些懊丧的拨了下头发,墨玉似的头发从他的指尖流淌而过,露出下面白皙的额头。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凝视着他,太平在等他呼吸顺畅之后开口,声音柔和得象是在吟唱什么一样。
“谢谢。”他说,然后对他展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他真的很高兴呢?
“谢我什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寒阳却嘴硬的不肯承认。
“……谢谢你没有忽略我的个人意志……然后任我凭自己的意志决定我的事啊……”
太平这么说着,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然后他伸出手,那一截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手象是白玉一般,微弱的反射桌子上油灯的光芒。
他抱住走到床边的寒阳的颈项,然后微笑,闭着眼睛吻他的嘴唇……
那是一个非常清淡的吻,仅仅是嘴唇和嘴唇彼此之间互相柔软的碰触而已,并没有任何的情欲味道搀杂在其中。
太平微微用自己的气息描绘着寒阳青春而秀丽的嘴唇,而从寒阳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太平那仿佛蝴蝶翅膀一样微弱颤抖着的长长睫毛下,荡漾出墨玉一般深沉颜色的眼睛。
美丽的眼睛,那么温柔、那么美丽、那么坚强的眼睛。
就是这样的眼睛这样的人迷惑住了他,让他一心只想拥抱住怀里的人,而不要别的。
可是,他却保护不了他,保护不了对自己而言是唯一爱情的人。
他本来应该给他美好的生活和锦衣玉食的,他本来应该用最幸福的一切来滋养他好不容易捧到手里的月下芙蓉的,可是,他只能让他和他一起吃苦,一起受累,他甚至还要太平去做这种事——
几个轻轻的碰触之后,太平稍微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对他露出了微弱但是却发自真心的笑容。
“我很高兴。”他说,然后有些腼腆的垂头,从寒阳的角度可以看到太平柔软的发丝顺遂的垂在他被粗布包裹的肩膀上。“我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呢……”因为,自己面前这少年是真正的把他当做了一个人在对待……
第五章
是的,寒阳尊重他。
寒阳的尊重不是那种怀着宠爱意味的不平等的尊重,也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一件依附物,而是把他当作了一个真正的人,一个和他有着对等权力的人来尊重。
这让他非常非常的高兴。
因为,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尊重,也是他第一次被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尊重。
看着太平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的味道,寒阳的眼神柔和了,他坐到桌子边,放下东西“……高兴什么?”
“高兴你把我当一个人。”他让他自己做决定,而不加以自己意愿的干涉。
有些失笑,还没有脱离少年稚气的青年微微侧头,头发柔顺的落在颈项上,寒阳笑了下,然后立刻拧起眉毛“但是你知道……我不赞同你这么做。”这样做他总是觉得不好。
“……我知道……”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更高兴。
太平微笑了起来,美丽的黑色眼睛凝视着寒阳少年气的容颜,然后微笑“我只是想多赚些钱,好让你能早些念书啊,我知道你觉得我出去唱戏总给人不好的感觉,但是我买的是技艺,也不怕别人说些什么,不是吗?”
“但是很危险……”寒阳轻声说,秀丽的嘴唇有些不怎么放心的抿起。
“……不会比我在奉天的时候更危险……”太平走过去,把手叠在寒阳放在桌子上的手,感觉着少年那灼热的温度爬上自己微冷的肌肤“我想……我想做些我能做的事情……”是的,他想为面前的这个少年做些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他想帮助他达成他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
听到他这么说,寒阳抬头,星子一样明亮却又如玉石一般温润的眼睛看着太平,他笑了,温暖而没有一丝杂质。
“谢谢。”她真诚的说。
太平多少有些惊讶的抬起眼睛,他刚想说些什么,寒阳已经拉过他的手,取出抽屉里的书。“来,太平,我继续教你识字,今天我教你写我的名字……啊,昨天我教你的几句日常对话你背起来了吗?如果以后遇到说英语的客人,这几句是最基本的应对方式哦。”
太平点头,严肃认真的翻开了寒阳摊放在他面前的书本。
然后,他开心的依靠在寒阳怀里,愉悦的被他温暖着。
或许,他开始喜欢寒阳了吧?太平这么想着,然后愉快的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的抵触——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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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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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沉姨确实是一个非常有眼光的人。
让太平唱曲的点子让茶馆里的客人暴增!有些本来不好喝茶的客人,也为了听太平的曲子而宁肯花钱买壶茶水也要多盘桓一会儿。
太平为她赚来了大把大把花花绿绿的票子,她眉开眼笑之际自然也多包了不少红包给太平,而随着太平的钱越赚越多,寒阳跑书店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当他们到达纽约半年之后,这天,沉姨把他们找去,告诉他们,管这片中国城的冯胖回来了,听了他们的事很有兴趣,让他们挑拣个好时候去拜拜山头。
这可是住在中国城里的人必须要守的规矩。
寒阳和太平自然也要守。
而他们还是沉姨底下的人,冯胖和沉姨一向交情不浅,结果现下,沉姨也陪着他们去了。
选了个好日子,沉姨慷慨的提供他们衣服和要拿到冯胖家去的礼物,一行三人就步行着穿过大街,从中国城的一端穿行到另外一端去。不一会,就到了冯胖的家。
冯胖的家是整个中国城里唯一一间西洋样式的建筑物,这个三层楼高下、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洋楼坐落在中国城的最后面,时间的洗礼显然没有洗去它的雄伟辉煌,而只是多了几分无法形容的从容不迫。
现在是纽约的盛夏,无数的绿色爬藤类植物攀爬在洋楼|乳黄|色的墙壁上,柔和的在黄昏的风里荡漾着自己柔软的身体。
沉姨走到门口停住,看着门前两个腰里挎着枪,带着宽边礼貌的青年,化完妆之后绝色美丽的女人高傲的朝青年扬了下下巴。
“进去告诉老冯,就说我沉姨来了。”
两个看门的人自然认得面前这个绝色的女子就是中国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沉姨,他们笑嘻嘻的一哈腰“沉姨,里面请。”
点头,沉姨带着寒阳和太平走进了洋楼,迎面就是一个穿着酱色府绸衫子的胖男人迎了过来。
男人圆滚滚的,个子才到身材高挑的沉姨肩膀,菩萨样的短眉毛下一双眼睛细细的,仿佛总是在笑。
看着沉姨,男人五根短粗的手指在她肩膀上豪气的拍了拍“阿沉,听说我不在的这阵子。你把自己的店经营得有声有色的哟。”
“托你和江爷的福气罢了。不然我一个弱女子能活着站着就不错了。”笑着亲昵的拍拍冯胖的手,她转身招呼身后的两个青年男子“小聂、太平,过来见过冯爷。”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两个青年,冯胖笑的一双眼睛都看不到了“什么爷不爷的,大家不过都是在江爷手下讨口饭吃,两位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冯胖就好!”
太平和寒阳都是看多了阅历的人,自然是一番体贴到骨子的马屁,直让冯胖吃了人参果一般的浑身通透。
当下就一手挽着一个,冯胖和沉姨、寒阳、太平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一色的西洋派头,留声机里放着音乐,做洋人装束的中国人和几个真正的洋人或者端着杯子闲谈,或者在舞池里跳舞,真个是繁华景象。
沉姨向中国城里几个有头面的人物引见了寒阳和太平,对他们两个这样的小人物自然没人看在眼里,大家稍微寒暄几句也就罢了。
两人也识趣,就乖乖的跟在沉姨后面于人群中穿梭,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跟着飞累的蝴蝶站到了一边。
坐在高背靠椅里,沉姨活动了下酸疼的脖子,她下意识的刚要伸手,太平已经乖巧的为她端上了一杯咖啡。
看了他一眼,沉姨扭头看着寒阳,指了指角落一个一身雪白西装的青年“看到了没?那是江爷的七弟,我们叫他七爷,人家是哈佛的学生,现在放假了才回来……冯胖的上司江爷的儿子今年才五岁,就送过来念书,真是不一样的命呢……”
她什么意思?和他说这些做什么?寒阳在心里拧了下眉毛,随即,他微笑了起来,以真诚的态度应了一声“哦,真厉害呢。”
“你不也想考大学吗?”沉姨看他一眼,笑了起来,虽然风情妩媚,却遮不住眼角一丝细细的皱纹。
“……我这么愚笨,哪里敢有这个想头。”
沉姨嗤笑了下“别想瞒我,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先不论太平,你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吧?想必在国内的时候,也是个坐不垂堂的千金之子呢。这点小奢华你可不曾看在眼里不是?”
“沉姨您多想了。”笑吟吟的,寒阳在说完之后顿了一下,随即转身,看向放食物的台子“我看您可能需要点水果,我去给您拿。”
说完,不愿就这个问题上多说的寒阳向台子那边走去,而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平却微微拧起纤细的眉毛,看着寒阳带着一丝微弱僵硬的身体。
他知道,刚才沉姨说的话刺伤了寒阳。
而他知道,关于自己刺伤了他,沉姨也知道。
看了一眼这个年长而美丽,总是让人无法捉摸的女人,太平聪明的决定沉默。
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心的朝寒阳的方向投去了担忧的一瞥。
沉姨的话在寒阳心里反复着,那话里话外带着的若有若无的毒刺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下意识的抬头打量这个房间,象是被大厅上方的玻璃吊灯眩惑了眼睛似的,他稍微沉默了下,然后低头,敛下眸子,看着面前堆满水果的台子。
他走过去,刚拿了几只香蕉,忽然从后面有股力道撞了过来,落在他的肩膀上,接着,一声流畅的英语从后面流淌了过来。“对不起。”
撞了他的那人道歉,年轻的声音中沉稳内敛,让人听了就不由自主的觉得舒服。
听到对方使用英语,他自然也使用英语回答“没关系,不要紧的。”
就在这时,寒阳转头看着身后的人;那是江七爷,刚才沉姨指点给他们看的那个青年。
他看了一眼面前和太平年纪相去不远的青年,他微微鞠躬“江七爷。”
江七爷以沉稳的眼神礼貌的打量他“我叫江墨白……不用叫我什么七爷,叫我一声江墨白就好。”说完,朝寒阳一颔首,江墨白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潇洒而沉稳的背影一眼,寒阳稍微楞了下,苦笑,缩了下肩膀,他继续转身去拿水果。
当他回到沉姨附近的时候,却发现太平不在了。
看不到那如玉一般温润的人儿,黑发的少年心里忽然有些惶惶的,他左右张望,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掌下意识的握成拳头。
他问沉姨:“太平呢?”
在窗台上磕了一下自己烟袋锅里的灰烬,沉姨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深沉的凝视着自己黄金烟杆上雕刻的华丽图案。
良久,似乎感觉到身边少年的气息在混杂着脂粉气息、香水、食物味道的空气里逐渐的危恶起来,沉姨